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追妻火葬場”, 傳說中能讓多少渣男怨女經歷癡心錯付、九死一生、懊悔不已然後迎來happy ending的絕殺劇情。
這種傷筋動骨的大殺器,米丘一般不會輕易使用。上一次使用的時候,就是米丘經常提在嘴邊的戰績:那個守了她“屍體”兩百年的魔君。雖然米丘用了加速道具, 兩百年對她來說只是兩秒鐘而已。
當時魔君對她的好感度為九十, 算是中等偏上。然而米丘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好感度低于95, 随便找了個由頭作妖詐死,讓魔君後悔莫及。沒想到魔君竟然守了她兩百年,然後在她“死而複生”之後,将好感度飙到了百分百。
這麽想來,米丘摸了摸眉毛。那個魔尊的倔犟和江冽的還有幾分相似。
說回正題, 系統對她這個決定有些震驚,因為米丘現在根本沒有假死的道具。
“宿主, 你難道要真的去死?但是死後的好感度根本不會計入面板。”
“啧。”米丘眉梢一挑:“你又在質疑我的專業性。這個武俠世界蠱蟲都有了, 更何況是假死藥?我心中已經有主張,一定要在濟世堂的副本走完之前,讓他後悔終生。”
系統很久沒有看米丘整個大活兒了,實在有些好奇:“宿主是打算在濟世堂吃下假死藥, 碰瓷魏鈞,然後讓江冽後悔嗎?”
“你只學到了皮毛, 沒有學到精髓。‘追妻火葬場’的關鍵不是死亡,而是——落差。”
米老師擡了擡不存在的眼鏡,敲了敲車廂準備開課。
“什麽是落差,就是你本來習慣的溫情驟然變成了冷清,你常感不适的熱烈變成了冰冷, 你随手就能觸碰的柔軟卻變成無法觸及的飛灰, 然後每日只能在漫漫長夜獨自咀嚼過去的美好,質問自己千萬遍, 為什麽我當初沒有珍惜?”
米丘仰起頭,“為了加大江冽的落差,我最近必須要添把火,将我們的關系更進一步——我要向他暗示我的心意。”
系統:“?!”
米丘眯起眼:“我要讓江冽誤以為,我對殺父之仇的隐忍,對他的無條件的好,都是因為我對他有意思。”
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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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以他現在的好感度不可能接受我,但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對他有意思,是他不識擡舉!等我‘死’後,讓所有人都戳他的脊梁骨,時時刻刻提醒他對不起我,讓他活在懊悔之中。然後我再完好地蹦出來,告訴他我沒死,到時候……嘿嘿嘿。”
米丘的臉隐藏在陰影裏,發出邪惡的笑聲。
系統:“……”
對于将周圍的人都變成她攻略play的一環,宿主倒是專業的。
聽見聲響,馬車一停。
江冽的聲音在外面響起:“米丘,怎麽了?”
米丘收回敲車廂的手:“沒事……只是想起來你的手臂還沒有好,需要好好休息。還是換我來趕車吧。”
前幾天在藥王谷地下的時候,江冽為了推開千斤重的石門,竟然将自己手臂的筋骨繃裂,即便他的身體有自愈能力,手臂也一時之間難以恢複如初。
好在馬兒和小騾比較聽話,兩人也不着急,不用缰繩趕路倒也随性。
說起受傷,米丘想起來在地下讀檔的時候,江冽第二次找她,受的傷卻不一樣。難道讀檔之後沒有她的幹預,江冽也會遇到不同的情況嗎?
“這是不是存檔功能的bug?”
米丘察覺到不對勁,開始質問系統。
“回宿主,存檔功能不會主動幹預劇情發展。我的視角也是跟随宿主變化。根據數據分析,江冽能做出不同選擇的原因,很可能是宿主掀起的蝴蝶翅膀引起的風暴。”
“你的意思是……我呼吸的頻率不同竟然影響了江冽出刀的速度?”
“……很有可能是這方面的原因。”
“你把我當傻子把,我去你……”
“米丘。”
車簾被掀開,耀眼的陽光落在米丘的眼角。米丘側了一下頭,待适應光亮後,江冽清隽的眉眼逐漸清晰。
“你不出聲,是累了嗎?”
米丘回神,點了一下頭。見江冽的手指發紅,還有些僵硬,趕緊跳下車廂:“時候不早了,咱們在這裏休息吧。我路上買了一些餅子,一會熱熱給你吃。”
馬兒和小騾被解開缰繩,在林中撒歡。江冽拎起黑刀就要走,米丘趕緊扯住他的袖子:“你去哪裏?”
江冽道:“打獵。”
米丘一愣,接着低聲道:“你還是歇着吧。你的手已經不能再用力了。這個時候去打獵,是不想要恢複了嗎?”
江冽沒有動,而是看向米丘。米丘一愣,對方以為是她想要吃,不由得咬牙,她有那麽饞嗎?
不過對方竟然能主動詢問她的需求,這是個好兆頭。
畢竟三十九個好感度在這裏。如果說二十個好感度是盛開在心裏的玫瑰,那麽三十九個好感度就是你和對方坐在一起,看光影落在對方的眼角,對方倏然傾身,指尖懸在你勾在臉頰的發絲上,但遲遲未動。
多一分,就跨過友誼的界限。
少一分,就無法擁有共處的機會。
暧昧與界限像是兩條紅線,警戒在相處的周圍,隔出一片自制而又浮想聯翩的天地來。
她迅速低下了頭,似是不能與他對視:“出門在外,也不能處處舒适。不過你受傷未愈,确實需要進補。我試着出去找找有什麽獵物。”
江冽握住她的手腕:“不用,幹糧便好。”
米丘的視線若有似無地劃過他的手,眸光閃爍,低聲道:“好。”
這一聲若有似無,很是平常,卻在尾音上千回百轉,像是樹林裏卷着暖意的風,想要抓住時,只能留下一點錯覺。
徒留人遐想。
系統:來了來了!這就開始了!
江冽一愣,瞬間松開了手。
米丘一笑,轉身去燒水。她雖然做飯不好吃,但也不是熱不了幾個餅子。
火光搖曳,映在兩人的臉上。天色暗了下來,這裏的光亮如同夜幕下唯一的螢火。米丘收拾好碗筷,見江冽擦拭他的黑刀。
他的手骨碎裂,雖然他自己有正骨之能,但是這幾日總是不好好修養,因此指尖沒有長好,依舊僵硬紅腫。
米丘知道他在顧慮什麽。從藥王谷出來後,江湖人肯定已經傳開了兩人殺了白蠶心的事,因此會引起更多人的警覺。
只要稍一打聽,就會知道兩個人現在是一騾一馬的詭異組合。若是濟世堂不想步藥王谷的後塵,在路上下手是明智之舉。
江冽雖雙臂重傷,但沒有一刻放松。
她想了想,覺得這個時候不加深一下醫女人設說不過去。但是她一沒經驗,二沒道具,想讓她給江冽正要骨無異于讓熊瞎子掰玉米,她能連手帶臂給對方掰斷了。
然而這并不代表她不能“治”,以江冽那個狗脾氣,很可能不讓她碰他的傷處,因此她先做個樣子就行。
“江冽,你的傷還沒好,先不要擦刀了。”
江冽沒說話,視線一寸寸地劃過自己的黑刀。別人都以為屠門客的刀是絕世兵器,其實這刀來頭普通,是鎮上的一個鐵匠随意鍛造而成,卻讓他用到了現在。
現在危機四伏,他根本不可能放下他的刀。
卻是旁邊頭頂一暗,有人擋住了光亮。溫軟帶着夜裏的風綿軟地入侵他的地域。米丘不顧刀刃的鋒利,突然将手蓋在他的右手上。
江冽頓時一停。
“刀可以以後再擦,但是你的手如果愈合不好,那可就又要受一回罪了。”
她本以為江冽會反射性地将她的手甩開,沒想到江冽卻是一怔,停下了手。
米丘眼角一抽,娘的這狗崽子不會這個時候開始聽話吧?她不得已握住他的指尖,将它們一一展開:“我看你這兩天沒有好好養,骨頭都有些長歪了。我說是學了一些醫術,卻從未幫你仔細醫治過。”
米丘輕吐了一口氣,看向江冽:“那我……就幫你正骨了?”
江冽垂下眼睫,左手握住刀柄,只有火光在他的臉上明滅。
米丘:“……”爹的,你倒是快拒絕啊!
江冽還是沒說話,像是默認了。她一咬牙,緩緩展開他的手心,看着江冽手心裏的紋路,指尖順着無名指向上,輕薄的皮膚可以感受到他所有的指紋痕跡。
白皙,微涼,像是展開的夜昙,幾乎将她的手全部包裹,米丘壓下微微顫抖的呼吸,摸到了一處骨節扭曲的地方。
她從未給人正過骨,不知道這次要下多大的力,一旦出了差錯就會被對方懷疑。她不禁埋怨自己自投羅網。
突然,她想到什麽眸光一閃。
她看向江冽,似是被燙了一般,猛地收回手。
江冽一愣,卻看她在火光下側過去的臉,以及紅得似血欲滴的耳朵。
米丘的聲音微啞:“我、我學醫不精,是我不好。到了下一個鎮子上我去給你找更好的大夫吧……”
她低下頭去,藏不住自己灼熱而又混亂的呼吸。
江冽先是眉頭一皺,然後若有似無地意識到什麽,看着自己如同被流雲拂過的指尖,手掌一顫。
本就微涼的手心,似乎被火烤出了溫度。
二人對坐,正無言之時,突然聽到遠處傳開驚叫:“救命!救命!”
江冽眉目一厲,拎起黑刀就向遠處看去。林子盡頭,一個書生拎着包袱,連滾帶爬地向二人跑來。
看到江冽和他手裏的刀面色煞白,有種沒脫離豺狼又遇到虎豹的絕望感。然後再看到米丘,眼睛就是一亮,踉跄地跑過來:“恩、恩人!”
江冽一眯眼,手中黑刀嗡嗡作響。
書生趕緊道:“恩公莫要着急,我是你們曾經救過的那個書生!就是被沙如海七叔工的親娘舅之子迫害的那個書生!”
米丘:“……”
是那個有些清高,脖子比江冽粗一點的書生!
米丘下意識地看向他衣衫不整的脖頸。
江冽将刀尖對準他,書生面色煞白,卻力持鎮定:“恩人,上次你們救我一命,卻讓沙家親戚記恨,我被那個小公子報複,他毀我家園,我氣不過進城報官,又寫下狀文張貼痛斥。哪知道他就讓沙如海掌門的七叔公派人打殺我,還望二位恩人再度相救!”
江冽眯了一下眼:“救你可救一次,卻無法救你下一次。”
米丘知道這事有些麻煩,但為了保持聖母人設,趕緊道:“這馬車還是因為遇到他才有的……江冽咱們可不可以救人救到底啊?”
書生如蒙大赦:“恩人大義,以這位俠客的能力,定然能扼殺住沙家的氣焰!聽說那沙如海的七叔公雖輩份大,但年紀不大,與沙如海知之甚深,經常來往。以前在嶺南住過,又搬回了這裏。沒想到沙掌門卻有如此下作親人,實在讓人憤怒!”
“知之甚深”、“經常來往”、“嶺南住過”。
聽起來很是普通。
但米丘的眼角一抽。她捂緊了身上不存在的馬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