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燭火悠長
燭火悠長
回京一路上,鄭陸琦向劉翠迎講了自己尋來此地的經過:“太子哥哥四處找你,翻遍了京城都沒找到,他又不敢把事情告訴給父皇,怕父皇知道你違抗皇命私自出府。無奈之下,只好來讓我幫忙尋你。而我聽一個相熟的邊境将領說,曾有一個女子聲稱自己是太子妃,所以我才尋來這裏。”
許墨白接道:“可這裏是北羌領地,晉王尋來這裏,怕是不妥吧。”
鄭陸琦低聲“嗯”了一句,似乎不願多談,說了句:“此事先不談了,等父皇發落吧。”
劉翠迎私下裏問許墨白:“此事會有多嚴重?”
許墨白沉吟了一下,碎發在風中飛舞不停,擔憂地說:“此事事關重大。大莊與北羌一向關系微妙,晉王私自帶兵硬闖入北羌國土,此舉有挑起戰事之嫌。而大莊此時并不适合與北羌正面對抗。倘若北羌問責下來,為了避免戰事,很可能會殺晉王以平北羌之怒。”
許墨白馬上又緩和了神色,接着說:“不過你放心,晉王是貴妃的親生兒子,貴妃向來性子烈又得寵,有貴妃在,皇上是不會殺晉王的,你不用太過擔心了。此事結果如何,還得看北羌那邊會給大莊施加多少壓力。”
劉翠迎“嗯”了一聲,滿臉憂色地低下了頭。
劉翠迎回到太子府時,已經是深夜了。
這一路風塵仆仆,她只覺得自己滿頭滿臉都是沙土,回到自己屋子沐浴更衣後,阿晴提醒了一句:“太子妃,太子一直在等您回來,您不去看看太子嗎?”
“太子一直在等我?”
“嗯。”
劉翠迎往書房走去,站在書房門前,她愣住了。
書房裏居然傳來暗暗的燭光。
鄭陸瑜居然點蠟燭了?
阿晴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太子妃,自從您離開之後,太子就改掉了不點燈的習慣。如今,每晚書房都是燈火通明的,燭火經常徹夜不熄,也不知太子是否常常是通宵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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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翠迎心頭忽然松動,輕輕嘆了口氣,推開門。
她輕手輕腳走進去,鄭陸瑜閉着眼坐在椅子上,似乎是睡着了,劉翠迎見狀,便打算暫且離開,明早再來見他,然而——
“你回來了?”
鄭陸瑜居然沒睡!
劉翠迎只好停住腳步,答:“嗯。”
鄭陸瑜的聲音在昏黃的燭火中顯得有些喑啞:“你怎麽又不見了?”
“對不起。”
書房內長久的沉默。
鄭陸瑜終于說道:“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我以為,你只是上天派來教我夜裏要點燈的,教會我之後,你就走了。”
“是我的錯。”
“為什麽,你離府之前都不能告訴我一聲呢?你連自己的行蹤都不告訴我,讓我一個人胡思亂想日夜擔心,可你卻毫不在意,根本不當一回事。”
“鄭陸瑜……”
鄭陸瑜忽然迅速地低下頭去,但劉翠迎還是看到了兩滴豆大的眼淚從他眼中急速墜落,他啞着嗓子說:“我不知道我要等到什麽時候,你的心裏、眼裏,才能有我的存在。也許,本就是我癡心妄想吧。”
他趴在桌上,可憐地抱着臂,将頭埋在臂彎之中,聲音悶悶地傳出來:“你可以走了。是我自作多情,我以為,我終于可以像一個正常人那樣活着,終于不用繼續折磨自己了,是我想錯了……”
忽然,他只覺得自己的臉被人捧起,一個柔軟的唇輕輕吻了上來。
劉翠迎此刻半個身子都趴在桌子上,把桌子上的一疊宣紙都壓皺了,一只茶杯被她掃到一旁,咕嚕咕嚕滾到地上,“叭嚓”一聲碎得清脆。
門口的阿晴聽見這響動吓了一跳,還以為是太子和太子妃吵起架來摔東西呢。她心中擔憂,卻也不敢随便闖進去看。
鄭陸瑜臉上還帶着淚,眼睛睜着,滿是震驚。
劉翠迎十分認真地吻着他,輕輕地撫着他的頭發。
現下是夜裏,鄭陸瑜并未簪發,發絲垂順光滑,劉翠迎的手在他的發絲間游走,鄭陸瑜滿臉驚愕心慌意亂。
他膚色白皙,身量纖長,一雙鳳眼微微上挑,眼中向來全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情,而此刻,卻只剩下驚愕和難以置信。
劉翠迎放開他,一字一頓地告訴他:“鄭陸瑜,你聽好了,我既然嫁給了你,便會一心一意做你妻子。這次是我不好,我不該出府之前不跟你商量的。但你不準胡思亂想,不準以為沒有人要你,不準繼續折磨自己了。以後我們好好在一起,不管以後還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我們都要一起面對。”
鄭陸瑜微微蹙眉,臉色更加蒼白,蒼白中還隐隐透着紅暈。
劉翠迎也有些想哭,卻硬是忍住了,認真地問:“我剛剛說的話,你記住了沒有?”
“嗯,記住了。翠迎,我喜歡你。”鄭陸瑜下意識便說了出口。
倒是劉翠迎愣了。
鄭陸瑜……喜歡她?
劉翠迎有點懵,趴在桌子上不知所措。
她沒想過那麽多啊……
鄭陸瑜是她名正言順的夫君,待她又好,她心中感動,便覺得就算與他做真夫妻也沒什麽,渾然沒覺得什麽喜歡不喜歡的,不過是與他過日子而已,喜歡不喜歡的,有那麽重要嗎?
劉翠迎驚訝半晌,眼神漸漸黯淡下去,瞥到一邊不怎麽敢看他,倒是鄭陸瑜絲毫未覺,滿懷期待地問她:“翠迎,你真的會好好跟我在一起嗎?你喜歡我嗎?”
劉翠迎不敢回答。她真希望自己今晚沒來過這裏,真希望自己沒有一時沖動吻了他,真希望自己此刻不是這樣趴在桌子上進退不得。
鄭陸瑜眼中的光彩剛剛才被點燃,而在劉翠迎的沉默中,那點微末的光彩又這樣一點一點地熄滅掉。
“沒關系,翠迎……”他話中已帶了哭意:“我可以等你。就算你一輩子都不喜歡我,只要我喜歡你,你還在我身邊,我就覺得滿足了。”
劉翠迎看他,此刻他臉上淚痕仍在,卻還要勉強自己笑出來,就像一個被抛棄了還要強裝堅強的小孩子。
劉翠迎忽然明白了,原來,真正的鄭陸瑜,早在十二歲那年就不曾長大了。
這十年裏,他一直将自己鎖在過去中。十二歲的時候,是一只箱子鎖住了他,十二歲之後,他就将整個人間都當做鎖他的箱子。
直到,十年後,他遇到了自己,自己解救了那個十二歲的孩子。
可自己又辜負了他。
而他卻還要笑着對自己說“沒關系”。
劉翠迎忽然有些懊悔,自己不該這樣沖動的,自己應該早點意識到鄭陸瑜對自己的認真,不該這樣對待他……
鄭陸瑜察覺到她心中所念,于是溫柔說道:“翠迎,你不用這樣的,不用覺得抱歉。我沒關系的,我不怕受傷,你盡可随便傷我,你不要顧慮那麽多。”
劉翠迎更加心痛,此時此刻,他還在怕她自責。
他怎麽可能不怕受傷呢?他是全天下最怕受傷的人了,可他卻給了她傷害他的權利。
這般承載了他整個人身家性命一樣的托付,她普普通通的劉翠迎何德何能擔待得起呢?
此刻,那一雙殷殷看着她的鳳眼中,仿佛盛滿了春意。
劉翠迎心中大動,渾不知鄭陸瑜究竟是從何時起這般愛她的。她只覺得此情此意難以回報,真想把自己送給他讓他幸福。
劉翠迎再次吻上去,非常直接與熱烈。如果說,剛剛的吻是安慰與承諾,那這次的吻,其中含義可以說是昭然若揭。
鄭陸瑜漸漸呼吸錯亂,劉翠迎也越來越大膽和投入,而鄭陸瑜卻忽然推開了她。
鄭陸瑜急促地說:“不要這樣……我不希望你是抱着報恩的心态才這樣對我……我會覺得自己很可憐……”
劉翠迎眼神微微迷茫,癡癡地看着他,好一會兒才稍微緩過神來,雖心中不舍,卻仍乖巧地答了句:“嗯……”
然後,門口的阿晴差點被忽然推開的門給砸着,阿晴的一顆心都被這動靜吓到了嗓子眼了。只見滿臉飛紅的太子妃慌慌張張地從太子的書房裏跑出來,差點一頭撞到柱子上,幸虧阿晴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太子妃也一句話都不肯講,火急火燎地跑回自己房間,把自己關了起來。
太子妃把自己鎖在屋子裏,不準任何人進來,就連想進來點蠟燭的阿晴都被拒絕了。
阿晴忍不住對着漆黑一片的屋子腹诽道:這下子好了,太子點燈,太子妃又不點了,兩人正好反過來了……
劉翠迎縮在床上,抱着自己,她也不知自己剛剛是怎麽了,怎麽就那麽難以自持,怎麽會有那般将自己奉送給他的沖動……
她可是個女孩子啊……還是個大姑娘……剛才可真是羞死人了!
天吶……她以後要怎麽面對鄭陸瑜啊?她簡直不想再見到他了,剛剛的自己實在是太羞恥了……
她發了瘋似的将鞋子衣服都甩掉,把自己包在被子裏,羞得簡直再也不想見人了!
我翠哥就是這樣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