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爸媽,你們有女婿了(二)
爸媽,你們有女婿了(二)
朱玲離世前,有次閑聊,曾經跟張熙熙讨論過結婚的意義。“現代時代變了,結婚的意義不在于傳宗接代、生育子女,而是在這個世界上能找到一個你稱心如意的人陪你共同抵抗孤獨。”只記得朱玲摸着她她的對她說,彼時她還未嘗過孤獨和痛苦的滋味。
“可是媽媽,我不會孤獨的,我有你和爸爸,我有圓圓,你們都會一直陪着我的。”死亡對于她來說是一件太遙遠的事,遠到她從未想過,也不想去想,在她的人生暢想裏,她的爸爸媽媽會陪伴她一直到老,等她垂垂老矣的時候,再和朋友一起去住養老院。
“可是熙熙啊,爸爸媽媽不會陪你一輩子啊。”朱玲嘆了嘆氣,身為過來人,她們早就知道了世事無常,也體會過這個世界的冷漠和孤獨。可是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終究是不會懂得,張熙熙沒有回答媽媽的話,可是在心裏她一直相信爸爸媽媽會陪她一輩子,她知道這樣的想法很幼稚,但是她只想這麽幼稚。現在,她好像明白母親當年的意思了。在外面闖蕩五年,體會過世事不易、人生孤獨,程惜然對她的好,她想抓住。
“程惜然,你這周末有時間嗎?”張熙熙突然出聲問道。
“有,你想去哪兒?”程惜然開口答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們周六去,那天是個晴天,暖和。”張熙熙沒有直接告訴他,程惜然也沒有再刨根問底地問下去。
很快到了周六,張熙熙讓程惜然不要開車,在目的地到達前,都不要問他們去哪裏。但是當程惜然看到車後座放着兩束鮮花的時候,心裏大概已經明白了七八分。
汽車平穩地行駛着,程惜然聽着張熙熙吐槽這一周又遇到了什麽糟心事,哪個媒體老師又很難纏,哪個嘉賓又耍大牌。程惜然向來是不愛八卦的,別人的生活與他無關,他既不關心,也不在乎。但是他現在卻很喜歡聽張熙熙講這些,生活,不就是每天瑣碎的小事堆起來的,“程惜然,你怎麽那麽放心我?真的一句都沒問我要去哪裏?我要把你拐了怎麽辦啊。”
“那也挺好的,我可以吃軟飯。不用工作了。”程惜然的回答噎得張熙熙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發現當人沒皮沒臉之後,真的很無敵。經過四十分鐘的叽叽喳喳,在張熙熙的嗓子即将冒煙的時候,他們到達了目的地。
八寶山公墓。
“帶你來看看我爸媽。”張熙熙笑得淡然,可是程惜然的心卻很痛,這是她心裏最大的一塊傷疤,如今卻直接撩起來,全數展現在他面前。
“等一下,我拿個東西。”他從看到車後座的東西的時候,心裏已經明了,于是提前叫了人送東西過來,聯系到人後,張熙熙看到了程惜然手裏的東西,是個畫軸,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他叫她去看展。如果沒猜測,他手裏那幅應該是張毅祥求而不得的《黃山圖》,“初次見岳父,帶點見面禮。”張熙熙鼻子一酸,忍住眼眶中即将流出的眼淚,仰起頭,天上白雲飄飄,陽光照在身上格外暖和,她對自己說,今天一家人見面,高興點。
到了父母面前,看到爸爸媽媽那張和藹的笑容,盡管已經過去五年,張熙熙的眼淚還是不禁從眼眶中流出來,她用手絹輕輕拂去墓碑上的灰,半抱着冰涼的墓碑邊說:“爸媽,我帶着程惜然來看你們了,你們要有女婿了。”
這時候,程惜然把畫放在張毅祥的墓碑前,深深向二老鞠了一躬,“叔叔阿姨,您好,我是程惜然,我來看看您們。”張毅祥和朱玲笑容盈盈地看着二人,好像音容猶在,這時候突然二人頭頂上有兩只喜鵲飛過,“喳喳”叫了兩聲,程惜然一把将張熙熙摟在懷裏,輕聲地對他們說:“熙熙,爸爸媽媽聽到了。”
這時候,只聽到程惜然對着父母說道,“二老,熙熙長大了,長成了她希望成為的樣子,聰明、獨立、自由。我愛她,會對她很好的,既然您同意了,我以後就改口了。”
程惜然擡頭望了望天,喜鵲在頭頂盤旋,頭尾不時地擺動着,發出“喳喳喳”的叫聲,“爸,媽,您二老在那邊好好的,要是想熙熙了,就到夢裏來看看她。”這次帶他來見父母,張熙熙并未提前告知,但是程惜然都提前準備好了。聽着頭頂喜鵲的嬌聲,張熙熙望向湛藍的天空,“爸爸媽媽,你們也是支持我的,對嗎?”喜鵲又“喳喳”叫了幾聲,張熙熙知道,爸爸媽媽是贊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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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張熙熙問程惜然:“你怎麽知道,我會帶你來見父母?”程惜然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意思是我會想。張熙熙推了推他的手臂,叫他好好回答,別開玩笑,程惜然才正色道:“結婚的流程,你見過了我的父母,自然你也要帶我見你父母的。”陽光透過車窗照進車裏,張熙熙順勢擡起手,遮擋刺眼的陽光,手上的碧玉镯子在陽光下透露出翠綠的光芒,那是章曉鳳給她的,掏出一個紅色的絨布盒子,把镯子帶在她手上的時候說道,“熙熙啊,以後你就是我們家的兒媳了。”那刻的心情是怎樣的呢,是當計劃中的事情終于塵埃落定時的安心。
“我知道我們一定會結婚的。”程惜然說。
張熙熙在少女時代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自己的婚禮。那應該是一場草坪婚禮,親朋好友在場,在一片旭日和風中,她穿着潔白的婚紗,牽着父母的手慢慢步入婚禮現場。婚禮現場的音樂要用《将故事寫成我們》,她喜歡這首歌的英文譯名“The Story of US”,“許給你一個家,再圍上我的牽挂,這故事開始一個人,我認真寫成了我們……”她要在自己的婚禮上跳舞,和伴娘一起,伴娘她也想好了,就是自己的發小兼好友阮圓圓。她甚至已經看好了婚服的款式和品牌,前半場要中式,後半場是西式,中西結合,又洋氣、又複古。和程惜然分手以後,她把這些想法全部收回了心裏,這些想法又在時光中慢慢死掉。
在英國的時候,她喜歡去教堂坐着。沒有目的,只是奢求一些內心的平靜。偶然一次,在陰雨綿綿的冬天,她偶遇了一場婚禮,那是一場基督教徒的婚禮,狹小的教堂裏擠滿了來觀禮的親朋好友,她本來準備離開,卻鬼使神差留了下來,成為了“親友團”的一員。
那是一場很“另類”的婚禮。在唱詩班的歌聲下,女方邁着拉丁舞跳着進入了婚禮現場,她看見新娘新郎對着大笑,親友們也在旁邊拍掌叫好,大家一起圍着神父跳舞,神父穿着袍子、抱着聖經也加入到了這場狂歡之中,大家一起唱歌,一起大笑。伴郎将新郎舉起,抛下,教堂裏全部都是歡聲笑語,她也被推到人群中間,“被迫”開始跳舞。新郎說,這是他截至目前為止,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候,而新娘則說,她知道,他們一定會結婚的,這是神的指示。原來結婚,是一件如此快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