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風蕭蕭兮易水寒
風蕭蕭兮易水寒
翌日,劉翠迎不得不去找鄭陸瑜,雖然她心裏很不想很不想見他……
昨晚的事……實在是太羞恥了……簡直沒臉見人!
看着蒙着面的太子妃,鄭陸瑜先是一陣,随即無奈地問她:“你幹嘛蒙着臉啊?”
從面紗下傳來的聲音悶悶的:“我沒臉見你……”
鄭陸瑜:“……”
他無奈地起身走過去,替她把面紗摘下來。與羞到幾乎欲掘地三尺埋掉自己的劉翠迎不同,鄭陸瑜表面上倒是冷靜自然得很。
鄭陸瑜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似的問她:“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有!有件大事。”劉翠迎也不再鬧,收斂了臉色,嚴肅地坐在鄭陸瑜對面說:“晉王為了救我,私自帶兵闖入北羌領地,許先生說,晉王此舉關系重大,恐會遭致責罰。”
鄭陸瑜問:“你是想要去求父皇赦免晉王,自己替陸琦頂罪嗎?”
“嗯!”
鄭陸瑜點點頭,說:“你跟我想到一塊去了。是我讓陸琦去找你的,此事我也有責任。我的打算是,倘若父皇真的要責罰,我去替陸琦頂罪。”
“那我們一起去!有什麽罪過,我們一起承擔。”
鄭陸瑜忽然笑了,笑得特別開心。
把劉翠迎笑得一頭霧水,她呆愣愣地問:“你在笑啥……”
鄭陸瑜正了神色:“咳咳,不告訴你。好了,你要說的事說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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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我走了,不耽誤你讀書了。對了,之前,許先生為了保護我,跟我一起被擄走了,他現在已經重新回府教書了吧?”
“嗯,他看起來沒什麽事,雖然更瘦了,但精神倒還好。”鄭陸瑜點了點劉翠迎的頭,痛心疾首地說:“你呀,可真是個禍害,害得許先生跟你一起遭殃,許先生可是棟梁之才,要是真被你連累死了,我可跟你沒完!”
劉翠迎心中有些愧疚。
但她還是不服氣地頂嘴:“哼,看來在太子殿下心裏,您的太子妃并不如您的先生要緊。既然如此,也許那斷袖的傳聞,也不是空穴來風!”
“你……”
“太子殿下好好讀書吧!我走了!”成功把鄭陸瑜氣到啞口無言之後,劉翠迎心滿意足地拍拍屁股走人了。
鄭陸瑜氣得七竅生煙……這死丫頭,居然還敢在他面前提斷袖的事!
不過,他的怒氣沒一會兒就散了,一個人開始呵呵呵的傻笑起來……
剛剛翠迎說“有什麽罪過我們一起承擔”,這句話中蘊含的意思是,她已經把他當做自己人了吧……
她不願連累陸琦,卻不介意連累自己,這說明,在她心裏,自己要比陸琦更加親近,對吧?
鄭陸瑜不禁低聲感嘆道:“真是個小禍害,不過嘛,如果只來禍害我,倒是件頂好的事。”
當日,太子往宮裏遞了封折子,闡明晉王帶兵闖北羌一事的來龍去脈,并在折子中請求由太子夫妻一力承擔後果,請求皇上莫要降罪于晉王。
然而。
又三日之後,鄭陸琦被削去了晉王之位,并在北羌皇帝耶律合的嚴辭要求下,作為質子要被送到北羌去。
鄭陸瑜不顧禁足之令,硬是沖出了府,闖進了皇宮。
皇上一個巴掌狠狠打了下來,鄭陸瑜跪在地上,差點跌倒,卻仍是倔強地跪着,請求父皇将一切罪責都責罰到自己頭上。
“鄭陸瑜!你懂不懂什麽叫君命不可違?朕要你禁足,你居然敢私自闖出來!你這是死罪!你當真以為朕不敢殺你?”
“父皇要殺便殺,可兒臣更希望父皇不殺兒臣,而是用兒臣代替陸琦送到北羌為質。陸琦在邊境歷練得堅強骁勇,而陸璃是母後親生的嫡子,繼承了母後的聰慧,他們都是合适的太子人選。”
“鄭陸瑜你什麽意思?”
“兒臣的意思是,兒臣去了北羌之後,便請父皇另立太子。此事皆因兒臣與翠迎而起,兒臣一力承擔後果。兒臣作為哥哥,絕不能讓弟弟替兒臣承擔罪責!”
“你以為朕願意讓陸琦去北羌嗎!”皇上痛哭怒吼。
鄭陸瑜愣了。
他從沒見過父皇哭過……
父皇四十多歲了,他居然見到了四十歲多的父皇在自己面前哭……
皇上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卻轉過身去不讓鄭陸瑜看到自己落淚的一幕,他扶着龍椅的扶手,只覺無力至極,良久,帶着哭腔疲憊地說:“陸琦……從小嬌生慣養,剛生下來沒多久就得封晉王,這幾日,皇後和貴妃天天跑到朕面前哭着求朕,你以為朕願意這樣做嗎!”
“父皇……”
“是朕這個做皇帝的沒用,是朕這個做父親的沒用。你以為,朕願意送自己的兒子去北羌受苦嗎?是朕沒能力保護好莊國,是朕沒能力保護好自己的兒子。”
鄭陸瑜猛地叩首求道:“父皇息怒!”
皇上偷偷拭幹了淚痕,轉過身來厲聲喝道:“你給朕滾回你的太子府去!你要是真的有骨氣,你就給朕當好這個太子,守好我們鄭家的江山。想一命換一命?這算哪門子的本事?”
“皇上,晉……二皇子駕到。”門外太監哆哆嗦嗦,硬着頭皮來禀報。
皇上沉沉地說:“讓他進來。”
鄭陸琦昂首闊步走了進來,利落地跪拜行禮:“參見父皇,參見皇兄。”
皇上睥他一眼:“你來幹什麽?”
鄭陸琦講明來意:“兒臣聽聞皇兄進宮替兒臣求情,兒臣特來阻止。”
皇上坐在龍椅之上,右肘撐着扶手,揉了揉額角,無力至極,疲憊地說:“你們兩個自己說吧。”
“是。”鄭陸琦應了一聲,他表情平靜中又隐隐透着意氣風發,隐約又可以見到曾經在京城風月場中所向披靡的風采,仿佛從來沒有經歷過黃沙昏暗,從來沒有經歷過邊關苦楚。
他對鄭陸瑜笑着朗聲說:“皇兄是太子,太子有太子的責任,皇兄的命不僅僅屬于自己,也屬于整個大莊。無論是為國還是為己,都請皇兄珍重自身。而臣弟是莊國的皇子,渾渾噩噩這些年,享盡民生供奉,卻從沒有為莊國做過什麽實事。這一次,是該臣弟站出來的時候了。”
鄭陸琦談笑間從容暢快至極,仿佛即将被送去做質子的人不是他似的,仿佛他只是在談論京城中哪家酒樓的竹葉青最甘醇,京中哪家的閨閣小姐最絕色,言談之中盡是風流寫意,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安與傷感。
鄭陸瑜心痛不已,他比陸琦大上十一歲,因為這般大的年齡差距,自從陸琦出生之後,他便一直很疼愛陸琦,這般年紀的他,簡直可以算得上是陸琦的半個長輩。
陸琦自幼的嬌生慣養,他也都是看在眼裏的,他如何能夠讓陸琦因為自己而承擔到他國做人質的苦楚呢?
鄭陸瑜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說出了:“不……”
“皇兄,太子哥哥,我的大哥,日後,小弟不在了,請你照顧好父皇母後,還有小弟的母妃……”說到這裏,鄭陸琦再也忍不下去了,終于帶了哭腔。
然而,他卻生生用笑意将哭腔憋了回去,潇灑一笑,他生得極俊,笑起來簡直是勾魂攝魄。
他故作灑脫地說:“太子哥哥,請你幫我給翠迎帶個話,你就告訴她,這次的英雄讓我做了,叫她記得好好感謝我,每天在心裏謝我一百遍,少一遍我都不答應!”
說完,他更加燦爛地一笑,甚至故意在笑意中裝出幾分孩童般的天真來,其實他本就是個半大孩子,他才十一歲,卻已經要靠裝模作樣才能露出幾分孩童的稚氣來了。
幾天後,鄭陸琦上路了。
皇上破格允許太子夫婦送行,卻被鄭陸琦阻止了。
他不希望太子哥哥和翠迎去送他。
他們只聽說,皇上親自送鄭陸琦出城,在城門口像個普通的老父親一般千叮咛萬囑咐,要他千萬收斂心性,在他國不可太過招搖,千萬別觸怒了北羌皇帝,不然莊國就算想救他都鞭長莫及。
而說完這些之後,皇上卻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你是鄭家的男兒,雖要低調行事,卻也不能奴顏屈膝,萬萬不能丢了大莊的臉!”皇上說這話,眼眶就不斷地濕了又濕。
他們還聽說,鄭陸琦對此滿口答應,然後潇灑一笑,帥氣地上了馬,似乎毫不猶豫地告別了陪伴他十一年的父皇和京城,唱着一句“風蕭蕭兮易水寒”,踏上了北行之路,就此一去不回頭。
月餘後,太子夫婦禁足已解。
太子妃拿着她與許墨白搜集到的證據,向皇上舉發大理寺卿李知幌與鴻胪寺丞祝方官官相護,沆瀣一氣,草菅人命,無視法度。
皇上将證據交給刑部審核後,即刻批準追拿二人。
早在太子妃回京之時,聽到風聲的李知幌與祝方就已經帶着細軟跑路了,卻在此時被皇上下令全國搜捕。
最終,李知幌在老家被捕,祝方被發現在荒山裏的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了。
事情結束之後,劉翠迎在一個夜裏,帶着幾個侍衛前去拜訪千凡觀。
天上地下全宇宙最好看的鄭陸琦去當質子了,我這個親媽粉很難過,為了安慰自己,我要給本章評論的小天使們發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