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回我先說愛你
這回我先說愛你
兩個人的身體還是彼此熟悉,張熙熙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抖動着,她緊緊地環住程惜然的脖子,将臉貼近他的耳朵,突然想捉弄他一下,伸出牙咬住了他的耳垂,刺激和疼痛瞬間襲來,像是有一根細針不間斷地紮着程惜然敏感的神經。他的體溫不斷上升,如同發燒時的溫度,果然愛情就像是一場重感冒,會讓人頭暈目眩,意亂神迷。在程惜然不斷攻勢下,張熙熙率先丢盔棄甲,繳械投降。窗外是漆黑的天空,流星劃過天空,在天空盡頭綻開,散落出璀璨星光,星光一道一道散開,由明亮最終趨于灰暗。
程惜然抱着累到癱軟的張熙熙走向浴室,浴缸中早已放滿水,玫瑰花瓣散落其間,發出奶香,張熙熙的身體被溫暖的水裹挾着,身上都是剛才“激烈運動”的痕跡。程惜然用手捧起水,淋灑在張熙熙的背上,細嫩的皮膚猶如上好的新疆和田玉。程惜然突然想起高二他死活背不下來的《長恨歌》,裏面有一句倒是非常應景:“芙蓉帳暖度春宵,從此君王不早朝。”如果他們高中語文老師知道好學生程惜然在這種場景下想起了她教的《長恨歌》,應該會羞愧而死。
體力不支的張熙熙早已進入夢鄉,程惜然将她抱上床,為她蓋好被子,他就這樣蹲在她旁邊看她熟睡的樣子,她熟睡的時候特別像一只小白兔,雪白的皮膚、長長的睫毛、小巧而精致的鼻子,烏黑的頭發由于重力的作用自然垂落,安靜地只能聽到她輕微地呼吸聲。他看了不知多久,覺得雙腳有些麻木,用手捏了捏腳踝流通血液,起身,将房門輕輕關上。
站在房間的落地窗前,抿了一口高腳杯中的紅酒,釀造後葡萄的香氣直入鼻腔,在口中彌漫,入口後還有一絲回甘,他已經許久未感覺到幸福和踏實,打開微信,手機裏是一些沒有處理的工作信息,以及他母親章曉鳳發來的信息:“惜然,這周末回家吃飯吧。”他是準備回家吃飯了,有些事情也需要攤開講明說,他簡單敲下一行字:“嗯,周末回家,想跟你們說一下熙熙的事情。” 發送了出去。
不一會,他就接到了母親的電話,“喂,媽,還沒睡啊。”
“惜然,你剛才這條信息是什麽意思?”程母略過兒子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題,程惜然雖然已經料想到程母的反應,但卻沒想到逼問來的這麽快。
“沒什麽意思,字面意思。上次在雍和宮,您不是也看到熙熙了。”程惜然不卑不亢地回答,這次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步了。
“我是問你和她,現在什麽關系?”程母繼續直切要害。
“男女朋友關系,未來會升級為夫妻關系。”
“你爸很難同意。”程母用陳述語句描述了自己的判斷。
“準确來說,我沒有在征求您和父親的意見,我只是通知二老一聲。我已經讓過一次步了,上一次讓步讓我們失去整整五年時間,這一次不會再妥協。”程惜然表明自己的立場,他早已料到父母的态度,可是他還是免不了有些失落。在父母眼裏,他們可曾真當自己是個獨立的人嗎?他們再把自己覺得最好的東西給子女的時候,可曾想過子女是否想要?五年來,程母不止一次給程惜然安排相親,女方資料洋洋灑灑都是家世背景、學歷職業,每次看到這些,他總覺得這些更像是工作簡歷,婚姻不是公司并購,不需要評估對方的利潤空間、盈利模式,他在每天都在資本市場權衡利弊,精打細算,已經太累了。
“媽,我是一個獨立的人,我想要保護和選擇自己愛的人,婚姻不是交易,愛情不是商品,我希望能跟您和父親平等的交流。可是很遺憾的是,我感覺在你們眼裏,我并不是你們的兒子,更像是你們培養的寵物。”這是這麽多年第一次,程惜然面對着自己的母親,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正常的家庭不應該是這樣的,對嗎?”他不認為自己的父母完全不通人情,他們也是很好的父母,把自己認為最好的賦予子女,可只不過這樣的愛過于沉重,令人難以背負,成為了捆綁子女的枷鎖。
“惜然,熙熙是個好姑娘,你們在一起很快樂,媽媽都看在眼裏,可是漫長的婚姻生活中不只有快樂,時間會消磨所有的浪漫,愛情不能黏合兩個人過一輩子。你們之間已經有五年的時差,這五年裏她所經過的你是否全部了解?她的父母全都已不在人世,剩下來人生中,她人生依靠只有你,變成一個人唯一的依靠是很累的。”程母的這一番話也出乎程惜然的意料,他原以為母親會跟他細數兩人的背景、家庭等物質條件,但是程母只問了他一個問題,他有沒有信心跟張熙熙過一輩子,彼此的餘生相互綁定,電話那頭程母的聲音繼續響起,“我和你爸已經老了,終究有死的那一天,你的孩子也會長大,有他們自己的生活,伴侶是陪伴你時間最久的人,是自己選擇的親人,媽媽希望你能慎重選擇,如果你覺得你有信心做到這一切,媽會幫你說服你爸。”
“媽……我不需要慎重思考,這五年裏的每一天,我都為當初放開熙熙的手而感到懊悔。” 程惜然幾乎沒有思考,脫口而出,“行,既然這樣,周末回家吃飯的時候,跟你爸說吧。”電話嘟嘟嘟變成了忙音,程惜然未曾想到,母親竟這麽快就同意了。父母不了解子女,子女又何曾了解父母。
這時候,程惜然聽到身後輕微的腳步聲,他轉過頭看到張熙熙正向小貓咪一樣踮着腳走向廚房,程惜然突然笑了起來,看到她的時候,才有一種幸福真的失而複得的實感。“怎麽,睡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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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熙熙扭過頭,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望向腳面,她沒有穿鞋,幸而程惜然的公寓裏是有地暖的,“中途醒來,有點渴,想喝杯水,但沒想到你在打電話。”她如實交代,兩只光着的小腳丫交叉摩擦着。
“你都聽到了?”程惜然問道。
“我應該說實話嘛?”張熙熙沒有擡頭,而是繼續盯着地面。程惜然走向陽臺,給她用熱水和冰水兌了一杯溫水,用手感受一下杯壁的溫度,覺得溫度剛剛好後,才遞給她,“慢點喝,小心嗆着。”程惜然坐到沙發上,拍了拍旁邊的空位,示意她坐過來。待張熙熙坐下,将一張羊絨毛毯蓋在她身上,“秋天容易着涼。
“怎麽沒選擇繼續當時政記者?這不是你多年來的夢想嗎?”程惜然率先找話題想要聊聊天,消失的五年,他是缺席的。盡管錯過的時間無法倒流,但是他想要盡力的彌補,好在她回來了。他只是從阮圓圓的口中聽到張熙熙的生活,只是幾個簡短的詞語,卻讓程惜然膽戰心驚,心痛不已,大學畢業之際父母出車禍雙亡;她患上雙相情感障礙和抑郁症,差點zisha;異國他鄉,卻無人可依。“二十一歲之前,張熙熙都是蜜罐裏長大的孩子。阿姨和叔叔對她好到我都羨慕,她父母去世的時候,她最需要你的時候,你連一通電話都沒有,她放下自尊,找你複合的時候,你卻把她拉黑了。程惜然,你真的沒有心。”阮圓圓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劃開程惜然心髒最柔軟的地方,猛刺了下去。
“當然了,我至今仍然充滿新聞理想,但是程惜然,夢想和現實是不一樣的。十五歲的我們談論夢想的時候,壯志豪情,覺得靠着一己之力能夠改變世界。但是在英國的時候,每天都是需要支付的賬單,房子需要錢,吃穿住行需要錢,我感覺我的每一口呼吸都在耗費錢,那時候夢想就不值一提了。在英國,當時政記者很難,幾乎找不到工作崗位,你知道的。”張熙熙的目光越過沙發望向落地窗外的景色,夜色下的北京車水馬龍,燈紅酒綠,大街上都是忙忙碌碌,快速行走的都市俊男靓女,空氣中充滿了金錢的味道。“沒有被現實摧殘過的理想才能叫做理想,要不然只能叫做幻想。”張熙熙看着高聳入雲的中國尊,鱗次栉比的高樓大廈,目光變得有些迷離。
“現在的我是不是挺幻滅的,跟高中甚至大學的我完全不同,我也挺懷念那時候的我自己的,有理想,有沖勁,有熱愛,有勇敢。”張熙熙繼續說道,“可惜沒有人會一直停留在原地。有人向前,有人後退。”張熙熙站起身,走向廚房,從冰箱裏拿出了一瓶冰鎮可樂,輕輕一撬,汽水冒了出來,“你不知道的地方還很多,我抽煙,之前還酗酒,只不過為了身體健康,現在都戒了。”冰鎮的汽水順着她的她的喉嚨流向胃裏,冰涼的溫度讓她清醒了不少。程惜然看向她,她仰起脖子喝汽水的時候,仍然像一只高傲的天鵝。
程惜然沒說話,過了一會,走上前環抱住張熙熙的腰,貼近她的耳垂,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沒事,我也變了。那我們就重新認識,重新開始。”張熙熙轉過頭來,她的呼吸噴在程惜然的臉上,帶着一股汽水中檸檬的味道,問道:“Friends with benefits?”
程惜然嗤笑,埋進她的脖頸裏,用牙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了屬于自己的印記:“熙熙,你怎麽不會放長線,釣大魚呢?”這時候,才聽到張熙熙喃喃地一聲,“我也想,可是我不敢。聽到你和你媽媽打電話,我更不敢。”程惜然的心抽搐了一下,想起了阮圓圓說的話,張熙熙總是像一只刺猬,可別人将堅硬的外殼朝向別人,她卻将堅硬的刺紮向自己。“我已經被拒絕怕了,被傷害夠了,現在的我沒辦法像以前一樣了。”
“我保證不會讓你受到傷害,或許你無法相信我的語言保證,但是我會用實際行動向你證明,熙熙,我們失去彼此太久了,痛苦太久了。我們應該向彼此承認的,對嗎?張熙熙小姐,要不要考慮一下重新開始?”程惜然順勢跪下,就像迪士尼公主電影裏,王子邀請公主時那樣,單膝跪地,托住張熙熙的右手,颔首問道:“My dear princess,would you?”張熙熙被逗笑了,“你幹嘛,這是求婚嗎?”話說出口,卻覺得不妥,明明他們連關系尚未确認。“程惜然,這種事情不興開玩笑。”
“我沒有在開玩笑。我媽剛剛問我,我們是什麽關系?”
“你怎麽說?”張熙熙好奇問道。
“目前是男女朋友,但以後是夫妻關系。熙熙,我愛你。”十五歲的時候,張熙熙是率先勇敢說出喜歡的人,所以她總覺得在這段關系中,自己始終是在後面追趕程惜然的那個人。但一段親密關系中,未明确表達愛意的那個人未必不愛,只是年輕的時候羞于表達,等想要表達的時候卻發現愛人已經離開。人總是要失去一次才懂得擁有難能可貴。十二年後,這段關系裏,程惜然是那個時刻表露愛意的人,失去的代價太過慘重,他怕重蹈覆轍。
“那我宣布,程惜然同學,你現在有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