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賜婚
第77章 賜婚
回到上京城的這一天, 梁帝親自去了禦林軍大營,犒賞三軍,論功行賞。
秦樂窈不願跟去軍營, 也惦記着自己這一走兩個多月家裏父兄擔心着急,便要求單獨先回了一趟沉香酒莊。
盡管之前已經有過飛鴿傳書報信,但畢竟是那戰火連天的前線,秦伯有秦忠霖父子倆這次還是被吓得夠嗆, 年邁的老父親一把鼻涕一把淚,三令五申,叫她發誓再也不可行此危險之舉。
安撫了有好一陣,才算是将父兄的情緒穩定下來, 又陪着一道用了個飯,秦樂窈回到無乩館去的時候,就已經是晚上戌時了。
人剛一進屋子,外面赫連煜就踩着點跟她前後腳地回來了。
他顯然喝了酒, 見秦樂窈站在主宅門口, 上前來說話的時候都能聞見酒氣, 笑着道:“我還擔心你沒回來,趕着回來替你接旨。”
秦樂窈茫然道:“接旨?”
赫連煜笑了笑,道:“陛下特意向我問了你在哪, 今日是犒賞三軍,本來也不怎麽能顧及上,宣你明日入宮去, 慶功宴上,再論功行賞。”
秦樂窈被入宮和行賞這幾個字給炸懵了, “陛下?宣我?”
尋常的平民老百姓,能在天子出游時候跪在路邊上聽見那車輪駕攆經過的聲音, 都是祖墳冒了青煙大運從天降。
秦樂窈尚且還沒從這麽幾個字裏面回過身來,外面宣旨的太監就已經到了,小厮高聲通傳進來,赫連煜瞧着她愣神的模樣,眉眼含笑牽着她的手将人給帶了出去。
秦樂窈這輩子都沒接過天子的聖旨,她跪在地上手心全是汗,直到大太監宣讀完了聖旨,她還一動不動伏在那,旁邊的赫連煜推了一把輕聲提醒她道:“去接旨,記得謝恩。”
她這才面色嚴謹地上前,雙手接過了那很有分量感的明黃卷,“謝主隆恩。”
大太監笑着對二人道:“天色已晚,雜家就不耽誤大将軍與秦姑娘休息了,明兒個申時,宮裏的馬車會來府上接二位赴宴,還請好好準備,面見聖上。”
赫連煜心情大好,點頭道:“公公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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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宮裏的內侍都走了之後,秦樂窈還呆站在那有些不知所措。
她手裏的聖旨沉甸甸的,忍不住又再打開重新瞧了一眼,上面的筆跡蒼勁有力,還蓋着天子的玉印。
此番一道送來的東西有不少,除了聖旨之外,還有梁帝單獨賞賜給她的一套海藍蜀錦宮裝,同色的藍晶寶珍珠冠,還有金釵步搖耳墜,整整齊齊的一套行頭。
秦樂窈沒見過這般陣仗,手裏拿着聖旨,躊躇問他:“你……這……”
“怎麽了。”赫連煜走近後調笑道:“你不是聖旨送到手上來了也想說你不去吧,那可不行寶貝,抗旨要殺頭的。”
這渾是一句調侃之詞,秦樂窈反駁道:“你瞎說什麽當然不是,但是、但是,你在陛下面前往我身上宣揚什麽了?”
“跟我有什麽關系,頂多算老二多叭叭了幾句。”赫連煜明白她的意思,笑着點了點耳朵,“況且你以為陛下久居宮闱就什麽事都不知道了?大軍的一舉一動,戰事發展中的重要因素,怕是知道的比我這個主将還清楚。”
“咱們的陛下,是位勵精圖治的明君,賞罰分明,你于國立下大功,自然該是要行賞的。”
這份恩典來得太突然,最初的那份驚詫過後,秦樂窈後知後覺笑了起來,仍是覺得很有些不可思議,“我居然能有今日,可真是祖上積德了。”
赫連煜環着雙臂,調侃她道:“即便沒有這一出,日後我們成婚之後,你也多的是機會出入宮闱。”
秦樂窈還高興着,嘴邊上就帶出了反駁:“那怎麽能一樣。”
這一整晚上,秦樂窈都沒怎麽能睡着覺,越是知道第二日要以最好的狀态面見天顏,就越是難以入眠。
第二日晌午過後,宮裏便特意遣來了教習嬷嬷,跟女使一起為秦樂窈沐浴焚香,梳洗打扮。
那嬷嬷約莫四十出頭,面目和善,一面與秦樂窈教誨着宮中需要注意的地方,一面安撫道:“老身給許多官家女子教習過宮中規矩,秦姑娘是個天資聰穎的,無需太過緊張,從容應對便是。”
秦樂窈的樣貌本就清絕端莊,梳妝打扮之後更是增添了不少貴氣與風韻,看起來便像是出自書香世家的貴女。
到了未時三刻前後,她緊張得一直想喝水,心髒跳得快,頭上的珍珠冠和步搖上都有墜着流蘇,她遣走女使之後,自己一個人一遍遍練習着來回行走,适應這一頭珍貴首飾的存在。
赫連煜也不知是什麽時候來的,靠在門邊上,忽然出聲調侃道:“到底是不一樣啊,之前我送你的那些,你就推三阻四的一會說太重了一會不習慣的,就是不願戴。”
秦樂窈走到一半停下來回頭看他,男人眼中滿是狹猝的意味,她本就緊張,這一刻腦子裏冒出了十來句話能反駁他,這是天子對她這個人的認可與重視,和作為男人的附屬品榮耀加身是兩碼事,不習慣也能習慣,她還覺得相當高興是光宗耀祖了。諸如此類。
到最後卻嫌麻煩:“你懂個屁。”
赫連煜微妙地揚了揚眉,唇角都壓不住笑,越挽越上。小老虎不去裝那溫順的貓咪,終于是快要在他面前顯露出真實的模樣來了。
申時一到,馬車載着兩位貴人緩緩往玄武門而去,這裏的秦樂窈悶聲不吭,赫連煜瞧了她一眼,将她膝蓋上的手握住捏了把,輕笑道:“沒事,別緊張,問什麽你就答什麽,最後記得謝恩就好,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秦樂窈動了動喉嚨,點頭應了一聲。
玄武門前二裏地外就不允許閑雜人等靠近了,所以對于秦樂窈這種平民百姓來說,是真正意義上的從來沒有見過所謂皇宮,宮門周圍的五裏地內都不允許有超過十丈的建築,遠眺一眼都是奢望。
玄武門下有重兵把手,馬車經過之後,便算是正式踏入了宮門領域。
秦樂窈坐在車裏,心裏的好奇心升至了頂點,她很想看看外面的景象,但又擔心宮裏規矩多會不會犯什麽忌諱又或是被人笑話,躊躇半晌,仍然是抓心撓腮。
于是她試探着問赫連煜:“我可以掀簾子看看外面嗎?”
這一雙眼睛平時看着是天生的清絕冷淡,但當她往上看的時候,從赫連煜的視角,圓嘟嘟的,無辜的,清澈的,可愛的。
“當然可以。”赫連煜瞧着她,心裏癢極了,忍不住又再将手握緊了些揉了把。
秦樂窈得了肯定答複後便立即轉身往窗邊坐近了些,跟個孩子似地迫不及待掀開簾子,往外看去。
此時正值黃昏,夕陽的餘晖灑在巍峨的玄色宮殿之上,宮道寬敞平坦,兩旁有路過的宮娥和太監正端着托盤,步履整齊又穩當,一長排的從旁經過,不知是要去往何方。
赫連煜見她如此新鮮,索性也趁機坐近了些,他一只手還握着她的手,另一條胳膊從頸後繞過去搭在了窗邊,将人環住的同時也接過了她撩起的簾子。
“你看,前面那個四面尖頂的就是尚書房,以前小時候我和老二他們,就是在這裏面聽學。”
“外面那條路是通向太和殿的,但不是距離最近的一條,夏天太陽最毒辣的時候,不少文官喜歡繞一繞走這邊乘涼。”
“馬上轉了彎,一會能看見春熙殿,也是長公主寝殿,我母妃明淳公主未出閣時候的住所,她喜歡花,尤其白色的,以前把春熙殿裏外全都種滿了梨樹,春天的時候雪白一片的。”
赫連煜慢慢跟她介紹着路過的一景一物,二人說話的距離隔得近,幾乎是臉要貼在一起的溫存耳語,兩側的宮娥太監偶有路過也全都低着頭,不敢過多窺視貴人。
秦樂窈這輩子第一次進到這整個大梁最為尊貴的地方,此時此刻的注意力全在外面,絲毫沒有覺得有何不妥。
慶功宴設在了銅雀臺,此番赫連煜為主角,袁紹曦等主力将領也都受邀前來,女将軍一瞧見今天秦樂窈的扮相就諾不開眼睛,圍着轉了好幾圈,直呼仙女今天不仙了像神女。
在這皇宮大內的口無遮攔,秦樂窈臉都給她說紅了,趕緊道:“将軍不要尋我開心了。”
“滾蛋,你別在這礙事。”赫連煜擡手趕她,婆文海棠廢文都在幺污兒二七五二吧椅就要帶秦樂窈往銅雀臺上去,袁紹曦又吊兒郎當開口提醒道:“诶诶,我說赫連,在外邊兒你随便點也就算了,這可是宮裏,多少眼睛看着,你倆這還沒成婚的就出雙入對,你不怕被那些文官的唾沫星子淹死?”
秦樂窈也覺不妥,往旁邊離開了一步。
赫連煜掃了眼,收回手沖袁紹曦道:“當然知道,我叮囑了讓她的席位設在我邊上,還是分席而坐,不會遭什麽非議。”
袁紹曦:“嘿嘿,那還差不多。”
不多時,衆将士入席之後,太監高聲通傳道:“皇上駕到——威北王駕到——明淳王妃駕到——”
銅雀臺上霎時間安靜下來,秦樂窈跟着所有人一起跪下行禮,梁帝大步流星往首席而去,一邊朝周圍擡手道:“都平身吧,今日慶功,衆将士是主角,不必太過拘禮。”
威北王夫婦跟在皇帝身後走上高臺,明淳王妃幾乎是一眼就看見了自己兒子身邊跪着的那抹藍色的身影,那姑娘伏着身子,看不清樣貌,明淳王妃便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
一直做到了主位側邊上,赫連岐才終于是沒忍住小聲提醒了一把自己的夫人:“別看了淳兒,你眼睛都要長在人家姑娘身上了,叫人看見了要議論的。一會陛下喚她上前,就能瞧見模樣了。”
明淳王妃聞言也知有理,有些依依不舍收回了目光,埋怨道:“還不都是你兒子,鬧那麽大動靜,在我面前又是非她不娶又是心意已決的,結果你說,把我的好奇心勾起來了,他又把人藏得這般嚴實。”
赫連岐輕笑一聲,打趣道:“咱們赫連家專出情種,你又不是不知道。”
明淳王妃笑罵:“去!別往自己臉上貼金,北境那個叫松凜的小夥子,聽說房裏的丫頭都亂成了一鍋粥。”
赫連岐不以為意:“松凜那小子是三房那邊的,那可不關咱們這一脈的事。”
明淳王妃說着說着眼神就又不自覺往秦樂窈那邊瞟過去了些,“我原本還在憂心商女多勢利,你兒子這一腔深情會不會所托非人,現在瞧着,她能在如此國難時候,還是無人吩咐的情況下,舍了家業遠赴前線,能有此作為者,我想品性定是好的,之前的看法偏見,還是過于狹隘了。”
秦樂窈在席前坐得端正,聽着首席之上梁帝龍心大悅的高談闊論,将士們氣勢蓬勃的祝酒詞,她眼觀鼻鼻觀心,跟着一道喝了兩盅,因為不知道梁帝什麽時候會不會忽然點到她,也不敢随便吃東西。
兩圈場面性的助興酒過後,梁帝的目光在場中逡巡一圈,轉到了赫連煜身上,最後落向了他旁邊席位那低着頭的姑娘。
皇帝沉厚的嗓音召了她一聲:“端州秦氏,來,上前來叫朕好好瞧瞧。”
秦樂窈覺得自己整個人像是過了電,她壓下緊張,起身後往中間跪過去。
明淳王妃也在這個時候終于算是第一次瞧見了這位準兒媳的真容。
“芙蓉不及美人妝,這模樣,确實是出挑,好标致的一張臉。”明淳王妃不落欣賞地點着頭,跟身邊丈夫調侃道:“怪不得你兒子當個寶貝疙瘩似的,我看赫連家不是出情種,是都愛看美人吧。”
赫連岐瞧了她一眼,微妙調笑道:“夫人你也是牡丹真國色,如此說法,倒也不是不行。”
梁帝瞧着她,滿意地點頭道:“世人皆道商者重利輕情,但今日之後,天下人亦會知曉,凡事無絕對,不管是何身份地位,國有難,也會有此等忠勇仁義之輩挺身而出,乃我大梁之幸!”
秦樂窈跪在那沉聲道:“草民身為大梁子民,這是我應該做的。”
“哈哈,好。”梁帝心情大好,沉吟後道:“端州秦氏,心懷天下,德行兼備,着即,破格封為嘉平縣主,年祿五百金,賜良田百畝,玉如意一雙,朕禦筆親提,賈者不傾。天下商賈當以爾為齊,望爾日後能繼續本懷赤誠之心。”
秦樂窈激動得一頭扣在地上:“謝主隆恩!”
便在此氣氛烘托到位之時,赫連煜看準機會起身,抱拳揖首将要開口請旨,梁帝一看他那樣子就猜到了七八分,搶先一步朝他按手笑道:“欸欸欸打住,朕知道你要說什麽,你這混小子,可別再像上回一樣拿此等重功不當回事,功要賞,你這份難得的心意,朕也要成全。”
“謝陛下!”赫連煜一聽這話就明白了,眼裏都亮起了光,立即上前與秦樂窈跪在了一處,等候着天子的金口玉言。
秦樂窈察覺到不妙了,她不着痕跡掃了他一眼,但此時天顏當前,根本就無從閃躲。
梁帝往威北王夫婦的坐席那邊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笑着道:“既然你二人如此情比金堅,骁騎大将軍與嘉平縣主的大婚,也該提上日程了,此事就交由皇後來主理,到時候由朕,親自來為你們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