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Chapter 2
沒人知道時一真實身份，甚至連是男是女都不能确定。
業內只有一個共識，時一是少見的高産又高質的劇作家，所着小說從都市到獵場、玄仙到懸疑均有涉獵，劇情精巧絕倫、勾人心魂，題材跨度之廣、專業之深、立意之遠令人欽佩，驚嘆怎麽會有人淵博至此。
多少公司演員搶破頭都想拿下時老師的小說影視版權，可偏偏這麽一個人，每年固定都會給白知行寫一個劇本。
只給白知行。
崔濤搖頭：“你們也是奇怪，一個每年固定給你寫個本子，一個每年只等這個本子，其他什麽戲都不接。”
白知行笑：“也沒有，偶爾也接gg綜藝。”
劇倒确實，每年只等時一的劇本。
頭年當然不是這樣，他那時不知道時一會固定給他寫劇本，剛進圈子什麽都不懂，聽前輩諄諄教導“這個圈子今天也許有很多工作機會，明天可能什麽都沒有”接了好幾部劇。
所以第二部劇到達，他卻檔期已滿只能拒絕。
不成想沒多久就接到消息，時一要求等他檔期。
然後是第三年，第四年。
如今形成了這無聲的默契。
白知行也以一種十分固定的頻率大熱，沉寂，再大熱。
觀衆總是善忘的，再加上白寧低調慣了，粉随愛豆，“白寧”鮮少在電視微博刷屏，被普通觀衆記住的大都是角色本身。
白知行的思緒飄飄忽忽，倏忽回神，便發覺自己已經不知何時點開置頂窗口。
時一。
卻一串全是白知行發出的綠色對話框，極少有時一回複的白色對話框。
她發過來的白色對話框，只出現在他遇到的事情太麻煩的時候。字少，但總一語中的。
他便知道了她是會看的。
白知行看着那一串綠色氣泡，莫名有點想笑。
仔細想來，其實時一也确實沒什麽好回複的。畢竟他每日發的大多還是早安，晚安，再加上一些他的近況。
他不想她擔心。
用餐畢，兩人一同離開食樓。白知行想了想，拐進路邊一家水果店，定了一個果籃。
崔濤：“你買這個幹嘛？”
白知行挑揀着水果：“鄰居受傷住院該去探望一下，總不能空手。”
崔濤有些愕然，撓了撓頭：“也是，我就想不到。”
他也幫着挑，冬天的水果幹巴巴的，好不容易才湊齊一籃子好看的。
“你不怕她是你私生飯？”崔濤開玩笑。
“總不能因為那一件事就不跟人正常交往了。”
就好像一個粉絲走了極端，不會因此怨上所有粉絲。
大部分粉絲都是可愛的人。
白知行結了賬，兩人一同前往小區私人醫院。
醫院只對小區內住戶開放，探視時間比普通醫院長。只是他的鄰居剛轉入ICU，現在還沒清醒。
崔濤是送她來醫院的人，白知行的鄰居身份也被确認，護士代病人收下果籃，白知行想了想，最終沒有去ICU探視。
等病人醒了、同意探視，再前去更為合适。
不是每個病人都不介意被看到憔悴的一面。
白知行向護士道謝，略略思索。
出了這樣的意外也沒有人陪護，看來也是一個人吧。
如果是個好相處的鄰居，大概可以多些往來、互相關照？
*
白知行的東西不多，一整天就收拾好。
到達新家的第三天，白知行前往工作室。
他沒有簽經紀公司，他的經紀人是他姐姐同班同學，主職是導演，成立了一個工作室，其中一個小團隊主要負責他。
所以他選擇餘地比較大，可以這麽任性地一年只拍一部電視劇/電影。
工作室在偏郊區的地方，園區環境又美，紅磚玻璃房坐落有致，掩映在綠樹灌木之間。
白知行撐着傘繞過工作室立柱logo，推門進去。
帶進一陣冷風。
白知行的經紀人齊宇立即把他拖進辦公室，再給他手裏秒塞一杯熱咖啡，暖氣溫吞。
齊宇戲谑：“白寶寶來了？”
白知行：“……”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他姐也跟齊宇叮囑了一番，而且崔濤和齊宇肯定一起逼逼叨過了。
白知行：“時老師的劇怎麽樣了？定了哪家公司承制嗎？”時一的小說一般都是影視公司購買版權，然後聯系他檔期。
齊宇：“就知道你心裏只有工作都沒有我！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白寶寶：“……”
齊宇哈哈大笑。
咖啡的熱氣蒸騰着，白知行随手從他桌上又拿了一顆奶油球，不緊不慢地加進咖啡裏，這才慢慢喝。
他微垂着眼，眉目清秀俊逸。
“《從來》承制方還沒完全定。”齊宇回答他。
“還沒有？”白知行微愕皺眉，擡頭看到滿臉寫着“你快繼續問”的齊宇，失笑，眉宇舒展開，“但是有消息了？”
齊宇壓低聲音：“肖覃工作室。”
“啊？”白知行是真的驚訝了：“他們不是只給自己工作室藝人拍劇本？”
肖覃工作室是早已息影的肖覃影帝成立的工作室，雖然說是挂靠在寰宇娛樂下面，但是實質上是獨立的，肖影帝有絕對的話語權。
齊宇感嘆：“誰說不是呢？我昨天探聽到的還說時老師不肯松口換他們的人，他們不得不放棄，今天就打電話來問你檔期。雖說還沒正式簽，但估計沒跑。”
齊宇高興得不行：“本來今兒還想看要不要組個飯局，多探幾家公司口風，如今可省事了。”
白知行應了幾句，心裏卻還是有些搞不清楚情況。
畢竟時一的本子誰都想要，可這麽多年來肖覃工作室那邊雖然接觸過但從沒下手真買下來，都是因為時一不肯用他們的男主角。
所以沒道理這次就同意了啊。
就聽見齊宇探過頭來，神秘兮兮地說：“聽說啊，是肖家小公子撞邪了。昨晚跑去冬泳差點淹死，醒來就大喊大叫問現在幾幾年，沒多久又沒事了——結果今兒一早，他就跑去工作室非說要拍《從來》。”
哈？
“他們就真的同意了？”白知行不可思議，讓一個堅持了十多年的工作室改變這一傳統？想想就覺得誇張。
最難的不是創新，是改變固有習慣。
“可不是呢。”齊宇感嘆，“肖家小公子、老來子！肖影帝捧手心裏哄大的，他要什麽沒得到？”
他左右張望一下，聲音突然放得極低，像是怕驚擾到什麽，“其實啊，主要是玄乎。”
白知行突然就明白了。
圈子裏的人其實或多或少都會信這些，比如開機燒香，上映算日子，演死人會發紅包。
其實是求個心安。
而如今肖家小公子這樣的情況明顯更嚴重，雖然人看上去還是那個人，可肖影帝他們心裏多少也會打個突，才會同意買下版權、破例讓白知行這個非肖覃工作室的藝人來擔綱男主角。
仿佛神谕。
白知行點頭。
不管中間有什麽波折，如今既然要定下來，他便努力拍好這部劇就行。《從來》的小說版他已經看了很多遍，之後就等劇本了。
齊宇挑眉，突然問：“你好像一點都不擔心時一會換男主？”
剛才得知肖覃工作室買下版權，白知行第一反應是肖覃工作室明明不用外人做男女主角怎麽會拿下，而不是覺得時一會退讓、換男主角。
白知行一愣，笑了一下：“怎麽會。”
他的聲音很低：“我也是不希望時老師換男主角，下意識排除這種可能。”
齊宇想想也是，沒深究：“行了，過幾天簽了合同定了檔期我再跟你說，這劇估摸着得去帝都拍。你也準備着，手機打開別靜音。”
“……”白知行微窘，強調不關機是說他的一個壞習慣，他有一次嫌齊宇煩，溜回家睡覺關機沒接到電話去某時尚盛典，最後是齊宇殺到他家門口把他從床上拽起來。
如果不是白知行那張臉揍不得，他絕對下手了。
“那我回去了。”白知行喝完咖啡起身。
齊宇幽怨控訴：“聊完劇就走，翻臉無情的大豬蹄子！”
白寶寶：“……”
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你新家還成嗎？該請大家去你那吃飯。”
“好啊，你既然不用去組飯局，不如就今晚吧，去我家打火鍋？”
“成，我喊人。”
喊的人當然是指“白寧團隊”的幾個工作人員，畢竟齊宇工作室其實相當大，白知行除了自己團隊的同事，其他人都不太熟。
看着白知行撐傘在雨中而去的背影，齊宇無比舒心。
就沒有比他更省心的藝人了。
不鬧事、沒有緋聞，gg綜藝都認真拍效果好，最主要的是每年固定有好本子，承制的都是大公司，如今更讓肖覃工作室都忍不住出了手，想撲街都不可能。
他打開手機，發現WeChat裏又有新八卦了。
說肖影帝哄着小公子去醫院做檢查，最後全套下來沒丁點事，記憶也全數對的上，确實是小公子本人無疑。
……
白知行回到小區，先去了一趟小區內寵物醫院。
崔濤去慰問演出，他養的一只橘貓寄養在小區寵物醫院裏，托他時不時去探望一番，別讓小橘覺得自己被抛棄抑郁了。
白知行到了寵物醫院，看了看隔壁籠子裏因為沒怎麽見到主人而日漸消瘦的布偶，又看了看崔濤家明顯胖了一圈的小橘。
……
………………
白知行沉默許久。
十只橘貓九只胖，還有一只壓塌炕。
古人誠不欺我。
他戳了戳小橘：“還吃，等崔哥回來又要說你沒良心了。”
小橘被戳翻，四只肉爪爪仰朝着天，貓臉懵逼。
照顧小橘的醫師站在他身邊，彎下腰溫柔地撫摸小橘：“小橘很乖，在陌生的環境裏也不鬧騰，昨天今天吃得好睡得也好。不過大概還是會想主人，晚上總在籠子裏轉悠，要抱着我胳膊才能睡。”
小橘甜膩膩地蹭回去。
白知行道謝：“麻煩您了。”
“您太客氣了，這是應該的。”女醫師面上染上一絲薄紅，看了下鐘，“啊……到點了。您吃午飯了嗎？要不要一起吃……正好可以說一下小橘最近的情況。”
白知行直起身體：“抱歉，家裏急着收拾。”
女醫師有些失落，想了想，又試探地淺笑問道：“是急着收拾，還是有人在等？”
白知行微微側頭看女醫師，露出個腼腆羞赧的笑：“是有……”
卻在這時，眼角猛地閃過一個消瘦的人影。
撐着把米色的銀杏葉傘，長發垂落溫柔地裹住身軀，傘沿下露出的下巴小巧而精致。
像刀刻一樣落入他眼底。
他驟然止聲，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大，轉瞬回神，瘋了一般沖出寵物醫院。
沿着行道上向着那一瞬記憶中的方向追出去百米。
可什麽都沒有。
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雨裏，看着面前通向各棟公寓樓的分叉路口，額頭青筋暴起，劇烈喘息着。淋濕的黑發萎靡地貼在額上頸後，臉上分不出來是雨水還是淚。
女醫師驚慌地撐着把傘追上來給他擋。
他茫然四顧。
卻只見雨幕潇潇，不知何索。
他慢慢低下頭。
他果然……又出幻覺了嗎？
雨簌簌地在腳邊水坑炸開，他心底突然說不出來的傷悲絕望。
——為什麽呢？為什麽。
她怎麽狠得下心，讓他等這麽久？
她怎麽舍得。
17到24。
至今第七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