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解汿感覺自己仿佛是頭一次認識沈聽肆。
即便對方已經說的那麽明顯,即便那十幾個男人已經站在了牢房的外面,他依舊懷揣着卑微的希望,去搏求那幾乎不存在的可能,“你……你想做什麽?”
沈聽肆輕呵了一聲,臉上明明帶着笑意,眼眸當中卻是沒有任何喜怒的,那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的解汿心口直發顫,“你究竟是裝傻……還是故意如此?”
“我再給你十息的考慮時間,城防圖,你究竟要不要交出來?”
“陸漻!”昏暗的牢房裏,解汿渾身顫抖,牙關咬的嘎吱作響,“瑤瑤也曾經喚你一聲兄長!”
“你非要把事情做得這麽絕嗎?!”
“兄長……”沈聽肆呢喃了一番,轉而嗤笑一聲,反問道,“解初瑤的這聲兄長值幾個銀子?”
“你又可知我拿到城防圖又能獲得幾何?”
“看來解世子是不願意配合了啊,”沈聽肆萬般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随即冷冷開口,“動手!”
十幾個男人瞬間走向隔壁牢房,緊随其後就是解初瑤驚恐萬分的嗓音傳了過來,“不……不要……你們別過來……”
解汿嗜血的目光瞪向沈聽肆,聲嘶力竭地發出一聲哀嚎,“你別動她!!!”
小妹才剛剛及笄,父親和長兄就意外離世,他都還沒有來得及給小妹說一一個好人家,就連累的小妹要小小年紀和自己吃流放的苦。
如今……
難道還要被這麽多人侮辱嗎?
可是一旦城防圖交出去,匈奴大軍破關而入,受苦受累的将是千千萬萬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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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辦?他到底該怎麽辦?!
“不要……我求你……”解初瑤痛苦的叫喊聲時刻響在耳邊,宛若一柄柄利刃狠狠的紮在了解汿的心上,直紮的鮮血橫流。
“停!”沈聽肆打了一個手勢,隔壁牢房的聲響漸漸弱了下去。
他站起身來,走上前去一把鉗制住解汿的下巴,強迫對方擡頭看向自己,一字一頓的開口道,“令妹的衣衫尚且完整,但若解世子依七惡群一五二,二氣無二八衣整理本文歡迎加入舊冥頑不靈,本相可就不能再保證什麽了。”
震驚狂怒難以形容,半晌之後徹底歸為慘然,解汿紅着眼睛,面露哀求,“算我求你……你給她一個痛快吧,不要這麽折辱她,我求你……”
那是他們全家放在心尖兒上,嬌寵長大的妹妹啊!
怎麽能……這麽被欺負?
就算他死後下了九泉,又怎麽向父親和兄長交代?
他明明答應過他們,要照顧好家人的……
種種複雜的情緒轉瞬即逝,解汿用力的攥緊了拳頭,鐵鏈勒的手腕處生疼,卻遠遠不及心中之痛的萬分之一。
然而,那個風光霁月,看起來幹淨的宛若是一棵青松的人,卻沖他露出了一抹極度惡劣的笑,“繼續。”
“是,”站在在旁邊的念雙剛應了一聲,沈聽肆又揮了揮手,“把她的嘴給本相堵上,大喊大叫的,吵死了。”
“是。”
解汿死死咬着牙關,拼了命的不讓自己去聽那些動靜,他不斷的說服自己,犧牲妹妹一個人可以挽救千千萬萬的百姓。
可布帛被撕裂的聲響,女子痛苦的低吟,男人淫邪的狂笑……
那些聲音卻仿佛是無孔不入一般,密密麻麻的鑽進他的耳朵裏。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格外的漫長,漫長到解汿咬了滿口的血,一顆心不斷的撕裂又重組,直到變得支離破碎,解初瑤痛苦的呻/吟卻依舊在繼續。
長久長久之後,那一個個彪形大漢才終于滿臉餍足的從隔壁牢房走了出來,甚至有幾個連褲子都沒有提好。
念雙面無表情的來報,“主子,解初瑤昏死過去了。”
“竟還活着?”沈聽肆訝異了一聲,“果真不愧是鎮北侯府的姑娘麽,身子骨挺不錯。”
随即,沈聽肆笑意盈盈的看向解汿,“你說,解初瑤的肚子裏,是不是已經給你揣了幾個小外甥呢?”
解汿眼尾沁出血淚,神情陰森,宛若索命厲鬼,“陸漻,今日你若不殺了我,總有一天,我要讓你血債血償!!”
“啧,”沈聽肆發出一聲感慨,“放大話誰不會呢?”
“而且……”他歪着腦袋,似是有些不解,“看來解初瑤在你心中的分量終究還是比不上那一份城防圖啊。”
“鎮北侯府,永遠做不出叛國的事情來!”解汿布滿血絲的眼底湧起瘋狂,嗓音陰冷刻骨,卻又擲地有聲,“雖死猶生!”
“還真是硬骨頭呢。”沈聽肆對此仿佛是早有預料,緊接着在念雙耳邊吩咐了幾句,解汿就看到他的祖母,鎮北侯府的老太君,被幾名獄卒壓着,從他面前經過,關到了隔壁的牢房裏去。
解汿身體狠狠的哆嗦了一下,瞪大雙眼,駭然的看着沈聽肆,“你敢!!!”
“我有何不敢?”沈聽肆慢條斯理的輕撫了一下衣擺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既然解初瑤的份量不夠,那我只能把老太君請來了。”
“祖孫二人效仿一下娥皇女英,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沈聽肆指尖輕劃過解汿的眉眼,潤朗的笑着,“解世子以為呢?”
狹長的眼底泛着紅,瞳仁當中是徹骨的恨意和戾氣,解汿張嘴就要去咬沈聽肆的手指,卻被對方輕而易舉的躲了過去。
“你還真是不聽話,”沈聽肆輕輕揉搓了一下指尖,轉身吩咐念雙,“動手。”
解汿拼命揮舞着雙臂,鐵鏈在他大力的扯動下,發出尖銳的碰撞,本就傷痕累累的腕處,鮮血肆意橫流,可他卻仿佛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嘶聲厲喊,“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陸漻!!!我殺了你——!!!”
他雙眸中充斥着血色,面容扭曲,仿佛要噬人一般,瘋狂的恨意幾近透體而出。
那是他的祖母啊!
他要怎麽取舍……
他別無選擇。
解汿痛苦萬分的閉上了雙眼,再次睜開,目光決絕,帶着孤注一擲的瘋狂,“我給你!!!!”
“我把城防圖給你。”
“你讓他們住手……”
沈聽肆聞言,微微勾起了唇角,“早這樣,令妹也不會如此受罪。”
“不過既然解世子迷途知返,那就去請個郎中來給解姑娘瞧瞧吧。”
念雙應聲退了出去,再次回來之時,手中拿了一份筆紙。
沈聽肆将其遞給解汿,“解世子,請吧。”
将居庸關的最後一處部署畫下來,解汿眼前頓時一黑,緊接着喉嚨中就湧出了一股腥甜之意。
對焦良久,解汿才終于如夢初醒,他粗重的喘着氣,整個人因為脫力而半跪了下來。
若不是因為他的雙臂還被鐵鏈拴着,恐怕都要徹底的癱倒在地了。
他終究是做了大雍的罪人,對不起邊疆的那些士兵和百姓,對不起鎮國侯府百年的清譽。
解汿費力的看向沈聽肆,血絲密布的眼底恨意翻滾,“城防圖已經給了你,若祖母和瑤瑤再有半分差池,我就算化成厲鬼,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父親,兄長,祖母,妹妹,傷痛徹骨。
就算是把沈聽肆千刀萬剮,碎屍萬段,也難以抵消。
沈聽肆将城防圖收好,目光直勾勾地望向解汿的眼底,“那我等着你。”
“只希望,你能活到那一天。”
語罷,沈聽肆也不等解汿的回答,便徑直轉身離開了。
至于解汿會陷入怎樣的悔恨和痛苦……
他只是個反派而已,又與他何幹?
——
來到另一邊的牢房裏,将所有的人從牢房裏清除了出去,沈聽肆對着前方的祖孫二人鞠了個躬,“老太君,解姑娘,方才多有得罪。”
“陸漻?”解初瑤看到沈聽肆的出現驚訝了一瞬,眉眼中充斥着疑惑之色,“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先是來了一幫人把她單獨關在了這個牢房裏,随後又用繩子捆住了她的手腳,緊接着就是十幾個男人湧了進來。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遭遇不測的時候,那群男人卻集體背過了身去,只一個小丫鬟脫了她的鞋襪,不停地用羽毛撓她的腳底板。
還一撓就是大半個時辰!
她癢的淚都出來了,苦苦哀求了許久,随後竟又被堵住了嘴巴!
這感覺雖不致命,卻讓她抓心撓肝般的難受,長這麽大,她何曾受過這種罪?
而且整個過程當中,她雖然一直都在掙紮求饒,可哥哥那撕心裂肺的嘶吼聲她還是聽見了。
解初瑤瞬間警惕了起來,“你是不是利用我和祖母去威脅哥哥了?”
沈聽肆絲毫不扭捏,大大方方的承認,“是。”
“你混蛋!”解初瑤氣鼓鼓的捏着拳頭,真的很想把眼前這個人給暴揍一頓。
“瑤瑤,不得無禮,”解老太君拉住了解初瑤的手,那雙渾濁的雙眸中是歷盡千帆的睿哲,“想必陸相這麽做自有他的用意。”
繞了這麽大個彎子,卻并沒有真的傷害她們二人。
解老太君微微眯了眯眼,百思不得其解。
她有種感覺,她似乎是觸碰到了一個巨大的秘密。
——
從诏獄裏出來,沈聽肆并沒有選擇坐馬車,而是打算慢悠悠的走着回去。
經歷過那些混沌黑暗的不知年歲的日子,熱鬧繁華的大街頗讓沈聽肆感興趣。
在經過一處酒樓時,沈聽肆忽然聽到有人提起了自己的名字。
“解家滿門忠烈,就一次戰敗,全家被流放,全部都是陸漻那個狗賊給害的!”
“作孽啊!有陸漻這種人把持朝政,大雍氣數盡矣。”
“陸狗誤國!陸賊誤我!”
“這等奸邪小人,遲早要敗壞我大雍的百年基業!”
沈聽肆一踏進酒樓,就見十數個書生打扮的青年圍坐在一起,拿着酒壺痛飲,聲音凄切,痛徹心扉。
“如此說來,這陸漻确實罪該萬死,”沈聽肆走過去自飲了一杯,目光掃視過一圈兒的人,緩緩開口道,“如此奸佞,你們為何不幹脆除了他?”
“公子慎言!”
沈聽肆的一席話讓一大群人的酒立馬醒了大半。
“陸漻乃是丞相,謀殺朝廷命官可是死罪,”其中一白面書生劈手奪下沈聽肆手裏的酒杯,“見公子穿着不俗,應當也不是那等市井之人,又何出此言?”
那書生道了自己的籍貫和姓字,随即問道,“不知公子名諱?若是有緣,吾等可共商大計。”
“陸聽雲。”沈聽肆微微一笑,緩緩吐露出三個字眼,随即便離開了酒樓。
“陸……陸聽雲……”那書生仿佛是魇住了,呢喃了一句,手中的酒杯應聲而碎。
同伴晃了晃他的手臂,“你怎麽了?”
那書生臉色慘白,如喪考妣,“陸漻,字聽雲……”
“他就是陸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