第25章
第25章
“纏足……”
門房裏老頭輕輕飄飄的兩個字, 卻宛如一柄重錘一般,重重地落在了沈聽肆的心上。
除了壓在普通老百姓身上的侵略者以外,這似乎是這個時代的另外一種悲哀。
新舊思想交替, 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出國留洋, 增長見識, 他們穿着洋裝皮鞋, 剪去了頭上厚重的辮子,說着自己是新時代的新青年, 向往着新社會,新改變。
可那些在此之前出生的女子, 卻好似被這個時代給抛棄了。
她們沒有機會接受新的思想,她們依舊像封建時代時的那樣,被圈養在高門大院裏面,見不到外人, 接觸不到新的文化,等待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匆匆嫁給一個見了幾面的男子, 就此了然一生。
她們被困在了這個時代的洪流中, 究其一生,也無法争脫出來。
就像是那些穿着洋裝的年輕人們所說的,舊社會的封建女人, 又怎麽能夠容得進去新時代呢?
9999也難得沉默了,自家宿主賺了大洋的喜悅勁轉眼間飛到了九霄雲外去。
它耷拉着毛茸茸的尾巴, 那雙藍色的狐貍眼裏面彌漫着一種從未有過的神采。
複雜, 多變,似悲傷, 似無奈。
沈聽肆一步一步的從大門口踏進花廳。
這裏的建築是新式的,伺候的下人們是,桌上擺着的餐點是,每個人腦子裏的思想也是。
但只有那個局促的,坐在紅木椅子裏,垂着頭不說話的女子,依舊被禁锢在舊社會裏。
她穿着一身紅色的襖裙,因為坐着的緣故,裙擺上的褶皺層層散開,裙子上面繡着的豔麗的花朵好似也随之綻放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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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工很精致,一針一線都充斥着富貴的味道。
她的雙手規規矩矩的放在膝頭,就那樣安靜的坐着,不說話。
沉悶,無趣。
和一旁站在那裏,穿着一身白色洋裙,腳上踩着高跟鞋的女子相比,她像是一個活在過去裏的老怪物。
是原生同父同母的嫡親妹妹,傅雲禾。
一個從三歲開始就已經纏了足的小腳女子。
沈聽肆走進來的時候,傅雲禾從小定下婚約的未婚夫盛子昂正在慷慨激昂地說着自己對于傅雲禾的不滿。
“現在都提倡自由戀愛了,我心裏真正喜歡的人是冉冉,我是絕對不會娶傅雲禾的,你們死了這條心吧!”
“我是絕對不會承認包辦婚姻的!”
“而且你們看看傅雲禾的那雙腳,扭曲,變形,醜的要命,甚至連站都站不穩,走路也跟龜爬一樣,走的遠了,還要抱娘抱着,看起來都要吓死人了!”
盛子昂在說着這話的時候,右手緊緊地牽着那名洋裝女子阮泠冉的手。
兩個人十指相扣,看起來格外的恩愛,防佛坐在這花廳裏的傅家人是要拆散他們一對有情人的惡毒炮灰一樣。
阮泠冉沒有纏足,一雙腳長的正正好好,精致的小羊皮做的高跟鞋穿在她的腳上,将她的腳型襯托的更加好看。
白皙的腳背就那樣大喇喇的露在外面,還能夠看到,因為足尖弓起而露出的經脈。
反觀傅雲禾的腳,雖然遮蓋在了層層疊疊的裙擺之下,但卻依舊能夠看到那雙腳的雛形。
不及一個小孩巴掌大小。
宛若三寸金蓮一般。
過去常有人說,傅雲禾的這雙腳生的真的是好看極了。
可哪裏是天生的呢?
不過是千萬次的鑽心的疼痛,硬生生折斷了腳趾上的骨頭,拿着長長的裹腳布,裹了一層又一層,強行包裝出來的一雙充滿着畸形的腳罷了。
可這原本就是為了迎合那些男人。
只因他們喜歡小腳,他們覺得可愛。
可此時新思想的碰撞之下,這雙腳卻又變成了他們口中如棄敝履的東西。
新的思想,好似從未眷顧過這些舊時代的女子。
盛子昂高高的仰着脖子,将傅雲禾斥責的一文不值,“我是絕對不會娶她的,如果你們要強硬的逼着我娶她,那她就做好準備守一輩子的活寡吧!”
這具身體的原主和傅雲禾的身生母親張婉容也是一雙小腳。
此時的她聽着這話,整個人難堪的恨不得立馬找個地縫鑽進去。
張婉容拿着手帕不停地抹眼淚,一邊哭一邊訴說,“怎麽能就這樣悔婚呢?你要是就這樣退了親,我們雲禾可怎麽辦……”
她的一輩子就是這麽過來的,所以她也要求自己的女兒這樣。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裹着小腳,伺候好丈夫和公婆,是刻在了她骨子裏的。
此時她的丈夫傅烆不在家裏,她的兒子也未曾歸來,她整個人茫然又無措。
除了哭泣,沒有任何別的辦法。
可盛子昂既然對傅雲禾沒有心,怎麽會在乎她這個連丈母娘都算不上的中年婦人的哭泣呢?
盛子昂氣急敗壞,“都說了,現在是新思想新時代了!你們怎麽還把這種老舊的思想拿到這裏來說?”
“我退了婚事又能如何?她又死不了!”
傅雲禾低着頭沉默不語,宛如一個打扮精致的木偶,只等着主人對她發號施令。
張婉容則哭得更加大聲了一些,“可你這就是在要雲禾的命啊!”
在張婉容僅限的人生閱歷裏,丈夫就是女子的天,就是女子的地,一旦沒有了丈夫,這個女子在這個世界上就根本生存不下去。
一想到自己的女兒被退了親事,毀了名聲,甚至是這輩子都再也找不到像盛家這樣的好人家了以後,張婉容一下子哭的更傷心了,“我可憐的女兒,怎麽就這麽命苦?你這下半輩子可怎麽過啊……”
就在張婉容抽泣不已的時候,衆人的耳朵裏面突然傳來了一道格外冷靜的聲音,“君既無情我便休,這門親事,退了也罷。”
沈聽肆一步一步走進花廳,在盛子昂的背後站下。
他比盛子昂高了半個頭,此事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
盛子昂只覺得自己的背後仿佛像是有一條陰冷的毒蛇盯上了他,讓他頭皮都有些發麻。
他下意識的扭過頭去,就對上了沈聽肆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
琉璃般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直勾勾的盯着盛子昂,仿佛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沉寂一般。
盛子昂硬生生的打了個激靈,趨利避害的本能讓他閉上了嘴巴,甚至是有些悻悻的躲閃着沈聽肆的目光。
但站在他旁邊盛裝出席的阮泠冉就沒有那個眼力見了,見盛子昂好像是慫了,氣鼓鼓的跺了跺腳,還又狠狠的掐了一把盛子昂胳膊內部的肉,“他要退婚就趕緊退呀,你不說話算是個怎麽回事兒?”
盛子昂哪裏敢說話……
雖然他曾經也見過幾回這個名義上的便宜大舅哥,卻從未在對方身上見識到過這種氣度。
他記憶中傅青隐是一個非常溫柔随和的人,因為出過洋,留過學,所以待人接物都非常的有禮貌,而且幾乎從不與人起沖突。
雖然他已經有兩年多沒有回過北平,回來以後也知道傅青隐放棄了北平大學老師的這個身份,投靠了東瀛人,可卻從未想過,對方身上竟然會發生這樣大的變化。
他感覺站在自己面前的沈聽肆,仿佛比他爹還要有氣勢,讓他下意識的想要裝鹌鹑。
只不過當着自己心上人的面,盛子昂還是不想那麽丢面子的。
于是他緊咬着牙關,攥緊了拳頭,不卑不亢的迎上沈聽肆的目光,“我今天來,主要是想要和二小姐退婚。”
“退婚當然可以,”沈聽肆深以為然的點點頭,畢竟他也覺得盛子昂這個朝秦暮楚的渣男配不上他的妹妹傅雲禾,“但是你在退婚的時候還帶着小三過來,是不是就有點兒不道德了?”
雖然沈聽肆沒有大喇喇的說出阮泠冉的名字,可“小三”指代的誰也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這讓阮泠冉立馬就變了臉色,她梗着脖子,義正言辭的開口,“在感情裏面,不被愛的那個人才是小三!”
似乎是為了證實她所說的這句話,她直接當着所有人的面踮起腳尖在盛子昂的側臉上親了一口,還極大聲音的發出了一個“啵~”
張婉容也是一個舊時代的女性,看到這一幕直接吓得捂起了眼睛。
她不敢看,但嘴裏卻一直念念有詞,“有傷風化,簡直是有傷風化!”
大庭廣衆之下的做出這種事情來,簡直是丢死人了。
傅雲禾雖然一直都沉默着,沒有說話,但這一幕也是落在了她的眼睛裏,頓時眼眶就泛起了淚來。
她從有記憶開始就知道自己是盛子昂的妻子,長大了以後要嫁給盛子昂。
她雖然沒有接觸過多少男子,可卻也是真心的愛慕着盛子昂。
況且從小到大,盛子昂一直都對她非常的好,去哪裏也都帶着她玩,在她開始纏足,痛不欲生的那段日子裏,是盛子昂想方設法的逗她開心。
每一根腳趾頭被硬生生折斷,壓在腳底板下,鮮血染紅了纏腳布,無數次,她疼得想要放棄,恨不得就這樣死掉的時候,是盛子昂在一旁鼓勵她。
一想到自己現在所付出的一切,是為了日後嫁給盛子昂更好的生活,傅雲禾便将所有的痛都忍了下來。
如果一雙小腳能夠讓盛子昂喜歡她,永遠和她在一起,那麽她願意忍受這份痛苦。
所以她一直以盛家未來兒媳婦的身份來嚴格要求自己,在盛子昂留洋的這兩年裏,時不時的就到盛家去替他照顧父母,有時候還幫着盛家打理鋪子。
在盛家老兩口生病的日子裏,也是她衣不解帶的伺候在床前。
她以為她做了一個未來兒媳婦應該做的一切,會等到盛子昂兌現承諾來娶她。
但當盛子昂當真從國外念書回來以後,卻将一切都改變了。
說好要娶她的人,身邊站了一位,格外摩登的姑娘,和那個姑娘一對比,傅雲禾感覺自己幾乎卑微到了塵土裏去。
她曾經引以為傲的那雙三寸金蓮,無數次被人誇獎的小腳。
原來竟是這樣的醜陋。
醜陋到盛子昂看上一眼都會覺得無比惡心。
可是她又有什麽辦法?
她反抗過,掙紮過,卻還是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
她也想向阮泠冉那樣,光明正大的在大庭廣衆之下傾訴自己對盛子昂的愛意,她也想那樣的去親吻他。
可傅雲禾知道,這太難了。
就像她當初無法控制自己不被纏足一樣,如今的她也無法控制盛子昂喜歡上別人。
不同于傅家母女的傷心難過,盛子昂和阮泠冉可高興壞了。
他們兩個是在國外留洋時候認識的,是同一個學校的學生,那個時候為了和阮泠冉談戀愛,盛子昂隐藏了自己有未婚妻的事情。
回國以後阮泠冉知道了這件事,可是和盛子昂鬧了好一番別扭,甚至在得知盛子昂想要退婚的時候,迫不及待地跟着一塊來了。
但就在這之前,阮泠冉對待盛子昂的态度都是氣呼呼的,就算是兩個人十指相扣,那也是盛子昂強硬的牽着阮泠冉的手。
可現在阮泠冉竟然直接親了盛子昂。
這說明什麽?
這說明阮泠冉已經原諒盛子昂了啊!
盛子昂興奮極了,若不是因為這還是在傅家,盛子昂恨不得直接将阮泠冉抱起來轉上幾個圈,再好好的和她親吻一番。
“我就知道你是愛我的,”盛子昂深情款款的看着阮泠冉,那雙眸子裏面的情意沉的都幾乎快要膩死人,“等把這門親事退了,我立馬就到你們家去提親。”
阮泠冉低着頭羞澀一笑,抿着嘴巴,輕輕應了一聲,“嗯。”
沈聽肆:……
這兩個人當他是死的不成?
于是,在兩人深情脈脈的對視的時候,沈聽肆的右手輕輕搭在了盛子昂的肩膀上。
盛子昂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還來不及開口詢問沈聽肆究竟要做什麽的時候,他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随後,整個人就已經騰空而起了。
“砰——”
一聲巨響,盛子昂直接被沈聽肆一個過肩摔重重的扔在了地上。
盛子昂痛聲慘叫,只感覺自己的尾巴骨都好似被摔斷了。
疼的他面容扭曲,半天都爬不起來。
如此殘暴的一幕,讓花廳裏的三名女子花容失色。
張婉容拿着手帕擦眼淚的手,猛然間按在了椅子扶手上,整個人“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瞪大了眼睛看着躺在地上哀嚎的盛子昂,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傅雲禾眼底閃過一抹痛色,終究是他放在心上十幾年的人,看到盛子昂被如此暴揍,她還是有些不忍心。
可一想到對方之所以變成這樣,是為了要和她退婚,她躍躍欲試的手又輕輕的放了下去。
而阮泠冉則是尖叫着撲到了盛子昂的身上,一瞬間眼淚就湧了出來,“子昂,你怎麽樣?痛不痛啊?”
她一邊試圖去拉盛子昂,一邊怒視着沈聽肆,“太過分了,簡直是太過分了!還有沒有王法?怎麽能随意打人呢?還下這麽重的手……”
可阮泠冉不知道的是,盛子昂被摔到了尾巴骨,原本就痛苦不堪,再加上她這樣毫無顧忌的撲上來,使得他本就受傷的尾巴骨更是雪上加霜,猛的一下哀嚎的更大聲了。
阮泠冉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我……我不是故意的。”
盛子昂疼得都恨不得直接昏過去,但為了安撫阮泠冉,他還是強撐着擠出了一個笑容來,“沒……沒關系,我不是很痛,你先靠邊一點,讓我起來。”
兩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站起身。
可結果那個罪魁禍首絲毫沒有歉意不說,反而是施施然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甚至還饒有興致地品着一碗丫鬟剛捧上來的新茶。
沈聽肆單手拿着茶杯的蓋子,在茶杯邊緣轉了一圈,随後才将其端起來,輕輕抿了一口,“不愧是今年剛出的雪山綠芽,這味道就是清甜。”
盛子昂徹底的被激怒了。
在盛子昂的印象裏,盛家和傅家雖然是世交,但盛家的家業要比傅家大,家勢也比傅家好。
這門親事,算得上是傅雲禾高攀了。
盛子昂自認為自己上門來退婚,已經給足了傅家面子,卻沒想到他們不僅不答應,反而還對他動手。
最重要的是,讓他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阮泠冉面前丢盡了臉面!
這是大男子主義的盛子昂完全沒有辦法忍受的事情。
他強忍着身上的劇痛,沖過去一把奪過沈聽肆手裏的茶杯,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眨眼間,杯子四分五裂,滾燙的茶水散落一地。
張婉容被吓得失聲驚叫,“你瘋了不成?”
碎瓷片砸在地上又蹦起,有一片甚至不經意間劃破了傅雲禾的手背。
她長年累月地關在高門大院裏,皮膚格外的白皙,那道血痕落在上面,刺眼極了。
傷口不大,也不是特別的疼,可傅雲禾卻覺得自己的心痛的快要死掉。
因為那個傷害了她的男人,沒有将絲毫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盛子昂指着沈聽肆的鼻子咒罵,“傅青隐,你以為你做了漢奸,投靠了東瀛人,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是不是?!”
他之所以要退婚,除了不喜歡傅雲禾這個作風老派,還有着一雙小腳的封建女人以外,就是因為傅雲禾的親哥哥成了人人喊打的叛徒。
他盛子昂是學過新思想的進步青年,怎麽可能會有一個成為了漢奸的大舅哥呢?
這說出去豈不是要讓人家笑掉大牙?
盛子昂低着頭怒視沈聽肆,罵罵咧咧的,繼續說道,“識相點兒的就趕緊退婚,要不然當心小爺我……”
卻突然,盛子昂的聲音戛然而止。
阮泠冉卻捂着嘴巴驚聲尖叫了起來,“別沖動,別沖動,傅少爺,你可千萬別沖動!”
沈聽肆歪着頭似笑非笑的看了盛子昂一眼,“罵啊,繼續,我聽着呢。”
空氣一片寂靜,盛子昂呆呆傻傻的站立在那裏,像是被故事裏的美女蛇掃視過的石膏像一樣,一動不敢動。
畢竟他的腦門上可是頂了一把槍啊!
那是槍啊!
稍微一不留神,他就要腦袋開花了。
盛子昂終于意識到自己遇上了硬茬子,立馬求饒,“對不起,我錯了,傅大少,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是我小人得志。”
“你就當我是一條瘋狗,在胡亂的吠叫,”盛子昂驚懼交加的看着沈聽肆,“是我瞎了狗眼,得罪了傅大少,您就當我是個屁,把我放了吧……”
剛剛還趾高氣揚的人,頃刻之間變成了一條搖尾乞憐的狗。
在小命面前,盛子昂再也顧不得自己的大男子主義,也顧不得再心上人阮泠冉的面子了。
沈聽肆握着槍的手微微抖了抖,直吓得盛子昂“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一張臉失去了所有的血色,慘白的仿佛是一個死人,“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傅大少爺饒命啊……”
他無論如何也沒想沈聽肆竟然會随身帶着一把槍。
沈聽肆握着手槍在他腦門上點了一下,“這門親事我做主,可以退了,但是,我有要求……”
話還沒有說完,盛子昂就忙不疊的點頭答應,“什麽要求都可以,我答應,我全部都答應。”
盛子昂除了認慫,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唯恐惹怒了沈聽肆,就直接給他一梭子彈。
沈聽肆淡淡的撇了他一眼,神情嚴肅的開口,“讓你的父母親自上門,帶上之前的婚書和信物,兩家婚約自會解除。”
盛子昂之所以獨自一個人上門,就是不想讓自己的父母知道,畢竟他心裏面明白,他的父母是絕對不會同意解除這樁婚約的。
可此時頂在他腦門上的那把手槍,卻容不得他說出拒絕的話來。
盛子昂一邊思索着回去如何與父母交代,一邊點頭答應,“一定,一定。”
沈聽肆踹了他一腳,“帶着你的心上人,滾!”
阮泠冉急忙将盛子昂攙扶了起來,一瘸一拐的離開了。
後在花廳外面的丫鬟們很有眼力,見兒的走進來,将滿地的狼藉給收拾了去,只留下相顧無言的母子三人。
張婉容紅着眼眶,一副全然不知所措的模樣。
她雖然有些生氣沈聽肆就這麽輕而易舉地答應了退親,可卻也說不出什麽抱怨的話來,只一個勁兒的哭訴着,“怎麽就這麽退了呢……以後我的雲禾可怎麽辦?”
沈聽肆頓時覺得有些頭大,“娘,現在已經是新社會了,沒有人規定女子一定要嫁人,何況就算妹妹一輩子都不嫁,我難道還養不起她嗎?”
張婉容柔柔弱弱的瞪了沈聽肆一眼,“你知道什麽?你又不是女兒家,你怎麽懂得?”
她深深地發出一道嘆息,“這事情傳了出去,別人不會責怪盛子昂,只會說是咱們的雲禾不好,所以才會被人退親。”
沈聽肆知道這個時代對于女子有着過分嚴苛的規則,可張婉容說的也太過于誇張了。
他略微思索了一瞬,随後開口道,“現在不是有很多年輕人離婚,甚至是斷絕關系什麽的都用來登報麽,改天我也找個報紙,把盛子昂變心的事情發一發,那樣就沒有人會責怪妹妹了。”
可張婉容還是拒絕,“不行!”
“你這樣豈不是讓整個北平的人都在看咱們家的笑話?”
沈聽肆卻突然勾唇笑了笑,“我現在在東瀛人手下做事,咱們家的笑話,那些人看的難道還少了嗎?”
張婉容頓時被噎的說不出來話了,她賭氣一般的将手裏的帕子丢在桌子上,“我說不過你,不和你說了,等你爹回來,你親自和你爹解釋去吧。”
這具身體的父親傅烆因為生意去了南,恐怕還要至少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才能回來。
這也就是盛子昂敢大張旗鼓退親的緣由吧?
他知道家裏面沒有主心骨,又特意打聽了沈聽肆出門的時間,認定張婉容和傅雲禾這兩個沒有什麽主見的女人會答應他說的事情。
到時候就算傅烆和沈聽肆回來了,也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只可惜盛子昂算來算去,沒有算到這具身體早已經換了另外一副殼子。
沈聽肆不僅贏了許多大洋,還比原主傅青隐提前回來了兩個多小時。
張婉容氣鼓鼓的要離開,傅雲禾卻不願意走。
她依舊是那副唯唯諾諾的模樣,低着頭,就連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大哥,我真的可以不用嫁人嗎?”
沈聽肆有些心疼這個小姑娘,十七歲的年紀,放到某些時代都還未成年呢。
他輕輕揉了揉傅雲禾的腦袋,“大哥當然是說話算數的,你要是不想嫁人,大哥就一輩子養着你。”
“你要是想嫁人,大哥也不攔你,”沈聽肆思索了一瞬,又說道,“但是盛子昂不是一個良人。”
聽到這話,傅雲禾的眼淚突然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一顆一顆的滾落了下來。
她那顆始終低垂着的腦袋,終于擡起,露出一張淚流滿面的小臉,“可是大哥……從我三歲開始,所有人都告訴我,我長大了以後要嫁給盛子昂,這十幾年來,我一直都是這樣努力着的。”
“難道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錯的嗎?”
傅雲禾試探着看向了自己的那雙三寸金蓮,“我也不想裹小腳啊……真的很疼很疼……”
沈聽肆輕輕攬着她的背拍了拍,溫聲細語的哄着,“沒事的,不怕了,大哥在呢,有什麽委屈都給大哥說。”
“嗚……”
或許是眼前的人太過于溫柔,也或許是剛才受到了太多的委屈,又或許,是一顆忐忑的心終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灣。
傅雲禾眼眸一眨不眨的望着沈聽肆,無聲的落下了淚。
她捂着嘴巴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整個人都在顫抖,淚水在眼眶裏肆意的噴湧。
女孩的情緒幾乎已經壓抑到了極致,從她指縫間溢出來的哭聲像貓兒一般虛弱,幾不可聞。
那是長年累月的嚴苛禮教養成的習慣,就是連哭都不敢放大聲音。
對于傅雲禾來說,哭泣除了換來責罵,并不會起到任何的作用,從被迫纏了足,再也無法跑跳開始,她已經有多年都不曾如此肆無忌憚的哭泣過了。
可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她已經足夠堅強,但卻在聽到沈聽肆那一句“不怕”以後,淚水決了堤一般止都止不住。
沈聽肆也沒有動作,就這般靜靜的看着傅雲禾哭。
9999好整以暇的看着,【我怎麽不知道,宿主還挺會哄小姑娘的?】
它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如今竟敢調笑起自家宿主了。
但沈聽肆并沒有因為這個而感到冒犯,他只是勾了勾唇,一本正經的說道,【親妹妹受了委屈,我這個做哥哥的哄一哄,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9999:【……】
算了,當它沒說。
“嗝~”
傅雲禾哭夠了,身體抽搐着打了一個哭嗝,她方才哭泣并沒有出聲,只是自己默默落淚,此刻,這一個哭嗝在安靜的花廳裏格外清晰。
傅雲禾愣了一瞬,随即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淚眼婆娑的望着沈聽肆,輕輕喊了一聲,“大哥。”
“嗯,”沈聽肆自動的将傅雲禾的哭嗝給忽略,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塊繡着青竹的手帕遞給她,“擦擦。”接過帕子将臉上的淚水擦幹淨,傅雲禾的情緒也冷靜了下來,她微紅着臉,稍微有些不好意思,“讓大哥看笑話了。”
沈聽肆不在意的搖了搖頭,“走吧,我送你回去。”
因着這一雙小腳,傅雲禾走路是十分艱難的,一般人家的小姐身邊都會配着一個身強力壯的抱娘,專門在纏了足的小姐們走不動道的時候抱着她們。
但傅雲禾七歲開始就不讓抱娘抱了。
她走路很慢,需要丫鬟攙着,一點一點的往前挪。
這會兒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院子裏點了燈籠也不是很明亮,沈聽肆擔心傅雲禾摔着了。
可傅雲禾卻搖頭拒絕,“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她的情緒雖然穩定了下來,但是一顆心還是在陣陣發痛,她想要自己走回去吹一吹冷風。
讓自己的頭腦清醒一些。
沈聽肆沒有再勸,只是關切的提醒了一句,“那你走慢點,注意安全。”
傅雲禾臉上露出了今日以來的第一抹笑容,“好,我會的,謝謝大哥,大哥不用替我擔心。”
走到後院女眷居住的地方,但距離自己的院子還有一截距離的時候,迎面走來了兩名女子。
那是傅烆的姨太太生的女兒,傅箐慈,比傅雲禾小一歲。
可偏偏卻未曾裹腳。
因為在他們這種世家大族裏,只有同樣需要嫁入高門大院的正妻生下來的女兒,才有資格裹腳。
傅箐慈這種姨太太生的孩子,是沒有那個資格的。
傅雲禾曾經無數次的羨慕傅箐慈擁有着一雙正常大小的腳,能跑能跳,可母親總是告訴她,傅箐慈那樣的一雙腳,嫁不到什麽好人家。
只有她的這雙三寸金蓮才能夠嫁進盛家,才有資格成為盛子昂的妻子。
可就在剛才,她堅信了十幾年的信念,被盛子昂親手給打碎了。
傅箐慈嘴角噙着一抹諷刺的笑,“喲喲喲,我當是誰呢,這不是我的二姐姐嗎?”
從小到大,傅箐慈耳邊聽到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的二姐姐是嫡女,你争不過她。”
小的時候她看到傅雲禾纏足的時候也哭着去尋找自己的母親,希望她也能夠給自己纏足,可姨娘卻冷眼告訴她,她沒有資格。
她一直都無比的羨慕傅雲禾這雙小腳,羨慕她可以嫁到盛家去。
可當她得知盛子昂退婚的理由的時候,一抹詭異的悲哀在傅箐慈的心底浮現了起來。
但她很快就把這股悲哀給壓了下去,轉而變換成了痛快。
她終于,在這一件事情上,贏了傅雲禾一次!
傅箐慈的視線直勾勾的盯着傅雲禾的那雙小腳,“聽說你被退婚了呀?好可憐……”
傅雲禾冷冷掃她一眼,沒有理會,轉而是對自己身旁的丫鬟開口道,“去把大哥喊來,就說三妹妹對于他定下來的退婚的事情有意見。”
“你胡說八道什麽呢?”傅箐慈頓時就急了,這下她也顧不得繼續冷嘲熱諷,頭也不回的就跑開了。
丫鬟小心翼翼的攙扶着傅雲禾的胳膊,想要安慰她,“二小姐別生氣,三小姐她做不了什麽的。”
“我知道。”傅雲禾低低的應了一聲,目光一直追随着逐漸遠去的傅箐慈。
她真的好羨慕,好羨慕傅箐慈啊。
羨慕傅箐慈可以跑的那樣快,那樣穩……
回到自己的住處,傅雲禾将丫鬟攆了出去,坐在床邊上,脫下了那雙漂亮的繡鞋。
穿着襪子的那雙腳格外小巧,捏在掌心真的只有三寸大小,宛若一朵蓮花綻開。
傅雲禾将襪子脫掉,一圈一圈的将裹腳的布條給解了下來。
埋藏在厚厚布條下的小腳,猙獰,扭曲,畸形,一點都不漂亮。
前半部分的腳掌被硬生生的折斷,翻轉過來,壓在腳心,五根腳趾頭在長年累月的擠壓下,變得又扁又平,卻又恰好填滿了腳心凹陷的地方。
傅雲禾從未覺得這雙腳漂亮,只覺得這仿佛是紮入她心髒的兩把錐子,徹底的禁锢了她的人生。
她幼年之時,曾經嘗試過反抗,那個時候的她太小了,她的反抗根本沒有力量。
十幾年過去,她想再次做出反抗。
傅雲禾顫抖着,雙手抓向了拗在腳心的那五根腳趾頭,試圖将腳趾給掰回來,掰回一個正常的形狀。
可她只稍稍用了一點力氣,腳趾處就傳來了鑽心般的疼痛,疼得她冷汗直冒,渾身顫抖不已。
想要把腳趾掰回來,不亞于把腳上的骨頭再掰斷一次。
傅雲禾最終放棄。
她無力的趴在床上,看着自己那猙獰的雙腳,無助的抽泣。
她該怎麽辦?
她該怎麽辦啊……
——
盛子昂回家的當晚就給自己的父親說了要和傅雲禾退婚的事情。
“傅雲禾就是一個封建社會的傀儡,她像是一個沒有自己思想的花瓶一樣,別人怎麽說她就怎麽做,無趣極了。”
盛子昂站的筆直,一板一眼的開口,“你讓我娶這樣的一個女人回家,一輩子都對着那樣一張面無表情的臉,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盛父直接抓起手邊的茶杯就砸了過去,“你真是反了天了!出國念了幾年,洋墨水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是不是?”
盛子昂眼疾手快的躲了過去,任由那茶杯在他腳下四分五裂,“你不同意也不行,這件事情我已經和傅青隐談過了,他說了,退婚可以要您親自帶着婚書和信物去傅家……”
話還沒說完,盛父頓時被氣的面如菜色,“逆子!逆子!你怎麽敢的啊?!”
現在誰不知道傅家的長子傅青隐投靠了東瀛人,且是平川大佐的座上賓,一旦得罪了他,只要他到平川大佐說上幾句話,他們就算不死,也得被扒下一層皮。
現在基本上整個北平都在東瀛人的掌控之中,傅家和盛家雖然看起來花團錦簇,生意也做得非常大,可那全部都是因為他們給東瀛人上了供,每年都有大批的銀元交到東映人的手裏,這才能夠保證他們的生意可以繼續下去。
一但他們在平川大佐那裏落了個差的名聲,那他們家的生意絕對會遭殃。
能将自己家裏的生意做到這麽大,盛擎自然也不是個蠢的。
可卻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是個只長個子不長腦子的蠢貨!
出國留洋兩年多,屁本事沒學到,倒是把洋人那種看不起人的姿态學了個十成十。
眼看着盛父都快要撅過去了,盛母連忙給他遞了杯茶,然後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胸脯。
随後,她扭過頭來,對盛子昂開口,“我看你真的是瘋了,這麽大的事情,你不與我和你爹商量商量,就一個人跑到傅家去了,你是想要氣死你爹嗎?!”
盛父被氣成這個樣,盛子昂梗着的脖子稍稍放下來了一些,低着頭嘟嘟囔囔,“你們說有什麽用?你們又不會同意。”
盛父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指着盛子昂破口大罵,“你還知道老子不會同意,你這是想幹什麽?先斬後奏嗎?”
“你知不知道傅青隐現在在為東瀛人做事,他想要搞我們家……”
“一個漢奸而已,”盛子昂說到這個立馬又來了勁,“你怕他做什麽?”
盛父被氣了個仰倒,完全沒想到自己的蠢兒子竟然如此的看不清楚形式。
“好,你有骨氣,你了不起!”
盛父氣極,“你給我跪下!看我不打不死你這個不孝子!”
對于正在熱戀中的年輕人而言,外界的阻撓越大,他們的感情就會越發的深厚。
面對盛父如此強硬的态度,盛子昂也是直接強勢了起來,他三兩步走到院子裏,直挺挺的跪了下去,“跪就跪,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反正我是絕對不會去的傅雲禾那個封建女人的!”
“好,”盛父震怒,直接命下人拿來了鞭子,“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麽時候。”
盛母心疼兒子,想要去攔,可卻被盛父的一個眼神給唬住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皮鞭一下一下的抽在了盛子昂的脊背上。
盛子昂咬着牙,拳頭攥緊,一言不發。
由着盛父打。
十幾鞭子下去,盛子昂背上的衣服都被抽爛了,盛父也是氣喘籲籲?
可盛子昂卻依舊一副要與全天下為敵的表現,“我是絕對絕對不會娶傅雲禾那個封建女人的!”
因為疼痛,他說話的聲音都帶着一絲顫抖,可卻又擲地有聲。
盛父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一瞬間仿佛蒼老了許多,他重重地丢下手裏的長鞭,“那個女人究竟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能夠讓你不惜如此,也要維護她?”
盛子昂情緒略微有些激動,“冉冉才沒有給我灌迷魂湯,我們志同道合,我們有相同的理想,傅雲禾根本就不懂我!”
盛父眼底含着幾分晦暗不明的神色,搖了搖頭,扭身而去。
他也沒說讓盛子昂起來,盛子昂就這樣在院子裏跪了一夜。
對此,沈聽肆自然是毫不知情。
第二天,天色還尚未大亮,天空中彌漫着一層淺淺的霧氣,沈聽肆就已然出了門。
畢竟,他今日可要去東瀛人的監牢裏面認個人。
在沈聽肆到達任務位面的第二天,他就見到了這片殖民地裏,東瀛的最高統領平川大佐。
這是一個看起來十分瘦弱的男人,身材矮小,面容也不甚堅毅,完全不似其他軍團的大佐那般有威嚴。
可那一雙眼眸卻格外的睿智,當他的視線掃過來的時候,好似所有隐藏起來的東西都将會無處遁形。
沈聽肆不動聲色的觀察着他,完全一比一複刻原主的表現,“平川大佐。”
平川大佐淺淺看了沈聽肆一眼,壯士不經意間的提到,“聽說傅君最近贏了不少錢?”
“确實有一點,”沈聽肆大大方方的承認下來,這平川大佐對他的關注還真是格外的高啊,他昨天晚上贏了大洋,今天平川大佐就知道了,“不過……這應當不妨事吧?”
平川大佐笑了笑,走過來擡手拍上沈聽肆肩膀,“沒事,就是随口問問,我今日找你是讓你認個人。”
沈聽肆點頭,“我明白的。”
平川大佐稍微退開了一步,眼眸微微眯起,直勾勾地盯着沈聽肆的表情,然後才緩緩開口,“你的學生溫承松,是這次反抗行動的組織者,不知你對于這個學生還有什麽印象?”
沈聽肆誠惶誠恐,“大佐說笑了,我已經不在北平大學教書,又哪裏來的學生??”
平川大佐對于沈聽肆的這番表現頗為滿意,那種掃視的目光收回了去,樂呵呵地開口道,“就去瞧上一眼就行,順便看看,能不能從那些學生的嘴裏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沈聽肆很快的來到了監牢,這裏到處都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味。
甚至還時不時的傳來幾聲痛苦的哀嚎,好似是正在用刑。
沈聽肆全然當做沒有聽到,面無表情的跟在一個東瀛人的身後往前走。
很快,他們的腳步停下了。
這間牢房裏面關着二十多個年輕人,且全部都是原主傅青隐曾經的學生。
他們的四肢被鐐铐緊緊的鎖住,無法動彈半分,身上還有許多被鞭打的痕跡,原本灰白色的長衫校服變得血跡斑斑,已然是全部都被用了刑了。
平川大佐站在沈聽肆的身邊,“雖然已經不在北平大學教書了,但想必傅君對于你曾經的學生的樣貌,應當還是有印象的吧?”
沈聽肆點點頭,“自然。”
平川大佐示意自己身邊的手下,将牢房的門給打開,然後擡手指了指裏面,對沈聽肆開口道,“那就請傅君将人給找出來了。”
沈聽肆一步一步的踏進了牢房,勾着唇瓣,笑意盈盈的開口道,“同學們,許久不見了。”
溫承松聽到聲音後,緩緩擡起了頭來,在看到沈聽肆的一瞬間,連瞳孔都放大了些。
他拼命的掙紮着,搖晃着四肢,鐵鏈在他的晃動下,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如同他的內心一般,躁動不平靜。
可如此虛弱的他,又怎能掙得開那鋼鐵打造的鐐铐呢?
只不過是在做着無用功罷了。
溫承松一番動作,非但沒有掙脫,反而把自己累的氣喘籲籲,他大睜着眸子,狠狠地瞪着沈聽肆,咬牙切齒的從喉嚨裏面喊出了幾個字來,“叛徒!走狗!!”
其他同學們也是氣憤不已,一個個争先恐後的開始咒罵,“你就是個漢奸,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