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铮铮風骨已成往事
铮铮風骨已成往事
很快,劉翠迎發了筆大財。
她收獲了五千頭牛,五千只羊,五十箱黃金,三百匹绫羅綢緞。
北羌人下聘就是這麽直接又豪邁。
劉翠迎覺得,自己下半輩子完全可以守着黃金穿着華服,做一個快快樂樂的農場主。
大婚前夜,劉翠迎去看望許墨白。
自從當日,許墨白與劉翠迎大吵一架之後,許墨白就再也沒有去找過她,而劉翠迎以未來皇後的身份,下令讓人看緊許墨白,不準他離開北羌。
之後,劉翠迎就一直跟耶律合在一起。耶律合很不願意跟她分開,三餐都在一起,就連圍獵或者巡查都要把她帶在身邊。
直到大婚前夜,耶律合終于放她一個晚上的自由,讓她好好休息,為明日的大婚做好準備。
“許先生,我有話跟你說。”
許墨白聞若未聞,面色蒼白。
“許先生,聽聞你絕食三日了,請你先吃點東西。”
“不勞皇後娘娘關懷了。”
“之前不是還叫劉姑娘呢嗎?這麽快就改口了?”
許墨白苦笑一下,諷刺地說:“是啊,劉姑娘還沒出嫁呢,明日才是皇後,今晚的劉姑娘還只是太子妃而已。”
“許墨白,你不要話中帶刺地諷刺我。你現在趕緊把東西吃了,吃過之後,我們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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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墨白一怔。
劉翠迎又重複了一次:“我說,讓你趕緊把東西吃了,吃過之後,我們兩個離開這裏。”
許墨白皺着眉,恍惚問道:“你……你什麽意思?”
“許先生,我不是見異思遷的人,我是莊國人,也一直都想回到莊國去。只是,我們兩個被擄來這裏,勢單力薄,根本逃不走。所以我只好另想辦法,假意答應做皇後,待監視松懈之後再行逃走。”
許墨白搖頭:“你騙我……你是想騙我吃東西……”
劉翠迎扳過許墨白的臉,把奶皮子狠狠地塞進他的嘴,惡狠狠地說:“許墨白,你趕緊把東西吃了,吃完趕緊跟我走!”
許墨白驚呆了,劉翠迎何時變成這種兇悍強勢的女子了?不過被這麽一吓唬,許墨白倒是乖覺了許多,老老實實地聽話吃東西。
吃完東西,二人帶着幹糧和水,偷了兩匹馬,趁着守衛換防的時候溜了出去。
二人于草原上馳騁,依據天上的星月辨別方向,拼了命地向南逃。
“诶!劉翠迎!”許墨白覺得她半天都沒說話,怕是有些不對,于是出聲喊她。
劉翠迎沒搭理他,依舊策馬狂奔。
“劉翠迎!”許墨白又叫了一聲,劉翠迎依舊沒理,許墨白只好策馬上前拉了她一下,劉翠迎下意識回過頭來看他。
而他看到的,是一張滿是淚水的臉。
許墨白愣了。
劉翠迎的小臉上滿是淚水,在朗月星空下泛着光,瞧着可憐見兒的,許墨白怔在那裏說不出話。
劉翠迎忽然勒馬止步,跳下馬來,氣急敗壞地直接坐在地上,稀裏嘩啦的大哭起來。
許墨白吓了一跳,完全不知所措,他慌忙從馬上滾下來,急到差點跌跤,可跌跌撞撞地趕到她身邊,卻站在那裏不知該怎麽辦,急得就差四處打轉了。
許墨白半天都沒說出一個字來,倒是劉翠迎哭了一會兒,稍微平靜了一點之後,抽抽噎噎地罵道:“許墨白!你混蛋!你幹嘛總欺負我啊!你怎麽總跟我過不去啊!我在這裏忍辱負重那麽久,只有你才是我的同伴,只有你跟我站在一條線上,可你又對我那麽兇!”
這下子,許墨白都快要跟她急哭了,惶然不知所措,下意識竟跪在她面前,錯愕半天只說了句:“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麽用啊?你欺負我那麽久,就一句‘對不起’啊?”
“那……那你想讓我怎樣?”
劉翠迎微微腫的大眼睛轱辘轱辘轉,看着眼前許墨白滿臉的焦急神色,忽然竟笑了出來,說:“你在城南逮住我的那次,那裏有一家特別好吃的雪花酥,我要你買給我吃!”
她一笑,眼睛微微眯起來,像月亮,而眼角盈盈的淚水又像星星,臉上明明還濕漉漉的,嘴角卻帶着純真的笑意,許墨白忽然心動不已。
許墨白不禁皺了皺眉。
劉翠迎立刻收了笑,緊張地問:“你怎麽了?”
許墨白皺着眉笑了出來,說:“沒怎麽,就是覺得心軟。”
劉翠迎軟糯糯地說:“那你以後不能再欺負我了,要經常對我心軟一點,別總對我那麽兇,我害怕。”
“嗯,我答應你。”
聽許墨白這樣溫柔地應承了下來,劉翠迎就又安寧歡喜地笑了。
二人在草原上,一跪一坐,此時天已經微微明亮起來,許墨白溫柔地哄着劉翠迎,草原的清晨露水很輕,他們周圍都是清新的青草味道,劉翠迎擡頭看了看許墨白,最近這段日子裏,許墨白着實憔悴了許多,滿臉胡茬,瘦的幾乎脫相。
劉翠迎心裏暗想:許先生本來就兇,瘦成這樣之後就更兇更吓人了,不行,我得讓他吃胖點。
“許墨白,你太瘦了,你得吃胖一點。”
“胖不胖的你也管?”
“你要是不吃胖一點,我就不原諒你了!”
許墨白皺了皺眉:“……好,我知道了。”
劉翠迎“嘿嘿嘿”的傻笑起來,這時,忽然不遠處傳來千百匹馬奔騰的聲音,還隐隐傳來人言語之聲。
劉翠迎在北羌待了這段時日,北羌話也學會了幾句,隐隐聽出來那是“看到他們了,就在前面”。
“他們”?
“前面”?
這顯然說的是她跟許墨白啊,完了完了,耶律合追上來了,許墨白和劉翠迎趕緊上馬,匆匆向南而去,然而,就在這時,南面忽然又來了一隊兵馬。
那隊兵馬顯然是沖着他們倆來的,劉翠迎都懵了,北面有耶律合在追趕他們,南面怎麽也有兵馬?
忽然,許墨白叫道:“竟然是晉王!”
劉翠迎定睛一看,南面來的兵馬舉着“莊”的旗子,領頭的人不是鄭陸琦又是誰?
劉翠迎已有近兩個月未見到鄭陸琦,只覺得鄭陸琦仿佛又高大魁梧了些,比從前更像一個男人了,鄭陸琦頃刻間便奔到她身邊,滿臉肅殺之氣。
而在許墨白與劉翠迎身後,耶律合也已經趕到近前。
耶律合輕輕擺了擺手,北羌軍士立刻默契地将莊國人全部團團圍住。
鄭陸琦面上絲毫沒有慌亂之色,劉翠迎這才發現,在邊境的歷練果真讓鄭陸琦脫胎換骨,完全變了一個人。
“請問皇上,挾持我莊國太子妃,是想挑起戰事嗎?”
“莊國太子妃?你指的是這位女子嗎?她不是莊國太子妃,朕曾見過莊國太子妃,不是她。她是北羌皇後,你認錯人了。”
鄭陸琦雙眼中寒光乍現,手握劍鞘,似乎立即就要拔劍相向,許墨白出聲勸阻:“晉王容禀,此處是北羌領地,若在此處發生紛争,我們非但理虧,且絕無可能全身而退。”
鄭陸琦咬了咬牙,緩緩松開手,微微拔出的劍一下子又落回了劍鞘,發出“乒鈴”的清脆聲響。
許墨白策馬向前,擋在劉翠迎身前,朗聲對耶律合說:“既然皇上咬定,此女并非莊國太子妃,那便請皇上說明,此女究竟姓甚名誰,家住何處,父母親人在哪。既然皇上說此女是您的皇後,想來,這些問題您應該都答得上來吧。”
耶律合不出聲了,他本來是打算給劉翠迎僞造一套身份的,但他以為此事不急,并沒有催促下屬去辦,他沒想到劉翠迎竟然會騙他,沒想到這麽快就被質問有關這位皇後的來歷。
他沒想到,自己真心看上的女子,原來一直都想要逃跑。
為什麽呢?他對她不好嗎?他給了她北羌皇後的位置,放過了從前的恩怨,只是因為真心喜歡她,可她為什麽還要騙自己呢?他認為自己已經足夠大度,足夠出衆,可她為什麽要這樣傷他?
耶律合冷冰冰地說了一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原來漢人是這般出爾反爾,玩弄他人感情的小人。”
劉翠迎和許墨白都明白耶律合為何會這樣講,但鄭陸琦并不懂,鄭陸琦怒極反斥道:“本王倒是覺得,你們北羌人都是只會搶奪燒殺、随意擄掠他國百姓的野蠻之徒!”
鄭陸琦在邊境待了那些時日,見證了許多邊境漢民被北羌人屠戮的悲慘景象,他是無數慘劇的見證者,因此,他心中對于北羌人的怨恨遠超過一般漢民。
自古以來,軍人往往更愛國。
劉翠迎倒沒有那麽強烈的反應,她雖聽聞過許多邊境慘案,但畢竟只是聽說,她連傳聞是真是假都不知道,更別提親眼見過了。因此,她并沒有糾結于耶律合與鄭陸琦的華夷之争,她策馬出來,誠心誠意地道歉:“對不起,我騙了你。我也是沒辦法才出此下策的,對不住。”
耶律合冷冷瞧她,眼神中再無從前的熾熱與柔情,取而代之的是冰涼的恨意,他悲傷地說:“你能騙我,只是因為我給了你騙我的機會,這種機會僅此一次,你已經用完了。劉翠迎,下一次我見到你,必是我帶兵攻下江寧城的時候,到時候,我定要你跪下來求我放過你!”
耶律合滿臉殺氣,策馬回轉,北羌大兵随之撤退,很快就沒影了。
而劉翠迎在原地發怔,心中五味雜陳,不知是喜是悲。
許先生,請你保持住骨氣,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