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南婳早該想到的, 這些事情,梁聞序總會有辦法知道。
當聽見他說出那句“只管去做,有我撐腰”南婳愣在原地,目光怔怔地望着他, 心髒仿佛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撞得她心底築起的那堵高牆轟然一聲裂開,鼻子都開始泛酸。
遇見他之前, 南婳已經在冰冷的泥潭掙紮了很久, 甚至越陷越深, 她一度以為她的人生就這樣了,可梁聞序的出現,讓這一切突然有了轉機。
目視梁聞序轉身離開, 南婳抿了抿唇, 視線追着那抹挺拔高大的身影, 澄澈幹淨的瞳仁裏閃過一絲猶豫。
看着他一步一步, 離自己越來越遠。
這一刻, 南婳忽然間不再糾結,梁聞序到底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麽,她只知道,心底深處有個聲音在瘋狂叫嚣, 似有戳穿她的架勢:
明明對他很心動, 為什麽不承認。
與這道聲音同時出現的, 還是胸腔內那道不可抑制,頻率加速的心跳聲, 沖動像張密布在全身的大網, 将她的理智壓制,南婳望着那道離她愈遠的身影, 聲音終于沖破喉嚨,對他喊:
“梁聞序——”
聞聲,梁聞序停住,回頭,擡眸看向南婳,狹長幽深的眼捕捉到女孩欲言又止的神情。
下一秒,不遠處的女孩朝他小跑過來,披散在肩側黑緞似的長發沾染吊燈的閃金碎光,被她輕盈的身體帶動,在空中揚起一道柔美的弧度。
南婳小跑到他面前,微微泛紅的眼眶濕漉漉的,胸脯微微上下起伏着,克制着喘息聲,緊張地望着他。
看着女孩眼底潋滟流動的光芒,就這麽定定地注視着他,不知怎的,梁聞序死水一般的心髒竟在這一瞬像被注射了一劑藥/物,變得異常柔軟。
他迎光而立,微垂下腦袋,撫過她額前淩亂的發絲,這才發現這姑娘的體溫竟比他還要燙。
梁聞序勾唇,黑眸直勾勾地睨着她,笑着打趣:“舍不得我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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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婳眼睫輕顫,一聽這話,臉頰愈發滾燙,最怕面前的人用這樣慵懶調情的眼神看她,看似輕挑卻覺得深情,似乎在男女關系上,總處理得游刃有餘。
南婳緩慢調整着呼吸,終于鼓足勇氣,輕聲開口:“下個月月底,我們學校有演出,你能來嗎?”
梁聞序:“你會上臺?”
南婳抿唇,老實巴交地點點頭,安靜溫順的眼神帶着一絲微不可察的希冀。
難得這姑娘主動對他發出邀請,梁聞序笑:“既然你會登臺,我再忙也得去。”
其實他只需要回答“能”或者“不能”,偏偏一開口的用詞,讓人不禁誤以為她是特殊的,就像是兩人早已認識許久,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梁聞序離開後,接待南婳的叫方存正,是環宇的一名音樂制作人,在業內與張海安齊名,曾指導過多位當紅歌手的作品。
雖然知道南婳是梁聞序帶來的,但方存正并沒有多問兩人的關系,開門見山的同南婳聊到原創作品的事,也聽了她先前自己錄制的demo。
方存正一開始只當這姑娘是個關系戶,畢竟梁聞序提前跟他打過招呼,聽聽這姑娘的作品,至于作品能不能發行,或是直接簽人,由他這個制作人決定。
方存正覺得稀奇,還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要求。
他先前遇到的關系戶不少,無論作品好壞都要發行,還得拼命砸錢宣傳,至于歌曲本身質量如何,聽衆會不會買單,全然不考慮。
而梁聞序這次帶人過來,既不強求環宇發行,也不幹涉宣傳,能不能發行或是簽約,全憑方存正決定。
聽完這姑娘的demo,方存正的表情不再平靜,他頗感意外的看了眼面前年紀輕輕,相貌清麗标致卻顯幾分稚氣的女孩,眉骨輕挑,終于認真打量起來。
小姑娘年紀雖小,可作品卻極有靈氣,空靈清澈的嗓音得天獨厚,沒有後天的音樂技巧加持,反倒成了優點,像一塊未經雕琢過的璞玉,完全就是天生吃歌手這碗飯的。
方存正擡手摸着下巴,嘴裏哼着南婳作品中的旋律,目光略帶思索,惹得南婳不由得緊張起來,站得筆直,接着便聽這位制作人語氣不大确定地問她:“從作曲到作詞,都是你自己?”
南婳點頭,深怕有什麽疏漏,小心翼翼地問:“您覺得有什麽問題嗎?”
“沒問題。”方存正笑着搖頭,看起來心情很不錯,像是挖到枚寶藏:“之前投過其他唱片公司嗎?”
“投過,都沒回應。”南婳老老實實回答。
方存正皺着眉頭看她一眼,嘟囔了句:“這不應該啊。”
“沒事兒,咱們先去錄音棚試個音。”說着,他收起手機,叮囑南婳兩人先加個聯系方式,待會把作品demo發他一份。
南婳一一照做,然後和方存正在錄音棚待了将近三個小時,順利完成兩首歌的錄制,期間方存正會指點南婳作品中的小瑕疵,絲毫不掩飾對她作品的喜歡,誇贊她極具天賦的創作力。
離開環宇時,方存正遞給南婳一份為期三年的簽約合同,三年時間,環宇作為南婳的獨家經紀人,會對她包裝宣傳推廣,負責她所有作品的發行,商演。
由于南婳是很純粹的新人,所以簽約金額對比公司旗下其他歌手來說少了很多,可看到簽約金額時,南婳還是忍不住在心底悄悄震撼了一下。
不敢想象,環宇頭部頂流歌手的簽約金該是怎樣一筆天文數字。
方存正并沒有急得讓南婳立刻簽約,而是将合同遞給她,讓她回去好好考慮,若是對簽約金額有疑慮,後續還可以再商量。
從環宇大廈出來,南婳的臉頰熱烘烘的,雙腳踩着砂岩石鋪陳的 地面,站在金光閃閃的鋼鐵叢林中,渺小的宛如一粒塵埃,直到坐上回學校的公交車,她的大腦都還是懵的。
驚喜接踵而至,一切順利得像是做夢。
南婳閉上雙眼,對着半開的車窗吹了會兒冷風,任由深秋的風吹亂她額前細碎柔軟的發絲,等發燙的臉頰漸漸降溫,她的情緒也随之恢複冷靜。
南婳深吸一口氣,拿出手機在通訊列表中找到那串熟悉的號碼,想将這個好消息第一時間分享給梁聞序。
當指尖在屏幕上輕敲,南婳又有些猶豫,說不定那人早就猜到結果,畢竟是他帶她來這的。
冷靜之後,南婳給這串號碼備注了姓名,然後認真打字,發過去:
“今天一切都很順利,謝謝你。”
然而消息一發,她卻遲遲沒有等來對方的回複。
......
彼時的梁家老宅
二樓書房內,充斥着中年男人憤怒的斥責聲,對于梁聞序一聲不吭突然回國這件事,梁致遠今天才從妻子口中得知。
這兩年,梁聞序被梁老爺子派去管理梁氏在海外的産業,同時在國外進修學習,國內大部分企業都由梁致遠親自掌權。
多年來,父子倆關系不好,如今梁聞序連招呼都不打一聲直接回國,一來就接管了華瑞,而這一切自然都有梁老爺子默許。
圈子裏都在傳,梁氏即将易主,不久之後,梁氏不認梁致遠,只認梁聞序。
危機感撲面而來,梁致遠氣急敗壞,卻不敢跟梁聞序硬來。
窗邊伫立的青年身形修長挺拔,清冷俊逸的眉眼與他只有五分相似,五官和神情像極了他已故的母親。
早些年,對着長子的這張臉,梁致遠或許還會生出一絲愧疚,如今卻只有猜疑和忌憚,父慈子孝的戲碼,從不會在他們身上上演。
梁聞序羽翼豐滿,鋒芒畢露,再也不是當初那個能夠被他輕而易舉壓制的少年,在他成為梁氏的繼承人之前,梁致遠姑且還能用父親的身份壓他一頭。
“以後少跟周家那小子鬼混,他瞞着他爹開賭場,你也跟着瞎起哄?”梁致遠神情不悅,聽人說,梁聞序不僅去了,還帶了一個姑娘。
至于這姑娘是誰,梁致遠并不在意,只當是梁聞序找來的消遣。
他更在意的是梁聞序身邊那幫狐朋狗友,老爺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算了,他可不行。
書房內的硝煙消彌在死水一般的寂靜中,外面不知何時變了天,淅淅瀝瀝的雨點打在透明幹淨的玻璃上,裹着潮意的風自狹窄的縫隙中鑽進來,吹得捆束在兩側的茶色窗簾搖搖晃晃。
相較于梁致遠的疾言厲色,梁聞序的神色疏淡,眼底更是無一絲波瀾,他說什麽就聽着,既不反駁,也不搭腔。
梁聞序越是沉默,梁致遠越容易跳腳,他擰眉:“你怎麽不說話?”
梁聞序淡淡掀起眼簾,迎上中年男人陰沉的目光,靜靜看他發瘋,語速不急不緩:“您想聽我說什麽?”
......
書房外,梅婉霜輕手輕腳地站在門外,伸直了腦袋,時刻留意着書房裏的動靜。
無論梁致遠發多大的火,梁聞序絲毫不動怒,冷漠淡然的像是沒有情緒,反倒是梁致遠,醞釀了一腔怒火,最終一拳像是打在棉花上,激不起任何浪花。
梅婉霜倒希望這父子倆能打起來,鬧出的動靜越大越好,梁聞序越不受寵,她在梁家的地位才越穩固。
聽聞裏頭的動靜,梅婉霜适時離開,剛走沒多久,梁聞序從書房出來。
他垂眸掃了眼樓梯口,拐角處女人的黑絲絨裙擺一晃而過。
他扯了扯嘴角,覺得好笑,眉眼似浸過消融的雪水,沒什麽溫度。
從梁宅出來,黑色賓利緩緩駛出依山傍水的別墅區。
這場雨來得突然,絲絲縷縷,綿綿不斷,濕冷得讓人有種入冬的錯覺。
明明才是傍晚,天空陰沉得像是午夜。
這樣的天氣,梁聞序的腦子裏不經意間浮現出女孩清瘦伶仃的身影,忽然想問問她,有沒有帶傘。
他拿出手機看了眼,亮起的屏幕中彈出幾條未接來電和未讀消息。
除了周明森那幫人的邀約,其餘兩條分別是南婳和方存正發來的。
兩人一前一後,隔了不到兩分鐘。
南婳離開後,方存正第一時間便給梁聞序發了條消息:
“梁總,跟您說一聲,公司打算跟南婳簽約,這姑娘太有天賦了。”
“我敢保證,她未來,肯定能大紅大紫。”
大紅大紫?
梁聞序眉骨輕擡,幽深的眼底有溫柔漾開,忍不住想象,小姑娘大紅大紫後,該是什麽模樣。
看到南婳的消息後,梁聞序沒有回複,而是直接打去了電話。
等了兩秒,電話很快接通,及時得就像,有人早早就在等候。
南婳站在公交車後門準備下車,距離終點站越近,車廂裏也變得空蕩蕩,男人那道熟悉溫沉的聲線也在這時傳來:“帶傘了嗎?”
南婳抑制不住微微上揚的嘴角,車到站後下車:“沒帶。”
“室友待會來接我,不會淋濕的。”
賓利內部隔音好,只見雨滴砸在玻璃上,卻不聞一絲雨聲,女孩輕輕柔柔的聲音回蕩在耳畔,無比清晰。
南婳:“對了,我準備跟環宇簽約了。”
梁聞序緩緩勾唇,溫醇的聲線透着顯而易聞的愉悅,問得認真:“那以後是不是該叫你大明星了?”
聽他說那句“大明星”,南婳抿了抿唇,忽然覺得呼吸在這綿綿雨意中,都是燙的。
她低聲否認:“才不是大明星。”
南婳在站臺下避雨,時不時有沁着涼意的雨霧落在她肩頭,打濕垂落的碎發,她握緊手機,擡眸望向站臺外的陰雨天,頓了頓:“梁聞序。”
“嗯?”電話那端的男人聽着,尾音微揚。
南婳有些猶豫,似乎還想再積攢點勇氣,一開口,唇齒間溢出的聲線同這雨幕中的風聲一起低了下去:
“我也喜歡,聽你叫我的名字。”
她忘不了。
每當梁聞序念起這兩個字時,她有多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