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對方的頭像很陌生,南婳很清楚,自己并未将聯系方式告訴過其他人。
看着那條驗證消息備注着“SOMAL”,南婳愣了下,頓時困意全無,清麗的眉心蹙成一道淺淺的褶皺,立即猜到這人是誰。
多半就是在清吧,問她要聯系方式的那個公子哥。
南婳記不起對方的名字,但卻對今晚雅座中的每張臉都有印象,除了那位主動替她解圍的梁先生,其他人看起來,都不太像是好人。
看着這條添加申請,南婳既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就放在那,沒有理會。
要是房經理問起,她就說沒看見。
......
開學後,南婳的生活終于步入正軌,和之前的學期一樣,同時兼顧着學業和兼職。
周六下午,南婳收到桐市養老院發來的通知,提醒家屬該為老人續交下個季度的生活費用。
收到消息時,南婳正在去給學生上鋼琴課的路上,她步行在一排排漂亮的獨棟小洋樓間,頭頂驕陽的光芒穿透疏疏落落的樹枝,交錯浮動,鋪滿異地斑駁金輝。
南婳沒有帶遮陽傘,瑩白清透的臉頰被日光灼曬得泛紅,秀挺的鼻梁上都冒出幾顆細密的小汗珠。
南婳收起手機,腦子裏計算着這筆不小的開支,心仿若一潭死水,明明已是初秋,可天氣還是悶熱難捱,經濟壓力對尚在讀書的她來說,似一塊巨石壓在她身上,讓她不得不為之奔波,像個高速旋轉的陀螺,一刻都不敢松懈。
南婳家教的學生叫何雲星,是個正在讀五年級的小女孩,南婳每個周六下午都會過來教她彈鋼琴。
住在城南別墅區的人非富即貴,按理說這類孩子的家教老師都是經過嚴格篩選的,但南婳運氣好,這份兼職是學校老師推薦的,南婳也幸運的通過了試用期,在這幹了快兩個學期。
南婳很快到達目的地,別墅內的阿姨知道她要來,第一時間給她開了門,邀請她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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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輛張揚的紅色超跑緩緩出現在別墅區入口,車牌號是極為嚣張顯眼的連號數字。
周明森握着方向盤轉動方向,朝自個兒的住處駛去,車子拐彎時,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窗外,接着神色稍頓,擡手摘掉鼻梁上的墨鏡,歪着腦袋往窗外望。
剛才有道清瘦輕盈的背影一晃而過,那女孩穿着連衣裙,長頭發紮成馬尾,還背着一個米白色的帆布書包,特眼熟。
可惜沒等他看清臉,人就不見了。
周明森放下眼鏡,車速極慢,有點不甘心地往後看:“哥,我好像看見那個主唱了。”
叫南婳?應該是這個名字。
副駕的男人靠着椅背,雙眼微阖,正閉目養神,光輝透過半降的車窗落進來,淺淺的鋪在男人深邃端方的眉眼間,棱角分明的下颌線也被光影印拓得流暢利落。
梁聞序雖然是地地道道的京都人,可祖上有法國人的血統,所以他的五官立體精致,褶皺深的雙眼皮,鼻骨高且挺,配上一雙沉靜又幽深的眼,明明看誰都留情,可手腕最是無情。
梁聞序擡眸,看了眼窗外,目色極淡。
周明森繼續開車,看出來哥們對那晚的事沒了印象,随即提醒:“就是之前SOMAL駐唱那姑娘,你當時還替人解圍來着。”
“想起來沒?”
梁聞序眉骨輕擡,眼前似浮現出那晚女孩纖薄純白的身影,還有對方輕輕一折仿佛就能折斷的伶仃腳踝,他長睫微斂:“忘了。”
周明森啧了聲,連連搖頭:“您還真是貴人多忘事,你當時給人解圍,我還以為你多少會對這姑娘印象深刻呢。”
梁聞序勾了勾唇,顯然并未将這事放在心上。
兩人下車,周明森将車鑰匙丢給管家,順手拿出手機看了眼:“我上回加那姑娘微信,這都半個月過去了,也沒個信兒。”
後來周明森又去了幾次SOMAL,想找南婳當面問個清楚,為什麽不通過他的好友申請,可惜都沒見到人,聽房經理說,那姑娘開學沒時間,不在那駐唱了。
合着還真是個學生。
周明森本來還想去學校去找人,又覺得實在沒有這個必要,為個只有一面之緣,還不怎麽待見他的女孩專程跑人學校一趟,任誰聽了都覺得他閑得慌。
可一想到被南婳拒絕,周明森心裏還是不得勁:“序哥,那姑娘要是欲擒故縱,這時間間隔是不是長了點兒?”
梁聞序懶懶挑眉,輕笑:“合着別人的‘欲擒故縱’,你沒見識過?”
周明森撇撇嘴,“嗐”了聲,雖然不想承認,可其他女人的“欲擒故縱”,隔兩天早就黏上來了,第一面有多清高,床上就有多風/騷。
他以為南婳也不例外,想到這回倒是碰上個不服軟的。
梁聞序垂眸看向落地窗外,平靜淡漠的眉眼間沒什麽多餘的情緒,也不知他到底在看什麽,周明森拿了瓶威士忌過來,才見梁聞序轉身,慢條斯理開腔:“既然是學生,這事就算了。”
周明森“啊”了聲,有點驚訝這話竟然是從梁聞序嘴裏說出來的。
他們這個圈子玩得開,包女大學生也不是什麽新鮮事下,有時候還會互換,梁聞序雖然對這方面不感興趣,可兄弟間聊到女人,尤其聊到那些床第間的新花樣,他雖不參與,偶爾也會調侃幾句,現在竟然勸他算了,還顧念對方是個學生。
周明森也是個人精,這會卻猜不透他這哥們的心思,正要開腔,兜裏的手機忽然響起來,看到來電人,周明森朝梁聞序指了指手機。
梁聞序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示意他去接。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周明森回來,将手機直接丢在了桌上。
“不是我說,你家這位梁夫人,當後媽當得還挺像那麽回事。”
“你一回國就給你安排相親,真以為別人不知道她心裏打什麽算盤呢。”
梁聞序回國沒多久,梁家老宅不願意回,隔三差五就來他這圖個清靜,可憐周明森,這幾天手機都快被梁家人給打爆了。
梁聞序不置可否,神色波瀾不驚,慵懶松弛地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眼底淡淡的青色依稀可見。
最近跟梁氏的幾位董事熟悉業務,梁聞序連着好些天沒睡個整覺,好在周明森這處房産還算僻靜,梁家人一時半會還尋不到這裏。
梁聞序雙目輕阖,似睡非睡,冷白清隽的面龐迎着光,任金色光斑清淺地鋪平他眉眼間的褶皺,陷落于深邃俊挺的鼻峰。
周明森本來還想跟梁聞序喝幾杯,扭頭才見這位主兒靠着沙發,就這麽睡着了。
......
南婳教了學生三小時的鋼琴,小姑娘很聰明,新內容一點就會,南婳上次走之前預留的鋼琴曲,小姑娘已經能完整的演奏一遍,看得出來平時經常練習,雖然指法還不夠熟練,但比南婳初學鋼琴的時候厲害很多。
南婳耐心教何雲星指法,即使有些內容重複了很多遍,也不見她生氣或是不耐煩。
何雲星家教很嚴,平日裏何太太對女兒要求很高,也極少誇贊她,何雲星聽到最多的鼓勵和稱贊,都是來自南婳,在她印象中,南婳總是溫柔安靜,似乎永遠都不會生氣。
今天何太太有事外出,家裏只剩何雲星和南婳。
中途休息時間,南婳低頭翻看琴譜,在想預留給何雲星的練習曲,何雲星雙手撐着腦袋,睜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笑眯眯地看她:“南婳姐姐,你是你們學校最漂亮的嗎?”
何雲星喜歡稱呼她姐姐,只因為叫老師,總覺得把南婳給叫老了,而且一點也不親切。
南婳笑着搖頭:“我們學校漂亮的女生很多。”
何雲星嘿嘿的笑,篤定道:“她們肯定都沒有你漂亮。”
南婳忍俊不禁,幹淨剔透的瞳仁裏難得流露出盈盈笑意:“謝謝你這麽看得起我。”
何雲星:“南婳姐姐,你們學校是不是有很多男生追你?”
南婳眨巴眼,認真思索了兩秒,随即搖頭:“不是很多。”
或許有男生對她有些想法,可惜她實在沒那麽多時間耗費在這些事情上。
男人和戀愛,只會影響她的學業和賺錢的速度。
聽南婳說學校裏很少男生追她,何雲星顯然不信,還想刨根問底繼續問下去,但南婳可沒給她這個機會,垂眸看了眼時間,督促她繼續練琴。
鋼琴課結束後,南婳從別墅出來,傍晚餘晖染紅了整片天際,細碎耀眼的光芒灑落在一棟棟建築優美精奢的獨棟別墅上,交錯出一種高不可攀的別樣美感。
南婳知道自己和有錢人的懸殊,所以從不羨慕,她沿着幹淨的泊油路一直往前走,路旁金燦燦的桂花繁密而茂盛,花香過于濃郁而有些刺鼻,南婳準備走出別墅區,去一公裏外的公交車站坐車。
身後傳來輪胎碾壓過地面緩緩駛來的聲音,南婳沒有回頭,雖然道路很寬闊,但她還是往一旁的花壇邊靠了靠,盡量把位置都留給身後的車輛,方便其通過。
南婳讓出路,可身後的那輛車卻遲遲沒有通過,直到餘光處一抹惹眼的紅出現,耳畔随之傳來一道吊兒郎當的年輕男聲:“原來真的是你啊,先前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人呢。”
男人的語氣透着幾分自來熟和欣喜,南婳詫異地側目,一輛顏色鮮豔張揚的敞篷跑車不急不緩地跟在她身旁。
暗色車窗降落,南婳垂眸,看到駕駛座上的周明森。
她的視線悄然掠過駕駛座上的周明森,注意到超跑副駕,坐着的男人同樣眼熟。
那人一襲黑灰色襯衫,領口微微敞開,襯得露出的膚色冷白似玉,那張臉依舊平靜慵懶,即使沒什麽情緒,卻也分外好看。
梁聞序擡眸,目光漫不經心地落過去,恰好捕捉到南婳定格在他身上的視線。
女孩黑白分明的眼清淩淩的,像叢林中的小鹿,眼底的好奇和驚訝還未來得及遮掩,她似乎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目光停得過久。
梁聞序的眼神裏流露出一絲饒有興致,唇角噙着抹似有若無的笑痕。
短暫的對視,南婳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不妥,忙垂了垂眼,心髒不受控制地重重跳了一下。
她想起來,他就是那晚,在酒吧替她解圍的梁先生。
周明森單手握着方向盤,半邊身子已經湊過來,沖南婳揚了揚下巴:“南婳,你這是要回學校?”
南婳粉唇微抿成一道直線,有些後悔今天出門沒看黃歷,難為對方還記得她的名字。
她輕點頭,顯然不想跟周明森說話,餘光裏,那位梁先生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像在打量着什麽,這讓南婳心口微微一緊,有些不大自在。
瞧見女孩臉上的排斥和抗拒,周明森臉上笑意不減,用自以為友善的口吻繼續道:“給個面子,讓我送你一程呗?”
周明森的獻殷勤,還有女孩充滿戒備,後退半步的小動作,一旁梁聞序但笑不語,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輕敲着扶手。
他不動聲色的端詳,再次旁觀,看着車外的女孩站得筆直,風過樹梢,吹起她垂落的發絲,輕輕飄蕩的白色裙擺似沾染了夕陽的浮光,還有裙擺下隐隐晃過的那兩條筆直勻稱,瑩白纖細的雙腿。
下一秒,女孩的雙腿并緊,裙擺緩緩落下。
梁聞序眸色深斂,移開了目光。
南婳不想跟周明森糾纏,認真婉拒:“謝謝你的好意,我着急趕車,先走了。”
說完,她不等車裏的人再開腔,轉身就往車站的方向走,頭也沒回。
“趕什麽車?公交車?”周明森都愣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的限量款超跑不比那破公交舒服?
梁聞序單手倚着車窗,注視着那抹輕盈纖薄的身影越走越快,仿佛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趕,女孩及腰的長發也被風漫卷,披落在餘晖之下。
梁聞序狹長漆黑的眼微眯,安靜的瞧,直到那抹身影消失不見,他才掀唇低低笑了笑。
周明森很郁悶,他長這麽大,身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能讓他主動追求的女人少之又少,這個叫南婳還真是不識擡舉。
她不是很缺錢嗎?他有的是錢,這女的怎麽就不知道走個捷徑?
感覺到南婳對他避之不及,周明森輕啧了聲,對着鏡子照了照自己的臉:“我有那麽吓人?這不挺帥的嘛。”
梁聞序不鹹不淡地睨他一眼,沒搭腔。
周明森:“你說這姑娘怎麽會在這?難不成她也住這兒?”
周明森是這的業主,不是他對窮人有偏見,主要是這的房價和租金,在京都都頂尖了,一般人住不起,這姑娘都到酒吧兼職了,怎麽看都不像這的業主。
梁聞序低頭看手機,也不知有沒有在聽。
周明森在一旁分析的頭頭是道:“該不會這姑娘早就有主了吧?”
他身邊那幾個兄弟,對女朋友倒是大方,只要伺候得好,給她們的衣食住行自然都是最好的,住的地方也不比這差。
聞言,梁聞序終于擡頭,雙眸沉靜如水,意味不明地瞥他一眼:“你看見了?”
周明森眨巴眼:“沒,猜的。”
梁聞序把玩着手機,單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陽穴,聲線低沉冷淡:“能不能嘴巴放幹淨點?”
“能,當然能。”周明森看他一眼,坐直了身板兒。
超跑駛出別墅區,經過公交車站,好巧不巧又看見南婳。
女孩排在一群大爺大媽後面,跟老年人一塊擠公交,肩上的帆布包都被擠歪了,并未注意到他們。
周明森似有怨念地一腳踩下油門,紅色超跑迅速超過載滿人的公交車,将其遠遠甩在後面。
周明森瞥了眼身邊的人,梁聞序都未偏頭去看,腦袋靜靜枕着椅背閉目養神。
他忍不住開腔:“哥,你真對這姑娘沒意思?”
梁聞序依舊阖着眼,清越的聲線懶懶應着:“開你的車。”
“少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