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這裏與其說是一棟別墅,還不如說是個莊園,純粹的歐式風格,遠遠就能看到那棟類似城堡的主宅,三層陽臺上甚至插着一杆藍色的旗幟。
袁笛心中暗想:這要是再配個了望臺,就是完整的封建莊園主住宅了,沒想到9012年了,還有豪門熱衷于這種裝修風格,上一次看到,還是在小時候看的泡沫偶像劇裏。
不過她也知道,這座莊園始建于上世紀二十年代,由法國着名建築家安托萬設計建造,他同時也是一位旅行家,去過世界上很多國家和地區,最終在海城安定下來,設計了這座家鄉風格的,富有浪漫色彩的“玫瑰莊園”。
袁笛左右張望,并沒有發現傳說中安托萬為他情人親手栽培的,如火如荼的大片紅玫瑰,反而看見遠處小丘重疊,楊柳依依,觸目望去,是一片翠綠,有點像高爾夫球場。
鄒霁看她好奇,想起關于這座莊園的傳說,笑道:“以前這裏是種了玫瑰的,但因為伯母讨厭玫瑰,伯父和伯母訂婚後,祖父就讓人把莊園裏的玫瑰都砍了。”
袁笛聞言,收回了探尋的目光,大戶人家就是大戶人家,這麽有歷史價值的玫瑰園,就這麽随便砍了。
不過光聽這件事,還以為鄒斐父母多麽恩愛呢,原來是聲勢浩大的商業聯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中有多少真心實意?怪不得夫妻離心,大打出手。
但袁笛看到鄒斐家內部的那一刻,是真的沒忍住吐槽之心。
壁畫是大紅大綠十分密集的纏枝花,到處是金碧輝煌的浮雕,家具倒是深沉低調的黑色,都是十八世紀的歐式風格,如果她有研究,就能看得出來,所有的家具都是國際馳名的名家制作,算得上古董,因此細節上的風格并不統一,有的華麗繁複,有的簡約前衛,雜糅在一處,有一種莫名的違和感。還有會客廳那巨大的水晶吊燈,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各種燈具也是風格不一,令這棟價值上十億的房子,看起來莫名廉價,透着鄉村土氣。
袁笛甚至覺得,她聽到了一直沉默不語的袁翊內心深處的吐槽。
如果出了六世繪畫名家的家族的底蘊就這樣,那還不如他們袁家,她爺爺再怎麽賭馬揮霍,家裏的裝修風格至少維持在了上流社會家裝設計前百分之三十的水準。這麽辣眼睛的祖宅,難怪鄒斐還沒成年就搬出來了。
游戲是袁笛一年前玩的,大多劇情都忘了,畢竟她一年玩過的新游戲超過上百個。原劇情從她來的時候就開始策馬狂奔了,游戲裏她寄住的是鄒斐在迦南公館的私人別墅,也從來沒見過鄒斐的父母,當時她放飛自我,後面很多隐藏劇情和人物都沒有觸發,好感度過低,根本沒有發揮空間,這也是她棄游的一大原因。
“餘嫂,大伯呢?”鄒家的保姆端上了茶水點心,鄒霁就随口一問。
保姆看起來四十歲不到,面色紅潤,烏發墨瞳,長得清純無害,算得上美人。她的身上有幽幽的香水味,穿的衣服也是日本優質小衆品牌的手工制品,十指纖纖,指甲塗了透明甲油。
這人根本不像個正常保姆,袁笛直覺嗅到了八卦的氣息。她按捺住心中的好奇,等着保姆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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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嫂抿了抿唇,微微一笑,回道:“小少爺今天回來,怎麽沒提前打個招呼?老爺昨天出席晚宴,今天起晚了,小少爺先等等吧。”聲音軟糯動人,帶着絲絲縷縷的柔情,好一朵清透絕世白蓮花。
袁笛下意識去看鄒霁的反應,這個保姆話裏有話,按理說,鄒霁和鄒斐是堂兄弟,鄒霁又叫鄒斐的父親為“大伯”,這說明兩人是嫡親的,鄒霁送她來崇天花園,說的是“大伯家”,這說明鄒霁的父母沒有住在崇天花園別墅,也就是祖宅沒有他家的份,但鄒霁怎麽說也是鄒家的小公子,回個家還要“提前打招呼”。
主人睡到上午十點還沒有起床,保姆不去叫主人起床,鄒霁就得等着,這怎麽看都不像正常豪門的規矩。如果不是這個保姆有問題,那就是鄒家人都有毛病。
鄒霁端起熱氣騰騰的紅茶喝了一口,霧氣洇上他的眼鏡,阻隔了袁笛探究的視線,他只是笑着說:“哥哥讓我送人過來,我就來了,沒想到提前打招呼。”
餘嫂也沒有退下,就跟他閑聊起來:“大少爺前兩天打電話回來,說了袁家小姐和少爺的事,只是我也聽說袁家老爺對他們家的遺産分配頗有微詞……”說到這裏,她似乎終于明白了自己言語的冒犯,這位高貴端莊,宛如城堡主人的保姆瞥了袁笛姐弟倆一眼,道歉得毫無誠意:“兩位不要介意,這事傳得整個海城都是,我也是好奇。”
袁笛天鵝一般坐得筆直優雅,微笑着:“沒關系。”
好奇你媽,張嘴閉嘴“老爺”、“少爺”的,你怎麽不回舊社會改造一下,學學他們的下人怎麽替主人待客?
袁翊仿佛明了她的心思一般,開口嘲諷:“這位餘嫂,鄒醫生不給我們介紹介紹嗎?穿着打扮像鄉下來的小保姆,口氣動作卻像鄒家的主人,我還挺好奇的呢。”
餘嫂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臉上,柳眉倒豎,鄒霁從沙發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随意地說:“我也好久沒來老宅了,餘嫂,聽說傅斯年回來了,怎麽沒見他?”
一提到“傅斯年”,餘嫂就滿面春風,觑了袁翊一眼,得意地說:“我家斯年啊,剛從哈佛畢業就被老爺叫回來了,還沒安排工作,老爺就把公司的事交給他處理了,昨天他跟着老爺,去參加鄒氏舉辦的商業晚宴,談下了一單大生意呢!我讓他今天好好休息,他偏不,剛才出去運動去了。”
袁笛突然想到一個狗血劇情,難不成這個小保姆真是鄒斐老爹的地下情人,她口中的傅斯年,是鄒家的私生子,學業優異,能力出衆,這次回來是搶家産來了?
她看了眼鄒霁,沒想到這個花心大蘿蔔的身世還挺慘的,父母不受重視,連他都被保姆暗中欺壓,這下又來了個搶家産的,慘,真慘,當代楊白勞啊。
不過這個小小的鄒家故事還挺多的,當初她玩游戲的時候,怎麽就沒發現個中樂趣呢?
鄒霁撩妹多了,情商極高,也不落餘嫂的面子,捧着說了幾句好話,于是從他們的對話中,袁笛和袁翊了解到了一個優秀男青年從襁褓到二十三歲的成功之路,連他只穿CK的內褲、只喝澳洲奶粉、鋼筆只用派克的,都被科普得明明白白。
說到興頭上,餘嫂看了看應該還在讀高中的兩個客人,忍不住炫耀:“我的斯年就算是沒上國際學校,在你們這個年紀的時候,就被哈佛、牛津這種名校搶着要呢!你們都是孩子,天性好玩,不懂得學歷的重要性,所以學習不努力,也不怪你們。不過既然是大少爺要收留你們,我也就把你們當家人一樣看待了,我這都是掏心窩子的實話,你們不要嫌棄我說話難聽。”
她突然來了興致,一拍手,驕傲道:“你們等着啊,我去把我家斯年的成績單拿來給你們看看,那可是哈佛的成績單!”
袁笛好像看到了鄒霁臉上明晃晃的尴尬和袁翊臉上大寫加粗的不耐煩。
“媽,不要在客人面前說我的私事,你還是先去把鄒伯父叫起來吧。”
門口突然出現一個穿着灰色運動服的男人,單眼皮長睫毛,淺淡的眸色,高高的鼻梁,薄唇緊抿,頭發被汗水濕透,額上戴着黑色發帶,左眼角有一顆像淚一樣的痣。
他一出現,便叫日月無光,整個世界都落在他淡薄無情的眼眸中,只是輕輕一瞥,便叫人心神搖動,忍不住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