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盯着那副字看了許久,沈聽肆揉了揉略顯酸澀的眼睛,下意識的走到了窗前,看向那一樹烏羽玉梅。
整個丞相府,恐怕也就這株梅花最為值錢了。
陸漻……
你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竟是越發的琢磨不透了。
“主子……”念雙剛端着藥碗進來,就看到沈聽肆如往常一般站在窗口。
紅梅落處凝着殘雪,鮮豔的色澤在一片潔白中格外耀眼。
迎風而立,淩寒獨開,可窗邊伫立着的青年的身影輕的好似都快要飄散了去。
念雙迅速關上窗扉,皺着眉頭将沈聽肆拉到了一邊,“主子,這麽冷的天還站在這裏吹風,你的身子還要不要了?”
雖是穿過來才一天,但僅從丞相府的蕭條和這副破派的身子,沈聽肆便可斷定,陸漻定不是衆人以為的那樣。
9999的劇情可以虛假,陸漻的記憶可以騙人,但沈聽肆親身見證的一切,如何做不得真?
傍晚天寒的時候,小腿處傳來了細細密密的疼,不至于太過的同時,卻又讓人無法忽略。
很顯然,這副身子的雙腿曾經受過很嚴重的傷,平日裏不顯,天一冷,便發作起來了。
念雙作為原主最為信任的人,或許知道內情。
沈聽肆擡手拂去指尖的落雪,輕輕笑了笑,狀作不經意間開口,“那年的冬日,雪不似這般大,但天卻要冷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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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雙的面色瞬間凝住,“主子腿疾又犯了,很痛嗎?”
“今日落了雪,屬下早早備好了藥,主子快快飲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沈聽肆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似乎是這具身體喝慣了這藥,沈聽肆并未覺得太苦,念雙卻遞過來一顆蜜餞,還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沈聽肆,“主子今日倒不怕苦了?”
沈聽肆擡眸,“人都是會變的。”
念雙不甚言語,只是又塞過來了一個暖爐,沉默半晌後又再次開口,“主子,身體重要,無論如何,念雙都希望您好好的。”
——
一國之君處理政務的禦書房,本該是極具莊嚴與肅穆的,可眼前所看到的這一切,實在是讓沈聽肆有些咋舌。
無他,禦書房裏除了本該有的奏折以外,其他各種珍奇異寶比比皆是。
幾米高的血珊瑚,拳頭大的夜明珠,甚至還有諸多古玩字畫,仿佛不要錢一般的随意堆積在一起。
這就是傾盡整個大雍養出來的昏聩帝王嗎?
果真奢侈得讓人害怕。
自己的丞相府與之一對比,倒顯得像是個乞丐窩了。
“陛下……”沈聽肆在看到皇帝後做勢要跪下去,雙腿才跪了一半,皇帝就急忙攙扶住了他,“朕早就和你說過了,咱們君臣之間不受得這些虛禮。”
“別動不動就跪呀跪的。”
沈聽肆順着皇帝的手站直身體,臉上卻閃過一抹不認同的表情,“君是君,臣是臣,禮不可廢。”
皇帝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你怎麽就這麽死心眼兒呢?你這樣純善,讓朕很是擔心啊。”
“能夠為陛下赴湯蹈火,是微臣的榮幸……”說了好一番彩虹屁,直誇的皇帝樂的都快要找不着北,沈聽肆這才停了下來,“不知陛下喚微臣前來,所謂何事?”
“瞧朕這記性,”皇帝懊惱的搖了搖頭,“年節過後,是貴妃的壽誕,朕想要建一座摘星閣送與貴妃,但那群老家夥勢必要出言阻止,愛卿可有什麽好的法子?”
沈聽肆思索了一瞬後,開口道,“太傅等人出言阻止,不外乎是因為北邊正在和匈奴打仗,國庫空虛罷了。”
“這朕自然是知曉,”皇帝一臉你怎麽淨在這裏說廢話的表情,“朕在問愛卿具體的措施。”
“柳貴妃為陛下孕育了十九皇子,功不可沒,只不過是為了壽誕要建一座摘星閣而已,”沈聽肆扯了扯唇角,慢吞吞的開口道,“想必諸位大人都是不吝于讓柳貴妃以及十九皇子失望的。”
皇帝的眼睛瞬間亮了亮,“你的意思是……”
“募捐,”沈聽肆緩緩吐露出兩個字眼,“至于諸位大人募捐的金銀幾何,就看陛下和十九皇子在他們心中的分量了。”
“還是陸愛卿懂朕啊!”皇帝大聲稱贊,“就按你說的辦,此事就交給你負責了。”
“是。”沈聽肆拱了拱手,緩緩退出了禦書房。
就在他即将要邁出殿門的那一剎那,皇帝的嗓音再次傳了過來,“安平在那裏跪了許久了,你想個法子把她勸回去吧。”
終究只是一個公主而已,他也不欲做的太絕。
“是。”
——
破碎的雪花随風翻舞,穿過一道道高啄的檐牙,散落一地的潔白。
禦書房廊外的階梯下,一年輕女子幾乎已經被凍成了一個雪人。
修長的指尖微動,沈聽肆垂眸,拂去了安平公主眼睫上的殘瓣,發出一聲無奈的感嘆,“何必呢?”
安平公主動了動脖頸,整個身子僵硬的像是一個木偶,她費了好一番勁,才終于看清了眼前的人,“陸漻……”
嗓音沙啞粗粝,還帶着細細的哭腔,卻分毫遮蓋不住那滔天的怨恨,“你究竟怎麽能做下這麽殘忍的事情來?!”
一想到自己曾經還愛慕過這個人,哪怕現在見到他那顆心還是不由得怦然跳動,安平公主就覺得無比的惡心。
母後甘願剃發封了景仁宮,皇兄被廢去太子之位,斷了雙腿駐守皇陵,鎮北侯府滿門忠烈戰死沙場,唯一剩下的二表哥解汿,也将被流放到賀州去……
所有的一切,全部拜眼前這個人所賜!
這讓她怎麽能夠不恨?!怎麽能夠不怨呢?!
安平公主啞着嗓子,聲嘶力竭,“陸漻,你是要遭天譴的!”
“你跪在這裏沒有用,”沈聽肆垂眸看着她,眼中閃過一抹悲痛之色,“就算你跪廢了你的腿,甚至是凍死在這裏……”
沈聽肆停頓了一下,嗓音中透露出無盡的悲哀,“安平,裏面的那位,不會對你生出半分的憐憫。”
安平公主猛然間擡頭,深深地望進沈聽肆的眼底,“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沈聽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轉而說了另外一句,“流放之路遙遠,路上發生些什麽事情,又有誰能說的準呢?”
“安平,回去吧。”
他的嗓音輕得宛若飄雪,仿佛風一吹,就要徹底的消散。
“什麽意思……?”
安平公主垂着眼眸,陷入了沉思當中。
流放……為何偏偏是流放?
她下意識的去思考,随即便發現,躺若解汿一人承擔所有的罪責,鎮北侯府便徹底的失去了倚仗,舅舅生前樹敵頗多,一旦那些女眷淪落為普通百姓……
莫大的恐慌在一瞬間攥緊了安平公主的心髒,痛得她幾乎快要昏過去。
但是,倘若流放的話……
雖然母後和太子哥哥被廢了,可她依舊是公主,想要在流放的途中幫襯一二,再容易不過。
最起碼能夠保下所有人的命。
安平公主深吸了一口氣,突然發現的真相讓她幾近窒息。
她猛的一下想要站起來,可因為跪了太久,雙腿發軟,起到一半又重重栽倒在了雪地裏。
她無助的趴在地上,努力擡眼望向出宮的方向,試圖找到那道單薄消瘦的身影。
可漫天的風雪迷了她的眼,除了茫然,她什麽也看不見。
“陸漻……陸漻……”
“你到底……在幹什麽啊……”
——
诏獄裏,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味。
在隐隐約約凄厲的哭嚎聲中,沈聽肆宛若閑庭信步般踏了進來,斑駁的血痕和他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但他卻始終置若罔聞。
【宿主加油!】9999對沈聽肆滿意的不得了,雖然它是一個新上任的系統,但從其他前輩統們那裏得知,有很多宿主都非常自我,經常不按劇情走,持續性的ooc崩人設。
而它的宿主不僅完成了一個反派該有的行為,甚至還主動加快進度。
多好的宿主啊!
【宿主,接下來要對解汿嚴刑拷打,拿到城防圖,】9999略微有些擔心,【宿主害怕血腥嗎?】
【不會。】沈聽肆微微搖了搖頭,他只是覺得有些奇怪。
通過劇情來看,老皇帝用城防圖和匈奴做交易,所以才弄死了老鎮北侯和解汿的長兄,也導致解汿帶兵後連丢五城。
陸漻逼着解汿把城防圖交出來唯一用途,就是讓邊關換防。
【像解汿這種人,嚴刑拷打對他不一定有作用。】
【那怎麽辦?】9999瞬間有些急了,【這是一個大劇情,必須要走的。】
【所以,】沈聽肆娓娓道來,【非常時刻要采取非常規手段。】
司獄點頭哈腰的在前面領路,“鎮北侯府的人都關押在最深處,且按照大人所言,将解汿單獨關押。”
跟着司獄七拐八拐,沈聽肆終于見到了解汿。
此時的他顯得頗為狼狽,滿身滿臉的都是血痕,雙手雙腳被鐵鏈捆了起來,手腕處被磨的血肉模糊。
聽到動靜,解汿緩緩擡起了腦袋,通紅的雙眼緊緊盯着沈聽肆,狠狠吐出一口血沫,“陸漻,有種你就殺了我!”
沈聽肆慢條斯理的坐在司獄搬來的椅子上,“我殺你做甚?”
“我只是來向你讨要一樣東西而已。”
沈聽肆指了指隔壁的牢房,“只要你把居庸關的城防圖交出來,我就放過她們,怎麽樣?”
解汿卻發出一聲冷笑,“你個狗賊,你少做夢!”
“我鎮北侯府上下三百餘人,皆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有種你就把我們全殺了!”
【哇!】9999驚訝一嘆,【果真被宿主說中了耶。】
“這樣啊……”沈聽肆微微一嘆,忽然逼近了解汿,“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怪不得本相了。”
沈聽肆拍了拍手,緊接着牢房外面就出現了十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他面帶微笑的看着解汿,用最溫柔的嗓音說出最殘忍的話,“似乎令妹已經及笄了,就是不知道,本相為令妹安排的這些夫君,她是否會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