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風雨前夕
第87章 風雨前夕
那人仍然還在奮力掙紮着, 渾身的泥水甩得到處都是,但顯然力量根本沒法跟訓練有素的軍隊相比,為首的領軍随手塞了一團布堵了他的嘴, 擺手吩咐道:“帶走,嚴加看管。”
那領軍走過來,恭敬在車前揖手道:“夫人受驚了,是屬下辦事不利, 還請夫人責罵。”
秦樂窈的注意力從被拖走那人身上轉回來,這才發現面前這一隊士兵身上的兵服顏色都是出自禦林軍,應當是赫連煜的手下。
“這位小哥言重了,我沒事。”秦樂窈忍不住跟他打聽道:“你們這是在抓誰?他為什麽要撲我的車架?”
領軍答道:“回禀夫人, 這是前吏部官員,四處宣揚對陛下大不敬之辭,我等奉命捉拿,這厮估摸着是認出了夫人的車架, 故意前來沖撞的。”
他這麽一說, 秦樂窈就明白過來, 估摸着抓人這種得罪人的活赫連煜擔了不少,難免會落個敵視。
她點了點頭,又問:“赫連……将軍呢?”
“大将軍這幾日在忙着鎮壓一些蠢蠢欲動的逆黨, 或許會遭一些宵小之輩的窺視,屬下以為,外面不太平, 夫人這些日子出門,還是要帶夠人手才好。”
秦樂窈笑着道:“我知道了, 謝謝你。”
“夫人慢走,屬下還有公務, 先行告退。”
軍隊離開之後,秦樂窈的餘光明顯察覺到周圍不少打量的目光,但和之前那種看熱鬧的悠閑不一樣,現在百姓們大多不敢吭聲,也就是悄悄瞧上一眼,就趕緊別過頭繼續做自己的事情了。
這件事情發酵出來的後遺症,似乎遠比想象中要嚴重許多,竟已是發展到了如此反動敵對的程度。
又過了幾天,雨徹底停了。
院裏的泥壤浸滿了水潤,濕濕軟軟的,溫度一回升,立馬又是一大批嫩芽冒頭,争先恐後鑽出土壤。
入夜之後的和風吹得人舒适倦懶,第一批栀子花也吐出了花苞,秦樂窈剪了一些泡在水中,有清香味萦繞在屋子裏,等着它慢慢綻開花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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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煜的腳步聲踩在地毯上被消散了許多,近身後她才注意到回頭,後背便已經落入了炙熱的懷抱裏。
他還穿着一身銀黑軟甲,兩條手臂将她牢牢圈住,往懷裏按揉着。
“你回來了。”秦樂窈被他吻着耳垂,語調有些驚訝,“外面的事情處理完了?”
話音都還未落,他滾燙的親吻便已經尋找到了唇瓣,深深入侵,與她糾纏着交換纏綿的氣息。
“還沒徹底結束,回來見見你,續個命。”纏吻的間隙,他的熱息撒在嘴唇與臉頰,赫連煜嗓音缱绻,不斷嘗着那朱唇的滋味。
“唔……”秦樂窈被他親了一會眼裏就有了水霧,她伸手摟着他的脖子,輕啓着唇配合他的侍弄,一邊找着喘息的機會道:“我聽說抓了好多人。是不是很嚴重?”
“嗯。”赫連煜将交融的粘膩咽下,鼻息沉重,又再慢慢與她反複熨帖着,“那封信的影響力太大了,雖然沒蓋玉印,但朝中還是有不少上了年紀的老頑固,這事得快刀斬亂麻,絕不能叫流言傳出上京城去。所以這些日子,我能陪你的時間很少。”
“誰要你陪了。”秦樂窈調笑着,勾起的一側唇角尚且還和他貼在一起,赫連煜吻在她唇瓣上舍不得挪開,也跟着一道勾唇,嗓音呢喃着:“是我想陪着你。”
赫連煜再次深深吻住她,秦樂窈在那不知何時游走上來的大掌揉撚之下雙頰微紅,那微微揚起的雪白脖頸誘得他錯不開眼,深邃凝視着,遵循本能在上面留下了一個個屬于自己的痕跡。
是夜,微風,花枝清香,輕顫的手臂往前探出,攀在深色的床沿上。
因為身體遭受的強烈刺激而用力攥緊被單,似想逃離,下一瞬就又被另一只堅實有力的大手包裹住,溫柔着,又再帶回了糾纏的漩渦中心。
兩種不同的膚色上泛着同一種潮紅,秦樂窈恍惚間看見他們身上邪性又張揚的紋身吻合在一起,還在擠壓着慢慢聳動,像是活過來了一樣,像狐貍的尾巴,将他們緊緊纏在一起。
今夜的赫連煜并沒有放縱太久,一個來回之後他摟着秦樂窈綿軟的身子,往她發心親了下,道:“明日還有頂要緊的公事,剩下的先欠着,過了這一段之後一定補給你。”
秦樂窈每到這個時候就不太想動彈,她歪在他懷裏,散漫道:“你不要說得好像我才是那個色中餓鬼。”
赫連煜輕笑着,也不急着沐浴,十分享受這種事後溫存的感覺。
秦樂窈眯着眼,探出一只手仰上去在他耳垂上揉撚把玩着,“所以抓去的那些人會怎麽樣?”
“不知道,要等陛下聖裁。”赫連煜将臉頰往她手上蹭了下,“但其實抓起來的也只是明面上一些過于狂熱的反動者,私下裏看不見的地方,必須得在成型前鎮壓,叫他們投鼠忌器,若是等到這些人真的沆瀣一氣成了氣候,就難辦了。”
秦樂窈聽出來了,他是主張重罰的。
“我不懂,退上一萬步講,即便那封信是真……”她說到一半剎住了嘴,換了個委婉些的說法,“即便那些人真的想煽動些什麽,那下一步怎麽辦呢,推着還沒成年的太子登位?還是說真的會去動那叛國的前朝皇子的心思?腦子被驢踢了嗎。”
赫連煜知道她對那位‘玥公子’戾氣深重,又将人摟進了些,道:“現在冒出頭來的這些不過是沒什麽腦子的散兵游将罷了,固執沖動容易被人煽動,即便是殺了也不可惜。但他的身份特殊,背後真正需要重視的,是華妃母族,那樹大根深的金氏。”
秦樂窈雖是布衣百姓,但腦子聰明人也靈活,一句話便能點醒其中關竅。
她皺着眉撐起身回頭看他,赫連煜見她這副表情,很明白她心裏在想什麽。
溫燙的大掌在她腦後揉了把,赫連煜的眉眼浮現出了狠厲的殺氣:“只要我還活着,絕無可能。”
毫無疑問,赫連煜是個鐵血悍将。
只要他一息尚存,就絕不會容許這等亂臣賊子,糟蹋将士們拼死保衛下來的大梁山河。
秦樂窈信他的決心,但還是忍不住有所憂慮,她下巴枕着交疊的手,就這麽趴在他胸膛往上看着,赫連煜柔和了神情,手在她後頸慢慢揉撚,道:“陛下登基多年,根基已然穩固,現在的形勢雖然不樂觀,但也沒到你所擔心的那種地步。好好休息,這些事情,我來解決。”
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裏,朝堂之上風婆文海棠廢文都在幺污兒二七五二吧椅雲詭谲,以威北王和骁騎大将軍為首的一派堅定擁護天子皇權,還有另外一撥人,對‘血書’內容耿耿于懷,對當年武惠帝登基的那封手诏生疑,明裏暗裏諷刺彈劾。
墨仲恩墨閣老從昏迷中蘇醒之後,三朝元老着官服重登寶典,慷慨陳詞,要求擇選剛直廉正者組建監察組,徹查當年宮變舊案,既是給社稷江山一個交代,也是給皇帝這身龍袍的清白,一個必要的交代。
梁帝同意了,甚至為表證決心,一應人選皆由墨閣老欽點。
“賊子構陷之心,昭然若揭,便是要借故動蕩我大梁國本朝綱,好引樓蘭趁虛發兵而入。”梁帝在朝堂之上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對墨閣老敬重深拜:“閣老乃兩朝帝師,景燚雖無緣拜在閣老門下,但先生風骨,景燚心神所往,敬佩之。”
“此番驚動閣老頤養天年,景燚實在慚愧,只盼事情能盡快有個了結,方能繼續護佑百姓安定。”
這樣一番言辭懇切的陳情,墨閣老卻是并未有所動容,一番甄選之後,排除掉了所有派系黨羽之輩,在百官中挑出了三位合适的人選,共同偵察此案。
這一案無疑牽動整個朝堂的視線,在墨仲恩的監督和協調之下,百官都相當配合,但畢竟是十五年前的舊事,雖然皇家史書記載詳實,溯源證據仍然頗有難度,一番仔細追查歷時一月有餘,終于是捋清了所有脈絡。
當年的舊案,沒有疑點,确實便是兩位皇子率先逼宮發起宮變,後被太子截下,三方互鬥之中二皇子不幸隕身。先帝身邊近臣高巡龐雀二人曾趁先帝染病時期,借太醫院之手,往藥中動過手腳,導致先帝龍體每況愈下,最終病死龍榻之上。
至于當時的颉郡王奚景燚,乃是奉诏入宮伴聖,最後的那封傳位遺诏之上,也确實蓋有先帝玉印,确鑿無疑。
而那封出現在刑部和大理寺等地的手抄血書上,卻是空空如也,只有先帝落款,并無玉印。
如此一來,是非黑白立現,流言不攻自破,武惠帝的龍椅,得來名正言順。
就這樣,朝堂之上的風向徹底被控制住,那些捕風捉影煽風點火者皆被扣押,按律處置,剩餘心中仍有疑窦者,也不敢再多言什麽,只管将那些懷疑全都咽回了肚子裏。
事情徹底蓋棺定論的這一日,赫連煜終于是松下了連日緊繃的一口氣,早早回到了無乩館中,将秦樂窈一舉抱過頭頂轉了好幾圈,高興道:“這破爛事總算是完了,想我嗎。”
速度太快了,秦樂窈啊了一聲攀住他的脖子,無奈笑着:“你快放我下來,轉暈了。”
赫連煜是真高興,情緒高漲着一把撈住她的大腿,就這麽在身上換了個姿勢,将她禁锢抱在身前,道:“那個奚梧玥,舉國都下了通緝令,通敵叛國,見之格殺勿論。”
秦樂窈揚着眉眼,深以為然地點頭:“哈,活該。”
赫連煜摟着她的大腿,眉眼間都含着笑意,又問了一遍:“想我嗎,嗯?說話。”
“你一個大将軍每天就想着問這些話,你臊不臊?”秦樂窈擒着他的下巴擡起來,指腹還能摸到上面冒出來的胡茬,慢慢揉撚之後有些癢。
“我從來不害臊。”赫連煜沖她笑着,他狀态放松随口問:“我胡子冒出來了是嗎,你會嗎?”
原本只是一句調情的話,然一出口他便有些後悔不該這麽問的,給男人刮胡子這種親密的事情,萬一萬一她真來一句‘會啊’怎麽辦。
最後氣的還是他。
而一想到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蕭敬舟,赫連煜覺得自己的邪火已經開始壓不住地往上竄了。
秦樂窈看他這前後矛盾欲言又止的神情,心裏跟明鏡似的,實在沒忍住,給當面笑出了聲。
“笑什麽笑。”赫連煜知道她在笑什麽,将她放在軟榻上,把人的臉給掰了回來,“不準說,我不想聽。”
“哦,不準說什麽?”秦樂窈見他這一臉嚴肅的樣子就偏想逗,“赫連将軍,你氣量怎麽這麽小。”
赫連煜一把将她壓倒親了上去,“我沒有氣量。”
“唔——”
胡茬意料之中的有些紮臉,秦樂窈不肯配合他,赫連煜就拿手墊在她下巴上阻隔,再慢慢溫柔親下去。
這場突來的禍事看起來是暫時過去了,梁帝将之前最為激進的幾個官員恩威并施,一番敲打之後,也算是穩定住了局勢。
只是經此一事之後,朝中的氛圍變得有些微妙壓抑起來,對此,梁帝便重新将那被耽擱下來的圍獵提上了日程,想要借此機會,帶着肱骨之臣一道親身狩獵,打破一下這略顯僵硬的氣氛。
初夏時節,萬益山上飛禽走獸衆多,幾個擅長騎射的武将便像是歸山的虎,帶着一群王公貴臣的世家公子分成了狩獵的小隊,以梁帝禦賜的一柄清霜寶劍作為彩頭,相互較勁比試,場面好不熱鬧。
秦樂窈會騎馬,但卻并不擅長這種劇烈的騎射,她自覺沒趣,原本也只是準備跟着一起陪跑一趟罷了,赫連煜下了場,她便自己在高臺陰涼處歇着吃葡萄。
這萬益山上新鮮采摘的葡萄晶瑩透綠,個頭小小的,但卻沒有籽,吃起來脆甜爽口。
沒過一會,就聽見打馬回來的赫連煜在下面叫她:“窈窈,走,跟我上山玩去。”
“上山?”秦樂窈咽下嘴裏的葡萄,往下瞧着赫連煜,茫然問道:“上什麽山,這不是在山上嗎。”
赫連煜:“這獵場是山腰,地方大寬敞,但是上面更漂亮些,老二探路回來,她興奮得跟個猴似的。”
秦樂窈來沒來得及說話,那邊獵了半場就偷溜的袁紹曦就帶着齊家夫妻倆還有康兆和小侯爺策馬過來了,女将軍是個急性子,人還沒到聲音就先嚷嚷了起來:“磨蹭什麽呢!再不走天都黑了,還真一直陪那些草包打獵不成。”
“下來呀仙女兒,走,上游有清泉,這個天水邊上可舒服了。”袁紹曦在下面催促着秦樂窈。
她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去,被這麽幾個人等着一催,赫連煜也趁機朝她伸手詢問道:“跟我騎一匹馬還是你要自己騎?”
秦樂窈便道:“我自己騎吧。”
上游的風景确實要比下面秀麗不少,高聳的林木間有飛鳥啼鳴,山泉清澈,順着跌宕的山路淙淙而下,還能看見裏面蹦跳的魚蝦。
袁紹曦撸着褲管子站在水中間摸魚,北疆人愛紋身,女将軍露出的小腿肌肉上紋了好幾行字,秦樂窈坐在岸邊上瞧了兩眼,袁紹曦擡起腿亮給她看,哈哈介紹着說:“這是我的護身符,大輝寺裏的老和尚親手給我寫的一段,保平安的。”
“仙女兒,接着,一會咱烤魚吃。”袁紹曦一樹杈下去就是一條魚,取下來往秦樂窈的方向一丢。
水花四濺,秦樂窈手忙腳亂下意識去接,旁邊赫連煜先她一步一手截了過去,他一條手臂将她摟在懷裏,一手抓着魚,沖袁紹曦數落道:“你當個個都跟你似的,活魚往姑娘家臉上丢。”
袁紹曦剛才是下意識沒過腦子,回過神也覺得不妥,在水裏吐着舌頭沖秦樂窈攤起兩只手:“我的我的,下次注意。”
下游泡腳的康小侯爺摸着下巴啧啧稱奇,沖旁邊的齊家夫婦感慨道:“我是真沒想到,赫連兄竟然真能跟這位秦老板走到今日這份上,神奇。”
“什麽秦老板。”齊闵是個耿直性子,不滿他的稱呼,糾正道:“人家那是正經大嫂。”
康兆和嬉笑着往自己嘴上拍了一把。
袁紹曦烤魚的手藝相當好,傍晚時分一群人在溪水邊上一通吃吃喝喝,硬是拖着時間估摸着下面獵場中的比試結束了才回到營地中去。
已經算是入夏了,夜晚的山風很是涼爽,赫連煜和秦樂窈的營帳臨靠山溪不遠,站在坡上就能瞧見夜色下那水面反着粼粼波光,不時還有小魚從水中躍出。
秦樂窈晚上吃多了烤魚,人一飽就開始犯懶,稍有些困頓想打盹。
身後一個炙熱的懷抱怼上來,赫連煜一口輕咬在她耳廓上,“困了?”
秦樂窈一個激靈瞌睡醒了,耳朵上傳來濕膩的觸感,那軟舌鑽進去掃了一下,她半邊身子發軟發麻,下意識躲了一下。
赫連煜的大掌扣住她的脖頸不許退縮,追上來又再含吻了幾下,氣息沉重間含糊道:“躲個什麽。”
來萬益山狩獵之前,恰逢秦樂窈的葵水期,到今天算着日子該差不多了,憋了好幾天的男人将她箍在懷裏緊緊相貼,問:“差不多幹淨了吧。”
沉重的鼻息灑在脖頸之間,帶起了輕微的戰栗。
秦樂窈沒作聲,赫連煜親了一遭沒等來回應,又重新親回了她的唇瓣,睜開一雙欲念深重的眼,緊緊鎖着她,不解問道:“窈窈?”
他一邊以眼神詢問答案,一邊急不可耐地将人往後壓倒,推在了中間那塊獸皮毯上,動作還算溫柔,但力氣大,顯得強勢。
“不行,”秦樂窈被他探進來的大手揉得弓起身子,一邊輕笑制止他的行為,側過去将那胳膊圈在懷裏,“等會,今天不行。”
“為什麽?”赫連煜稍作停頓擡頭看她,他們一起朝夕相處生活了三年多,他很清楚她的葵水素來都是快則五日慢則七日,絕對就幹淨了,昨日便是第七日,也是顧念着今日要上山,便沒有折騰她。
“狩獵要在萬益山上待個七八日是嗎。”秦樂窈慢慢将自己撐起來一些,跟他對視着。
“是啊,所以呢。”赫連煜跪在她身子兩側,順着她起身的姿勢便利,将人的脖頸摟着,俯身慢慢熨帖親吻那眼角眉梢。
“忘帶避子藥了。”秦樂窈被他擡高下巴親着,赫連煜的動作一頓,她解釋道:“從上京出來的頭一天晚上我還記着要檢查來着,結果剛才去翻行囊的時候到處都沒找到。得委屈你忍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