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5
Chapter 5
鮮血靜默地流,易漪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又惋惜地看了眼下午才鋪的地毯,脫掉大衣徑直進了浴室,沖掉手臂上的血,擦幹淨手。
她拿出手機對準傷口咔擦一聲,打開WeChat發送簡訊。
半分鐘後,手機震動——
[!卧槽]
[你牛逼啊!!!!!!!!!!!!!]
小醫生震驚“贊美”。
[你是怎麽做到剛出院不足七小時,就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的??]
易漪反思許久,正想打字。
小醫生:[我知道你沒那麽快再進筆記,第68頁剛結束→_→給你一分鐘重新想借口!]
小醫生:[我特意給你縫的蝴蝶結,你就這麽辜負了對得起我嗎?]
易漪:……
易漪默默把打到一半的話退格幹淨,老實坦白:[不然你再多給我幾天,等我想個完美的借口]
小醫生:[……]
小醫生:[微笑.jpg]
小醫生:[千裏緣分一刀牽,掌聲送給作死姐.gif]
小醫生:[你我本無緣,全靠你花錢.gif]
兩張表情包,一張是小醫生全副武裝拿着手術刀陰狠獰笑,揚手欲鼓掌:一張是易漪帶着氧氣面罩,躺在P滿了紅爺爺的病床上滿臉高貴冷豔,腦門上蓋着碩大紅章:為所欲為。
易漪忍不住打字發問:[你哪來的這麽多表情包]
鏈接:醫生商望歸推薦了APP“來啊造作啊”——用表情包記錄事故/狗頭。
易漪默然許久,眼見着左肩的血又要流到手腕,換了個姿勢,把左手搭在洗臉池中滴答滴答,右手點開鏈接進入後臺下載,随即回到WeChat單手打字。
易漪:[你到哪了?]
小醫生:[什麽我到哪裏了,我才不去,做夢,沒門。你自己作出來的自己處理]
易漪:[我得給你開樓門,不然你确實進不來門……]
小醫生:[……]
小醫生:[→_→老實交代到底出什麽事了/說,你是豬.jpg]
小醫生突然想到什麽,大驚,飛快敲字:[那個人渣進來了?你現在安全嗎!!!]
[不是。安全]
易漪看着這一行字,心中猛地泛起針紮般的痛來。
[……我遇見知知了]
[就是白寧。他追我,我害怕,就跑了……]
易漪幹澀地眨了下眼:[他瘦了好多]
WeChat這頭,小醫生腳下一個停頓,繼而落地。
小醫生:[……行吧]
小醫生:[也就你這麽傻缺,命都懸着還惦記個大金毛六七年,死活看不見蝴蝶結的美麗動人]
小醫生:[開門]
易漪用毛巾裹住左肩,去門旁通過小醫生的入樓申請。
小醫生順利進了樓,按下電梯,雙手敲着手機打開銀行APP查看存款,估算了一下這趟出診能拿多少酬勞。
啊!他都馬上要靠易漪實現無(房)産階級到有(房)産階級的轉變了!!!
幾分鐘後,電梯叮咚一聲到了,小醫生美滋滋跨出電梯,剛走了幾步,突然頓住,慢吞吞敲字。
小醫生:[小漪姐,那你知道你那只大金毛正坐在你家門口買醉嗎?]
鏈接:一人我飲酒醉.MP3-百易雲音樂
……
…………
………………
易漪慌神,立即打開門口監控。
正看到白知行拎起酒瓶,仰頭痛飲。
灌得太猛,他被嗆到,拳頭抵着喉根咳嗽,咳嗽着咳嗽着,突然爆發出一聲極度壓抑的哀泣。
他将臉深深埋進臂彎之間。
你想起了什麽呢?
是想起了什麽呢?
易漪淚流滿面。
一扇厚重的門,分割了兩個世界。門外的人進不去,門內的人出不來:一個飲酒求醉,一個看着飲醉的人淚如雨下。
七年。
七年的時光如利剪,終究将一切破成兩半。
他們兩個人站在七年的兩端,将所有最美好的回憶都留在七年前,握着,緊攥着,仿佛那是命,那是最後一根稻草一口氧氣。
可再回首,物是人已非。
她無聲地蹲下來,眼淚啪地掉在手機上,蓋住發送鍵。她用力擦去,發送鍵被點下。
易漪:[幫我]
[這可不容易]小醫生翻了個白眼,[啧,得加錢]
小醫生把手機按滅,往兜裏一揣,大步向白知行邁去。
他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金絲眼鏡,劈頭呵斥:“什麽玩意!你特麽誰啊,在我家門口喝成這樣是幾個意思?啊?!”
白知行擡頭,大腦驟然空白:“這裏、你家?”
小醫生怒了:“難不成是你家?我結婚住這兒三年了!你怎麽回事,怎麽進來的?!起來,把這一地都給我收拾了!”
白知行胸腔倏地燃起沖天大火,突然間什麽都明白了。
他雙目充血,耳邊嗡鳴,劇痛撕扯着他的耳膜,喉腔,心肺。
可他什麽都不能做。
“抱歉……”他低下頭,“我走錯了。”
那從來筆挺的背脊此刻如骨頭被抽走般,一寸寸彎折起來,頹靡下去。他瘦削的手背暴起青筋,長而嶙峋的指骨不受控制地顫抖着,将散落開的酒瓶撿起。
小醫生見狀,更瘋狂捅刀:“唉你這手震顫不太妙啊,雖然說帕金森多發于老年人而你還年輕,但也要多注意身體,現在不注意以後有你吃苦的。你就說這些酒——”
白知行起身,一陣濃郁芬芳酒味撲來,小醫生立即嫌惡地後退了一步,捂住口鼻,手掌掩住的鼻子卻悄悄猛吸了兩口,眼底爆亮。
!人頭馬!上好的白蘭地酒!!
原來不止易漪是土豪,她家大金毛也這麽有錢?!
心底小人抓耳撓腮,職業道德/毛爺爺卻讓他始終銘記任務,碎碎咒罵:“真特麽晦氣!你這人找哪不好,非得找錯我家門口。我跟我媳婦備孕半年丁點酒都沒碰,酒味兒都沒沾過,呵,你擱我家門口直接把我家熏成酒缸子了!你還算幸運沒出事,我媳婦膽那麽小,她這要是出來被你吓出個好歹你得賠命!”
大放厥詞的男人在白知行的視線裏漸漸模糊,白知行握着酒瓶的手狠狠收緊,他的心抓撓着撕扯焚燒着,酒與高溫幾乎将他引以為傲的理智盡數燃毀。
是的,你嫉妒他。
嫉妒得恨不得殺了他。
無數個聲音在他耳邊叫嚣,白知行閉上赤紅的雙眼,拼盡所有力氣,才壓抑住那只恨不得揮到他臉上的拳頭。
“行了,趕緊滾!”
小醫生已經為一切作結,遙遙側身讓白知行過去。他內心一萬只跳羚歡呼雀躍,迫不及待站到門前,一昂下巴,洋洋得意地對監控暗自比了一個勝利手勢,手順勢“啪”一聲——
十分熟練地拍上門鈴:“叮咚——”
易漪:“……”
小醫生:“……”
易漪:“…………………………”
小醫生:“……………………………………”
門鈴一聲響,內外都聽得清清楚楚。
外二內一,統共三人,齊齊沉默下去。
嘚瑟支着腿抖的人僵住了,剛松了口氣的人心髒提到嗓子眼。
白知行腳步早已停住。
慢慢的,他轉過身來,平視小醫生,露出一個薄涼的笑來:“不好意思,你剛才說——這是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