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可愛的
第50章 可愛的
“我以為只是普通的斑竹粉啊!我真的不知道是這麽個玩意, 我發毒誓哎喲哎喲別薅頭發啊疼疼疼——”
秦樂窈抄着摔斷了的椅腿左右圍堵他,秦忠霖到底是傷了胸口,跑不利索, 挨了好幾棍子,最後被自家親妹妹拽着領口一邊往前拖一邊罵:“我留你還不如留阿黃,就會給我惹事,我們家差點就是抄家砍頭, 我今天打死你個狗東西!”
下面叮呤哐啷的動靜極大,季風愣了好半晌才回神。
他心想秦姑娘這平時看上去文文靜靜的,不曾想竟是還有這般潑辣反差的一面,提着裙擺踹人, 能把一個八尺男兒追打成如此德性。
年輕的護衛咽了咽嗓子,忽然聽得旁邊傳來自家将軍饒有興致的聲音:“她這套路,一看就是野路子,沒正經跟師傅學過。”
“啊?”季風偏頭, 看見赫連煜正展着雙臂搭在欄杆上, 往下瞧着的那副表情, 怎麽看都好像是有點不太對勁,竟然是在笑。
但季風覺得這場景一點也不好笑,為什麽将軍反倒是瞧着心情這般好。
“嘶, 這一腳踢的,沒站穩,不然應該還成。”赫連煜換了個抱臂的姿勢觀賞, 手肘擱在欄杆上,身子往前傾着, 還跟他道:“你看。”
“啊……”季風看了,但沒看出什麽所以然來, 不就是秦姑娘一腳蹬空了還在追嗎。
男人思忖着,覺得自己可能理解錯了主子的意思,或許将軍笑的是那抱頭鼠竄的男人,這才說得過去,于是點頭附和道:“是,确實是個繡花枕頭,瞧着身量還成,拳腳功夫太差了些。”
下面的秦樂窈換了方向追堵,一根椅腿砸在秦忠霖後腰上,還要追着上去踹人,這股怨氣今天她是非要撒出去不可,“我讓你跑,讓你害人。”
秦忠霖就這麽哎喲一聲被她蹬了個狗吃屎摔在地上。
“哈哈。”赫連煜實在是忍俊不禁笑出了聲來,以他的功夫氣力,秦樂窈打架不僅小打小鬧,還很不得章法,但滑稽之餘,倒覺得還挺可愛的。
季風是徹底被骁騎大将軍這聲說不清道不明的笑給困惑住了。
不是嘲笑,更不是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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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聽着有點愉悅,有點興致盎然。
還有點……
有點大老爺們說不出口的東西。
季風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麽從一聲短促的笑聽出了寵字的意味來的。
正當他困頓着,旁邊赫連煜嫌他擋了視線,男人眼神一直追随着下面的秦樂窈,瞧得正高興,随手将他撥開:“你起開,別擋着我。”
原本同處一個屋檐下,這種說話的動靜,秦樂窈該是能聽見的。
但她現在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秦忠霖身上,拳打腳踢了好一陣,打得自己氣喘籲籲,這動靜也終于是引來了外面巡邏守衛的關注,其中一人推開門朝裏看了眼,詢問道:“秦姑娘,怎麽這麽大動靜,有什麽要幫忙的嗎?”
秦樂窈正好歇着氣,淺笑着搖頭道:“多謝這位大哥,我沒事。”
“诶,好。”護衛又瞧了眼抱頭縮在角落裏的男人,還是有些不放心人犯暴起,剛想建議要不還是留一個人在裏面幫襯着些,吊樓外便傳來了淩亂馬蹄聲。
護衛紛紛轉頭瞧了眼,而後朝秦樂窈道:“是拿人的兄弟們回來了,姑娘抓緊些時間,一會估摸着公子要下來問話了。”
“知道了,多謝。”秦樂窈朝外揖手,見人走了,方才回頭又再重新看向了秦忠霖。
秦忠霖縮在那聲都不敢吭,活像個被人欺負了的小媳婦。
秦樂窈打他那是下狠手的,踹得人渾身疼,告饒道:“妹妹,我真的知道錯了,是我蠢,上那毒婦的當,但是你要相信哥哥要是知道真是那種菜口殺頭的玩意,你借我一萬個膽我也不敢碰那玩意啊,我真不是有心的……”
秦忠霖認錯的言辭懇切,但他這副鬼樣子秦樂窈從小到大不知見過多少回了,也毫不心軟,看着只更來氣。
秦樂窈扔掉手裏的木腿,指着他警告道:“你老實待在這,人家問你什麽客氣些交代,別跟這耍你那不着調的混脾氣,這地方的人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
秦忠霖雖然平時吆五喝六,但秦樂窈的話還是聽的,乖巧地連連點頭,又忍不住打聽道:“窈窈,這些人究竟是不是官府的?你給我的準信我心裏也踏實些。”
“當然是,來頭比你想的要大得多,那些不該說的不該問的混賬話,你給我全咽肚裏去。”秦樂窈又再惡狠狠地敲打了他一句。
“诶诶,我懂,你放心。”
他舍不得處理的那三千兩的酒坯,這一年多時間往上京往蕭敬舟那消耗了一部分,剩下的這些都一股腦賣給了賭坊的金胖子,雖然波折,但好歹是全部都處理完了。
金胖子家的這場大火可以說是陰差陽錯救了他的命。
秦樂窈睨着他這晦氣樣,心氣仍然不順,不耐道:“我先走了,過幾天得了空,再回去家裏去看望父親。”
“诶,窈窈你慢走,過幾日哥哥在家裏給你設宴接風洗塵啊。”
上面看戲的赫連煜稍有些意猶未盡,男人唇邊上翹着弧度,一直到後面的侍衛進來通報時候都還沒落下去。
“主子,人到齊了,府衙的人已經把場子整好,可以聽審了。”
“嗯。”赫連煜應了一聲,看上去心情頗好,背手回身道:“走吧。”
秦樂窈從小吊樓離開後,思來想去,又繞道去了最繁華的那條街道,買了些當地特有的下酒果子和幾幾壇好酒,一道帶回了船上。
雖然此番沒有碰見赫連煜本人,但身邊畢竟還跟着他的人,況且跟季風打過照面,回來之後必然還是要跟他有個交代的。
約莫酉時,晚霞顏色正濃厚着,赫連煜一襲玄色錦袍,步履輕快,從層疊的楠竺花外由遠及近,踏上了船。
季風牽馬跟在後頭,兩個上來接手的護衛偷看了幾眼主子的背影,忍不住猜測道:“頭兒,事情是有新發展了嗎?都燒成那樣了,莫不是有什麽峰回路轉?”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若是有好消息你可得通知大家夥一聲,這咱們這些天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觸了公子的黴頭。”
季風猜也知道兩個狗蛋打的什麽主意,叮囑道:“沒有特別的進展,都通知下去,大家還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上次被人偷潛上船,現在又給人捷足先登放火,要是再出錯,一個個都等着挨罰吧。”
“噢……”年輕的護衛肉眼可見的失望,回頭又指着船道:“可是、可是剛才、”
季風臉上的表情頗有些微妙,松了缰繩,也暫時放下了統領的威嚴,滿腹疑窦小聲跟他們八卦道:“我也不知公子具體在開心什麽,他樂呵了一下午了,聽審的時候嘴角都是翹着的。”
此時剛剛入夏不久,微風宜人,落花飄在水面上,水面還倒映着绮麗的晚霞,水道間靜谧無人,最是能夠悠然自得賞景的時候。
秦樂窈坐在船頭的小亭裏等他,眼瞧着赫連煜剛上了船,就直接唇角帶笑往自己這邊而來。
“公子回來了。”秦樂窈起身跟他問了好。
“嗯。”赫連煜應聲後掃了眼桌上小碟中盛放的幾樣果子和旁邊未開紅封的酒壇,揚了揚眉,明知故問道:“今天有出去過?”
秦樂窈瞧他眼中那戲谑調笑的意味了,看更多精品雯雯來企 鵝裙依五而爾期無二吧椅但和她意想中的反應稍有些不一樣,她沒明白這眼神中的含義。
“是,原本是想去瞧瞧街上的情況,不曾想在酒莊門口竟是瞧見了我家那個不成器的哥哥……季護衛應該都跟您說了吧?後來我跟去了小吊樓,進去跟我那哥哥叮囑了幾句話。”
赫連煜自己随意便坐了下來,撚了一塊果子進嘴裏嘗了口,又再伸手去揭酒壇的紅封,聽到‘叮囑了幾句話’的時候男人唇角明顯就笑了起來。
秦樂窈有些不解,收了聲,瞧着他。
“沒事,你接着說。”赫連煜倒了兩杯酒,回頭對小厮吩咐道:“傳膳。”
等男人的頭再轉回來的時候,仍然是在秦樂窈這注視打量的目光中沒憋住,大掌捏着自己的臉輕聲笑了起來。
“……你在笑什麽?”秦樂窈更困惑了。
赫連煜是心情好,狀态松弛了些,那些被人捷足先登的煩悶也都暫且抛在了腦後,男人朝她伸手示意人過來,“到我這來。”
見她磨蹭着遲疑,赫連煜手指又再招了下,溫聲催促道:“來,過來。”
秦樂窈起了身,剛邁出一步,就被等不及的男人傾身過來拉住手腕摟了腰,撈回自己腿上安置好。
赫連煜将她環抱着,睨着這張清絕秀美的小臉,若非親眼所見,他也實難想象秦樂窈能有如此逗趣的一面。
他習慣性揉捏着她的手心,笑着說道:“等回去之後,我教你些功夫吧。”
“嗯?”秦樂窈以眼神詢問原由。
“你底子不算很差,也知道怎麽用實勁蹬人更疼,就是沒什麽章法。”赫連煜跟她說話的時候嗓音聽着總要比平時倦懶柔和些,或許是因為距離近聲音弱,也或許是因着和她在一處時候心情總會好些的緣故。
秦樂窈一聽這話,霎時間紅了半邊臉,“你……公子是聽別人上報的,還是……自己看到了啊?”
“有什麽區別?”赫連煜揚眉問她。
秦樂窈啞然,區別倒是沒有很大的區別,就是她那潑婦似的模樣叫外人看見了,還是這種金主的身份,多少有些臊得慌。
赫連煜大抵能猜到她此刻心中所想,瞧着實在覺得可愛,唇頰邊上那笑是壓也壓不住,上下打量着調侃道:“平時瞧着端莊穩重的人動起手來,倒是還挺……”
挺可愛的。
可愛的。
這三個字不管在心裏冒出來多少次,真正到了征戰殺伐的骁騎大将軍嘴邊上,仍然顯得有些燙嘴,他說不出來,最終道:“挺有趣的。”
秦樂窈有些汗然,抱歉道:“……讓公子見笑了,我……平時也不這樣,實在氣急了。”
赫連煜今日笑得夠多了,此刻摟着她時唇角還翹着,“不妨事,有點性子才對,不過身法确實有待提高。”
他的大手将人摟着,又接着問道: “你家的莊子是在寶豐大街上是吧。”
赫連煜顯然是來之前已經仔細調查過端州一些叫得上號的商戶家底情況,沉香酒莊也在其中,秦樂窈并不意外,點頭道:“是。”
“這兩日事忙,過幾日吧,你哥哥這邊估摸着也是兩三日才能放回去,你的主場地盤你比較熟悉,屆時找個酒樓,我做東,把你家父兄叫出來,壓壓驚。”
秦樂窈一聽,便堆笑搖頭道:“公子您這身份貴重的,我們一家子都是市井小民,這殊榮實在承受不起,我自己找時間回去瞧一眼就成,不耽誤公子的時間。”
赫連煜不以為意,揚眉道:“不過吃個飯的功夫,耽誤什麽時間。”
秦樂窈失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尤其我那哥哥,酒囊飯袋一個,身上毛病多習氣也重,恐要敗了您的興致。”
赫連煜确實馬上便回想起了那男人像只聒噪的鳥,但畢竟是秦樂窈的兄長,這點面子還是要給她的,“我的身份,自然犯不上同他一個小民計較什麽。”
秦樂窈不想讓他執着于這件事上,恰好此時小厮端了菜肴送上來,她順勢起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淺笑道:“我記下了,這個到時候看您的時間再說,先用膳吧。”
又過了兩日,天氣徹底放晴,端州的氣候宜人,花也開得茂盛,楠竺的花期相當長,一年中至少有四五個月的時間,那護城河裏街角樹下都全是落英。
赫連煜也是真的公務繁忙,端州商號的數量大,賬也雜,即便無須他親自上手,但手下人在府衙調閱卷宗檔案,夜裏還有一批人暗訪各家未曾上報官府的灰色地帶,報上來的消息極其冗雜,他光是檢閱分析,便要耗去相當長的時辰。
秦樂窈這兩三日觀察他的行蹤,對赫連煜什麽時辰外出什麽時辰歸來摸了個大概的規律,想要避過他很簡單,屆時他再提及宴請,她便能說自己怕他事忙,已經去見過父兄了。
寶豐大街上的沉香酒莊并非是什麽歷史悠久的老字號,這鋪面擠進端州城最繁華的一段地帶來挂起旗子開門做生意,不過也就是四五年的事情。
但其發展速度卻是相當之快,起初因為秦樂窈總是活躍在各大賭坊裏戰無不勝,這‘女賭神’的名號叫的比酒莊老板娘要響亮得多。
賭徒多酒鬼,加上秦老板這一手釀酒的本事也确實出挑,于是再後來,當商號們漸漸反應過來多出了這麽一家酒莊的時候,滿城賭場裏的酒水生意基本就被她一家給包攬了。
這麽多年過去,秦樂窈站在自家酒莊亮堂寬敞的大門口,許多回憶的畫面湧現眼前。
那時候的秦家,是真的順風順水,天時地利人和占盡,後來更是得蕭敬舟這般高人指點,不過短短一個年頭,她的家業就翻了數倍不止。
門口沽酒的夥計頭上纏着紅繩結,瞧着喜慶,又很像酒壇上的紅封,一掃眼在街角瞧見了熟人,激動得眼珠子都要瞪掉出來,“少東家,嗨呀是少東家回來了!!”
她離開兩年多,鋪面裏多了不少新面孔,但一衆管事的仍然還是之前的那些老人,一個個湧出來前呼後擁着将她迎了進去,個個臉上都堆滿了笑。
秦樂窈有很久沒有沉浸在這種舒适的氛圍裏了,她笑着問:“父親和大哥呢?在莊子裏嗎?”
她昨日就私下向赫連煜帶出去的幾個護衛打聽過,府衙問話的那批人昨天下午就已經遣散放回去了,她這才選在了今日回家探望。
“是呢少東家,東家和大少爺要是知道您回來了,可真是要高興死!”
秦家的酒莊落在城外,策馬的話來回約莫一個多時辰,秦樂窈早就算好了時間,只要她趕在酉時之前回船上去,就不會觸了赫連煜的黴頭。
酒莊外十裏地的樹上就系了引路的紅繩結,除了一直跟随秦樂窈的兩個護衛之外,她還帶了幾個莊裏共事多年的老人,一行人騎着快馬,浩浩湯湯往沉香酒莊而去。
莊子裏,秦忠霖剛回來沒多,正躺在榻上嗷嗷上藥。
他身上被秦樂窈打出來的倒還都是些皮外傷,真正難受的是被赫連煜踹的那一腳,淤青一片,喘氣動靜大一點都牽扯着疼,莊子裏的老夥計拿藥油給他揉了兩道,男人吃了虧,就忍不住跟父親抱怨道:“爹啊,兒子這趟可真是倒大黴,挨了一腳不說,又被窈窈給抽了一頓……”
秦伯有是個斯斯文文的讀書人,聞言教訓道:“你妹妹打你自有她的道理,她哪次不是為了你好,偏生你生在了她前頭,做兄長的,事事都得勞妹妹操心……”
“哎喲得得得,您老不安慰我也就算了,還落一頓數落。”秦忠霖一聽唐僧念經就腦袋疼,擺手往另一邊靠去。
秦伯有嘆了一口氣,三不五時就往外面張望,嘴裏念叨道:“你不是說你妹妹說了,過兩日就回家來,怎的人都進端州了,見上一面還這麽難呢。”
“……哎,也是咱們爺倆不争氣,叫她一個姑娘家的抛頭露面一個人去上京城闖蕩,到現在都還沒落個婆家,我這心裏是真對不住她過世的母親……”
“妹妹可不着急找什麽婆家呢。”秦忠霖一聽這話就來了勁,翻過來反駁道:
“她那脾氣,嗬!可真沒幾個男人能降得住,況且她不光人機靈,還厭蠢,要娶她啊,那命裏可得有點東西,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