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和環宇簽約後, 南婳很快收到公司打來的第一筆簽約金。
這筆錢像是一場及時雨,解決了南婳未來兩年的學費和生活費,不僅如此,連奶奶在養老院很長一段時間的生活費, 也不用再發愁。
第一次覺得, 原來生活沒有金錢的重壓,可以這樣放松自由。
南婳辭去兩份兼職, 終于擁有能夠自己支配時間的周末。
周六傍晚, 南婳和林錦棠從琴房出來, 兩人正在為下個月月底學校的音樂會做準備。
剛才在課上,班主任給出很多參考意見,其中一項單人樂器獨奏的節目, 老師決定從班內學生中選出一名專業素養教高的同學來演出, 有想法的同學都可以上臺展示, 然後全班投票, 得票最高者就能獲得資格。
“南南, 你剛才也太牛了吧,居然直接拿到獨奏資格了。”兩人一塊從教學樓出來,此時正值下課時間,林錦棠挽着南婳的胳膊, 穿梭在來往的人群中, 想起剛才的競争, 仍覺得不可思議。
就在10分鐘前,南婳完整且流暢的彈奏完一首超高難度的匈牙利變奏曲, 整個演奏過程零失誤, 不愧是專業課第一的學霸,讓聲樂教室裏的所有人嘆為觀止。
從南婳從臺下起身再到上臺演奏, 身為同桌的林錦棠全程瞪大眼睛,大為震驚,最後南婳自然毫無懸念地拿下音樂會的獨奏資格。
兩人一同往食堂走,林錦棠嘴上念念有詞:“這叫什麽來着?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南婳聽了微微勾唇,溫聲否認:“哪有這麽誇張。”
一番感慨後,林錦棠盯着面前女孩的臉一本正經的打量,思索片刻忽然道:“南南,我說認真的,你最近真的太反常了。”
見室友眼神直勾勾地,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南婳有些懵,默默将自己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明明和平時沒什麽區別。
林錦棠覺得自己半點沒誇張。
學校經常舉辦音樂會或是文化節之類的活動,換作之前,南婳都會第一時間推掉,從不參演節目,除非碰上格外的綜測加分,她才會報名做個幕後什麽的,習慣性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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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因為南婳平日裏低調不張揚,她們系裏不論男女,都對她好感度爆棚。
畢竟長得漂亮,專業成績優異,溫柔文靜脾氣又好,誰會不喜歡呢?
“南南,你怎麽突然想通參加這次音樂會了啊?”林錦棠好奇得不得了。
南婳突然被問住,被風輕揚的發絲拂過微怔的雙眸,這難道還需要理由嗎?
腦子裏冷不丁冒出梁聞序那張臉,那天兩人分開時,她也不知道當時怎麽想的,連她自己都不确定,有沒有機會登臺演出,一開口便邀請對方來學校觀看音樂會。
要是她沒機會演出,梁聞序來了沒看見她,那才是真的尴尬,好在剛才一切順利。
仔細一想,無非是想再見他一次。
南婳頓了頓,認真道:“忽然想試試,站上舞臺是什麽感覺。”
過往那些在清吧駐唱的經歷自然不算。
林錦棠點點頭,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她也是昨天才知道,南婳簽約環宇的事,要知道環宇可是音樂圈的巨頭,旗下的簽約歌手,都是當今娛樂圈的大咖。
林錦棠震驚羨慕之餘,還替南婳高興,她聽過南婳的歌,當時就覺得,南婳要是走原創歌手這條路,肯定能闖出一條路來。
如今簽約了環宇,大紅大紫也是早晚的事。
兩人在食堂吃飯,聽南婳說,午飯後還要去琴房練琴,林錦棠不得不佩服,看得出來,南婳很重視這次音樂會。
然而自那次和梁聞序在環宇分開後,兩人就再也沒見過面。
南婳找不到話題,又怕打擾到梁聞序,思前想後,于是一拖再拖,聯系都變得很少。
若不是有通訊列表中那串熟悉的號碼和備注提醒,南婳都快有種錯覺,和梁聞序相識的這些日子,應是一場囫囵又不太真實的夢。
見南婳吃飯的間隙頻頻看手機,似在等什麽重要消息,林錦棠扒拉了一下餐盤裏的土豆塊:“南南,你看什麽呢?”
面前的女孩心事重重的模樣,全然沒有想象中的喜悅,蹙着眉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求助一般眼巴巴地看向她,詢問道:“林林,如果一個人幫了你很多,應該怎麽表達謝意呢?”
林錦棠眼睛一亮,這種問題她一向在行:“就是前段時間,約你出去的那個男生?”
對上室友興奮又八卦的目光,南婳點了點頭。
林錦棠:“要我說,這人多半喜歡你。”
南婳抿唇,握着筷子的手下意識收緊,心想,原來連室友都這麽覺得。
林錦棠分析得頭頭是道,建議道:“你要是答應跟他交往,這可比送禮物實在。”
“......”
南婳沒有直視林錦棠的眼睛,輕抿了口蛋花湯湯,小聲反駁:“不是說了嘛,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說這話時,南婳的聲音不自覺低了一度,尤其當“普通朋友”四個字出口,心裏莫名湧出一陣心虛。
或許,比“普通朋友”更深一點?
林錦棠噗嗤一下笑出聲:“普通朋友會願意幫你這麽多?”
“可是——”
林錦棠看她一眼,神秘兮兮地朝她勾了勾手指,南婳老實巴交地湊過去,面前的女孩迅速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努力憋着笑:“南南,你臉紅了。”
檢驗有沒有心動,女孩的臉紅就是最好的證據。
這麽明顯嗎?南婳的臉頓時燒得更厲害。
不怪林錦棠太直白,而是她不懂隐藏情緒,心思全都寫在臉上。
南婳欲言又止,單薄筆直的肩膀微微塌陷,看着餐盤裏的食物卻沒什麽胃口:“....可他從來說過喜歡我。”
更別說表白了,這讓她怎麽答應,萬一理解錯了,豈不是很尴尬?
林錦棠咬了口糖醋小排,腮幫子鼓鼓囊囊,一臉滿足:“這還不簡單?當面問問他不就知道了。”
南婳“啊”了聲,一想到這樣的畫面,心裏瞬間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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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挺長一段時間,南婳沒再接到梁聞序的來電,他像是人間蒸發一般,只留下一串聯系方式,安安靜靜躺在南婳的手機裏,再杳無音信。
斷聯的時間越久,南婳想主動聯系對方的勇氣也一點點磨盡。
南婳是一個很少期待未來的人,忙忙碌碌永遠活在當下,想着學好專業課,想着如何賺錢才能讓自己和家人衣食無憂,後來遇到梁聞序,她期待的事情,終于多了一件。
那就是和他見面。
兩人相處的次數其實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南婳知道他對她好,是男女間的喜歡,還是閑來無事對待寵物般三分鐘熱度的逗弄,她不敢确定,也永遠猜不透對方的心思。
也許這份熱度已經散去,雲泥之別的兩人重歸于各自的生活,可一想到梁聞序,南婳始終無法平靜,将這一切當作從未發生過。
距離音樂會越來越近,南婳的彩排也越來越頻繁,在學校過着教室,食堂,琴房三點一線的生活,偶爾還會和同學出去聚餐,短途旅行。
體驗到自己先前抗拒的生活方式,南婳意識到,自己并非是個死氣沉沉,無欲無求的人,每當身處在這樣熱鬧的情景,南婳總忍不住想起梁聞序。
她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直到再次收到葛秋華的消息,這份平靜也被割裂開一角。
那天南婳在報告廳彩排了一整天,因為長時間的練習,指尖都磨出一層薄薄的繭,手腕都酸痛。
晚上準備休息時,南婳收到葛秋華發來的消息,對方雖然拉黑了她的手機號碼,可微信好友卻一直保留。
時隔兩個月,若不是葛秋華主動發消息,南婳還以為微信都被對方拉黑。
葛秋華:“囡囡,天氣預報說最近降溫,你多穿點衣服別感冒了。”
葛秋華:“平時可以沖杯板藍根沖劑預防,你那有板藍根嗎?沒有的話媽媽給你寄點?”
南婳剛鑽進被窩,看到葛女士發來的消息頓時睡意全無。
對方跟個沒事人似的,對她噓寒問暖,關心備至,一副慈母的形象,仿佛先前拉黑她電話的事從未發生過。
因為最近排練比較疲憊,宿舍熄燈比較早,室友都已經睡下,偶爾能聽見窗外呼嘯的風聲,吹得廉價的玻璃簌簌作響。
南婳安靜地盯着手機,屏幕散發出的光線于濃稠的夜幕中照亮她的臉,眼底劃過抹無奈,随即蜷縮着身體,拉過輩子蓋住了頭頂,忍着手腕和指尖的酸痛,慢吞吞地打字回複:
“不用寄,學校藥店有賣。”
葛秋華:“學校藥店賣得肯定不便宜,那些無良商家騙的就是你們這些學生的錢。”
“咱家又不是什麽有錢人,你別亂花錢,我明天就給你寄點板藍根到學校。”
面對葛秋華突如其來的關心,南婳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見慣了女人給一顆糖後就開始提要求的套路,南婳靜靜看着對框裏不斷彈出的文字,神情靜默,無動于衷。
她沒再陪着葛秋華繞圈子,直言問:“您找我有什麽事直說吧。”
葛秋華:“你這叫什麽話?我是你親媽,關心你難道還有錯了?”
“你是不是還因為上次賠償金的事怨我?那能怪我嗎?我付了房款,兜裏沒錢,要是有錢,我看在你的面子上,無論如何都會給你。”
“我是你親媽,打斷骨頭都還連着筋呢,媽只是心疼你,想來關心你一下。”
看着葛秋華在那頭喋喋不休,南婳已經沒耐心再看下去,卻還保留最後一分體面:
“我明天還有早課,如果沒什麽事,我先休息了。”
她剛發過去,葛秋華以為她真的要休息,瞬間急了:
“囡囡,我的寶貝女兒,你最近兼職幹得怎麽樣?手頭要是寬裕,能不能借媽媽點錢?”
“你叔叔最近工作不太順利,工資少得可憐,我也是實在沒辦法才來找你,不多的,就兩千塊錢,你平時不亂花錢,應該存了不少吧?”
“……”
南婳看了眼兩人的對話框,定定的望向頭頂上方漆黑一片的天花板,神色木然,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葛秋華此時的嘴臉。
她現在的确有存款,可她不願意借給葛秋華,即便她是自己的母親。
明明已經蜷縮在被窩裏,可南婳卻絲毫感覺不到暖意,依然覺得手腳冰涼,打字的速度越來越慢。
她看了眼自己編輯好的內容,又一個字一個字的删掉。
對話框上方還在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南婳已經不想知道葛秋華說什麽,無非又是些找她借錢,哭窮的說辭。
做決定之前,南婳還是閃過一絲猶豫的,可僅僅只是幾秒,随後她點進對方的頭像,指尖在屏幕上輕點幾下。
第一次,将葛秋華拉進了黑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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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京都已經步入深秋。
蔥茏的草木褪盡盎然生機的綠色,只剩滿眼被春風渲染過的金黃,校園裏随處可見的銀杏樹,飄零的枯葉鋪滿腳下每一條路,随風卷過地面,飒飒作響。
南婳最怕冷,早早穿上了高領毛衣,音樂會演出的地點就在報告廳,室內有中央空調。
演出将在半小時後舉行,此時後臺的化妝間內人滿為患。
林錦棠專門在角落裏占了塊地兒,打算待會在這幫班裏參加演出的同學化妝,左等右等,卻遲遲不見南婳回來,于是連忙給她發消息:
“南南,你衣服換好了嗎?”
收到林錦棠的消息時,南婳就站在隔壁更衣室的隔間內,已經換上租來的白色抹胸禮服,無論款式還是裁剪都很合身。
南婳看着全身鏡中的自己,想到待會的演出,卻一點也不緊張,唯一盤繞在心底的心事,只與梁聞序有關。
他答應過她會來的,如今時間到了,短信或是電話都沒有。
南婳從更衣室出來,穿過喧鬧嘈雜的走廊,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給梁聞序打去電話。
這是兩人失去聯系之後,南婳第一次主動打電話,她握緊手機,壓制着心底的期待,頭頂上方冷白的光線打在她纖薄翩跹的蝴蝶骨上,裙擺處銀色的絲線流光溢彩。
至于電話接通後的開場白,南婳早已默默演練無數遍,若是他能來那最好,若是不能來,也沒關系,然而回應她的,卻只有耳畔一道冰冷機械的女聲,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