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今晚發生的一切都在南婳的意料之外。
包括梁聞序。
等初秋的涼風拂去她心頭的熱意,理智回歸時,南婳早已跟着梁聞序離開了酒店。
緩緩上升的觀光電梯直達頂樓的旋轉餐廳,電梯外,夜幕下的繁華都市被流光溢彩的霓虹點亮,川流不息的車流似連綿不盡的燈河緩緩湧過城市烏暗縱橫的柏油馬路。
兩人一高一矮的身高差,借着頭頂暖黃的光印拓在玻璃牆面,随着電梯升起,在光影中明明滅滅,若隐若現。
注視着眼前匆匆掠過的繁華夜景,南婳的大腦也如這快速上升的電梯,無法冷靜下來思考。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在面前的男人發出邀請時,鬼使神差地點頭答應,一路被他引領着,來到這裏。
京都最有名的360度旋轉餐廳,矗立在江邊,可以俯瞰城市的中心地帶,店內燭光曳曳,衣香鬓影,回蕩着旋律悠揚的小提琴曲,角落裏充溢着法式浪漫情調。
難怪會被譽為京都,這情人約會的最佳場地。
南婳不明白梁聞序為什麽會突然帶她來這裏,但也清楚,有些事躍于水面,昭然若揭,有些問題不必問,也不必較真。
若是他需要這份消遣,需要人陪,力所能及之下,南婳并不排斥。
至少,梁聞序是願意幫她的。
兩人從電梯出來,身着黑色燕尾服的侍從似乎在此恭候多時,看到梁聞序,随即畢恭畢敬地将兩人帶去提前預留好的座位,無論是位置還是視野,都是全餐廳最佳。
侍從拿着菜單離開,南婳輕聲問:“你常來這裏?”
“不。”這種情侶餐廳,他一個人來或是跟周明森他們一起來,怎麽看都不合适,梁聞序勾了勾唇:“今天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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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婳輕點頭,沒再多問,而男人置于手邊的手機再次響起來。
一路上,梁聞序的電話不斷,鈴聲一遍遍的重複,打電話的人極有耐心,似有他要是不接就一直打的架勢。
因為梁聞序的中途離席,說是去隔壁找人,這一走就杳無音訊,周明森和其他兄弟都快好奇死了。
能讓梁聞序中途派人過去送酒,又讓那個叫張海安的制作人誠惶誠恐地來道歉,這個人肯定不簡單。
由于張海安來時一個勁兒的做檢讨,并沒有提南婳的名字,所以周明森對隔壁的情況全然不知。
電話接通,周明森火急火燎又八卦的聲音傳來:
“哥,你這什麽情況啊?不是說去隔壁見個朋友嘛。”
“朋友呢?你怎麽也跟着不見了啊?”
聽見手機那頭那道熟悉懶散的男聲,正在吃飯的南婳眼睫掀起,一雙清淩淩的眼略顯局促地望向梁聞序,不自覺握緊了手中的叉子。
因為周明森,她又想起在SOMAL的那個夜晚。
梁聞序的神色波瀾不驚,将切好的牛排推到南婳面前,雲淡風輕地開腔:“你們吃,不用等我。”
南婳看他一眼,習慣性的“謝謝”二字再次脫口而出,慢吞吞挪開了自己的餐盤。
南婳的聲音小,周明森一時沒聽清:“哥,這人是男是女啊?居然讓你這麽重視?”
能讓梁先生二話不說,把放在他這珍藏多年的羅曼尼康帝拱手送出去,這肯定不是一般人。
要知道,周明森和孟松瑄先前就肖想這瓶酒,好說歹說,愣是沒見梁聞序點頭。
周明森拖腔帶調的詢問,其中夾雜着旁邊人不嫌熱鬧似的起哄聲。
梁聞序淡淡回答了一句“女的”,手機那頭明顯靜了兩秒,接着,炸開了鍋。
“卧槽,老孟還真猜對了!序哥你也太不夠意思了,談戀愛也不說一聲。”
“快跟我說說到底是誰家姑娘,難不成是盛家那個,盛喬?”
梁聞序否認,手中紅酒杯輕晃,杯中潤澤的紅,與他俊逸的黑眉清目,相得益彰。
他斂睫,清清淡淡的目光落向對面。
南婳正低頭用餐,蔥白纖細的手拿着叉子叉起一塊切得方方正正的牛排送進嘴裏,薄嫩的腮邊微微鼓了兩下,再塌陷,安靜專注,像只覓食的小動物。
梁聞序眸色深斂,拿起手邊的白色餐巾折起一角,過去幫她擦掉嘴角不小心沾上的牛骨燒汁。
因男人突然親昵卻又無比自然的舉動,南婳的心髒重重跳了一下,她粉唇微啓,整個人似被按下靜止鍵,一動不動像在配合,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男人溫涼的指背似有若無地碰過她的臉頰,那股好聞清冽的雪松香淺淺淡淡的在她鼻尖萦繞,擴散,像潮漲潮落的海浪,漫過了她的身體。
梁聞序慢條斯理地收回手,将白色餐巾放在一邊,也不知道電話那頭的周明森說了什麽,他看上去心情很好,笑着答:“目前還不是女朋友。”
梁聞序話音剛落,女孩手中的刀叉沒拿穩,“哐當”一聲掉在餐盤中,金屬和瓷器的碰撞,發出清脆刺耳的聲響。
慌亂中,南婳撞進男人那雙溫和含笑的眼裏,奢靡的燈光打在他高挺如峰的鼻梁上,薄唇勾着弧度。
停留兩秒,南婳故作鎮定的垂眸,發燙的手指重新拿起刀叉,叉起一塊牛排送進嘴裏。
南婳沒有偷聽別人電話的癖好,可梁聞序和對方的一問一答,讓她很難不多想。
她聽見梁聞序笑着對那人說:“行啊,那就借你吉言。”
南婳纖長的眼睫輕顫了一下,目光落在餐桌上擺放的豔逸的紅玫瑰上,努力維持着平靜無波的表情。
她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可胸腔內卻像藏了只橫沖直撞的兔子,下一秒就會從中蹦出來。
小姑娘雖然沒吱聲,可用餐的速度明顯比剛才快,低着頭,臉頰的紅暈一直蔓延到耳根,似在刻意遮掩着什麽,梁聞序怕她噎着,吩咐侍從端來一杯草莓氣泡水放在她面前。
聽說大多數女孩都喜歡這款,也不清楚這姑娘的口味如何。
南婳輕抿了口,冰涼的草莓甜融合氣泡水的酸澀和沖擊,淌過舌根,緩緩流過幹澀的喉嚨,像一場及時雨,澆滅了心底欲燃的熱意。
她輕吐出一口氣,像在緩解緊張,女孩被氣泡水染成草莓色的兩片唇瓣,帶着淡紅的光澤。
梁聞序身形未動,眼睛稍帶端詳,靜靜望着她,默了兩秒,淡聲問:“待會有空嗎?帶你去個地方。”
南婳放下刀叉,看了眼時間,離宿舍門禁時間還有三小時。
三小時的時間,應該是夠的吧。
南婳:“我們去哪?”
梁聞序勾唇輕笑,猜到她這是變相同意了,反倒賣起關子:“去了你就知道了。”
為了打消小姑娘的顧慮,梁聞序補充:“或許可以解決你當下的困境。”
即使南婳從未對梁聞序說過自己的情況,可當他說出這句話時,南婳竟覺得,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跟梁聞序一起離開餐廳,黑色轎車于濃稠的夜幕之下緩緩彙入燈火璀璨的車流,
這一次,南婳不再是腦子一熱,鬼使神差,而是冷靜地深思熟慮,對面前的男人放下了戒備。
或許是梁聞序曾兩次替她解圍,又或者是她除了找他幫忙,別無選擇。
看着窗外熟悉的道路,轎車停下,南婳才發現,兩人竟回到了剛才離開的那家酒店。
濃稠的夜幕之下,眼前燈火輝煌的酒店,像極了一座晝夜不歇的宮殿,讓這座城市增添了流光溢彩。
南婳神情微怔,有些意外地看向身旁的梁聞序,不解他為什麽帶她重新回到這個地方。
男人垂眸看着她,低沉的聲線醇厚,好聽。
“有沒有擔心過,我跟張海安是一樣的人?”他忽然間的詢問,反倒讓南婳無端緊張了一下。
她呼吸停頓,點頭又搖頭,粉唇嗫嚅着輕聲道:“我相信你。”
少女的眼神清澈明亮,褪去防備和盔甲,柔軟無害,只剩下一腔孤勇。
梁聞序站在原地,笑得和煦,伸出那只指骨勻稱的手,指尖輕輕撫過她落在肩頭細碎柔軟的發絲,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開口:“別把我想的那麽好。”
兩人一高一矮同行的身影被酒店耀眼的燈光包裹,印拓在幹淨的地面,影子像依偎在一起,纏綿,暧昧。
梁聞序靜靜凝視着女孩身上籠罩着的微芒,心念一動,輕笑:“說不定,我真的有所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