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次告白
三次告白
可是很快這種憂傷就一掃而光了，因為張熙熙同學很快就發起了第二次對程惜然愛的沖鋒。事情的起因，或許要從文化活動室新增了一架鋼琴開始說起。為了踐行素質教育理念，一中斥巨資為文化活動室添了很多硬件設施，其中就包括一架鋼琴。文化活動室在中午午休和下午放學後的兩個小時內開放，一中學生只要登記就可以使用。
某一天中午食堂的午飯，是張熙熙最讨厭的清炒西蘭花和清蒸鲈魚，精準地踩了張熙熙最讨厭食物榜單的前兩名。張熙熙讨厭吃魚，是因為覺得挑刺麻煩；讨厭吃西蘭花，是總覺得西蘭花裏面有蟲子，因而這兩樣東西就被列為她的食物頂級雷區。放棄吃中午飯的張熙熙聽說文化活動室新添了一架鋼琴，準備去觀摩一番，雖然她不會彈，但是總能去感受一下音樂熏陶吧。
靠近文化活動室的時候，遠處傳來一陣鋼琴聲，鋼琴聲輕柔緩慢，張熙熙的眼前瞬間出現了夜晚大海的畫面，海面在月光的照耀下湧現出粼粼波光。随着腳步走進，音量越來越大，張熙熙的心跳卻跳的越來越快，她不知道為何聽着這樣典雅舒緩的音樂竟然會産生緊張的感覺。
站在文化活動室的後門處，她通過門口的玻璃看到一個穿校服的男生正在彈琴，他的手指上下敲擊着黑白琴鍵，随着手指的舞動，悅耳的音樂汩汩流出。張熙熙從背影認出那是她前不久剛表白過的程惜然，可是命運好像就是這樣，明明想躲避，可偏偏會相遇。
這是張熙熙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程惜然，她的心狠狠沉下去，嘴角露出自己都未察覺的笑容。彈琴的程惜然盡管只是背影，可是那個背影足夠令人動心，溫柔、清冷卻有點孤獨，在空曠的文化活動室裏，程惜然彈奏的音樂充滿了整個房間。一束明媚的光照進了張熙熙的心裏，少女時候的心動足以照亮整個青春時代，甚至分開後的五年裏，張熙熙還總能想起第一次見程惜然的畫面，盡管畫面逐漸在記憶裏模糊，但她始終記得那天中午的那一刻，少年明媚似陽光，叫人多年不能忘。
張熙熙看了一會，掏出手機，将音樂錄制了下來。她沒有打擾程惜然的時間和空間，轉頭回了班。回到家後，她讓表哥幫忙查到了中午程惜然彈的那首曲子，是貝多芬的《月光》，這首《月光》後來變成張熙熙多年的歌單第一名。年少的喜歡會逐漸融入張熙熙的生活，從一首鋼琴曲開始。
張熙熙從那個時候，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一定要追到程惜然，喜歡就要擁有，想要就去獲得，人生只活一次，努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人和事并不丢人，這是張熙熙十五歲時的人生信條。後來，也正是這點打動了程惜然，當陶陽問他究竟是哪點或者是哪個瞬間打動了他時，程惜然說：“如果非要選一個理由，我覺得她很明确知道自己喜歡什麽，讨厭什麽，憎惡分明。我不一樣，我從小就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也沒有特別讨厭的東西，我也不知道我以後想做什麽，想要什麽，我的一切都被安排好了。但張熙熙不一樣，努力抓住自己想要的那種感覺是我渴望的，她讓我感受了熱愛和自由。” 長久被困在金絲籠中的鳥兒，最向往的是天空外的自由。
于是，張熙熙的追男計劃第二次重新啓動，這一次從每天“□□騷擾”開始。她會把一天看到的所有她覺得有趣的、值得紀念的事情都發給程惜然。
“哇！程惜然！快去你家陽臺，今天的天空是紫色的！”
“今天在街上看到了一只流浪貓！好可憐，嗚嗚”
“哇！你看今天的雲彩，像不像一顆心。”
“看我今天新學的舞蹈！好不好看！你誇誇我嘛”
“看我的大作！我畫的小貓咪！不許說醜！要不然跟你生氣！”
……
程惜然回複的不算熱切，但是每條都會回，他不想讓她的分享欲落空。張熙熙的出現給程惜然的生活裏帶來了不少光亮，原來夕陽那麽美，可以是紫色的、可以是粉色的、也可以是五彩缤紛的；原來學校的小巷子裏有只流浪貓，那只流浪貓有綠色的眼睛；原來雲彩并不是一團堆在天空上，可以像心型，也可以像拳頭；原來還可以這樣生活。而且，他發現張熙熙發消息真的很喜歡用感嘆號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表情和符號，看見她的消息時，隔着屏幕已經感受到她古靈精怪的樣子和興奮的表情，有的時候，程惜然會對着手機不自覺地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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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線上分享，張熙熙還聯合阮圓圓制定了緊密的線下追人計劃。課間打水的時候，張熙熙會特地跟着程惜然，順便跟他聊聊天，“程惜然，你周末去看什麽了？我周末跟着我爸媽去爬山了，哇，那個山上有牛诶！”張熙熙會眉飛色舞地講着自己爬山的時候看到的牛群和羊群，登山的時候只能看到天空和草地，會想到古人寫的“風吹草低見牛羊”。張熙熙真的很有活力，蹦蹦跳跳地像個小鴨子，相比起來，程惜然的生活乏善可陳，不是在家裏打游戲，和朋友打籃球，就是跟着父母去見完全不認識的叔叔阿姨。
“張熙熙，你喜歡什麽？”有一天打水的時候，程惜然突然問道。
張熙熙扭捏了一會，一雙明媚的大眼睛擡起來看向程惜然，撲閃撲閃地眨了幾下。程惜然被熾熱的目光看的尴尬，輕咳了兩聲，解釋道，“嗯，不是人，是事情，或者說你以後想幹什麽？”
張熙熙撓了撓頭，想了一會，仔細地說，“如果說是愛好，我最近喜歡收集瓶蓋，你知道嗎，每個瓶子的瓶蓋是不一樣的，有不一樣的顏色和不一樣的圖案，而且形狀也不一樣。如果說是以後的理想，我想當記者，學新聞。”
“為什麽？”十五歲的年紀，談論理想有點幼稚，可是長大以後才發現，擁有理想是一件多麽珍貴的事情。
“很簡單，懲奸除惡，匡扶正義，是不是有點像金庸的武俠小說。我這個人挺理想主義的，我高一的時候看了一本書，講的是戰地記者，那個記者死在了俄羅斯的凍土上，在死之前，他一直在用筆和鏡頭記錄下故事，我還記得那個記者說的‘但凡被記錄下來，都将被審判’……”張熙熙講述着她的理想時，眼神堅定，散發着光芒，跟他平時見到的蹦蹦跳跳的張熙熙不同，“這個世界有很多黑暗，我想成為打破黑暗的那個人。”張熙熙的理想振聾發聩，擊中了程惜然的心。
“程惜然，你以後想做什麽？”張熙熙轉頭問道，馬尾在空中劃了一個漂亮的弧形。
“我好像沒有特別感興趣的，也沒有特別不感興趣的。我父母以後讓我學金融專業，估計我以後就會幹金融相關的工作。”程惜然回答。
“你喜歡嗎？”張熙熙問道。
程惜然沉默了，因為從來沒有人問過他是否喜歡，或者是否想要，父母和他總是按照給予-接受的模式相處着，程父相信他為兒子做的所有決定都是最好的、最正确的，但是從未問過自己的兒子，是否願意接受呢？所以程惜然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或者說即便想了，也是毫無意義的。
“工作也好，朋友也好，都是要伴随你一輩子的，你需要花很多時間在這上面，如果不喜歡的話，我覺得會很痛苦。比如我英語不好，每次上英語課，我都很害怕，害怕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怕在全班同學面前朗讀課文，如果讓我以後去從事英語相關的工作，我真的會抑郁。”可是命運總是這樣捉弄人，最讨厭英語的張熙熙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在英國一生活就是五年。
第二次表白的時候，張熙熙寫了一封信。她在信上寫道：喜歡一個人，不丢人，也不犯法。喜歡就去争取，是我的性格。我喜歡你，想要告訴你，并非想要索取關系，或者施加壓力，我只是想告訴你，有人曾經被你的光芒吸引。她把這封信放到了程惜然的位子上，并在封面畫上了一只小兔子，她沒有署名，但她相信程惜然一定知道。
收到信的程惜然一眼就看出了張熙熙的筆記，信紙散發着淡淡的香味，是最普通的信紙，裝在老舊的米黃色的信封中。張熙熙的字寫得整齊，一筆一畫，方方正正，“致程惜然：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先祝你生日快樂！不知道你的生日願望是什麽呢？我今年的生日已經過了，但是告訴你我的我生日願望吧~我希望能考上R大的新聞專業，實現我可能不切實際的新聞理想。人肯定會有熱愛的東西的，你也會有，找到自己喜歡的東西并且堅持下去，真的是一件很酷的事情。你本身也是一個很酷的人，我真的很喜歡你，你很有教養，學習成績也好，雖然看起來很冷漠，但是我那天看到你在學校旁邊的巷子裏喂那只小流浪貓。喜歡一個人，不丢人，也不犯法。喜歡就去争取，是我的性格。我喜歡你，想要告訴你，并非想要索取關系，或者施加壓力，我只是想告訴你，有人曾經被你的光芒吸引。希望我能實現我的理想，你也能找到你喜歡的事情。”
他的生日，他要過生日了。原來被人記得，是一件這麽幸福的事情。他将信放入書包內，望向了前方那個梳着馬尾的女孩，說不動心是不可能的。他想着應該回複她，如此的真心應該回報以足夠的真誠。
放學之後，他騎車回到了家，從家裏的垃圾桶裏翻出了自己喝完的瓶瓶罐罐，将這些瓶子的瓶蓋擰下，洗淨擦幹，放在桌子上，張熙熙說的是真的，每個瓶蓋都不一樣，正在發呆之際，門響了。
“兒子，我能進去嗎？”是程母章曉鳳的聲音。他迅速将瓶蓋收起，放進自己的櫃子裏。
将門打開，程母拎着他的書包站在門外，令他窒息的是，書包敞着大口，張熙熙那封米黃色的信赫然在目。程惜然的表情瞬間不自然了起來，“媽。”他不鹹不淡地叫了一句，随後轉身走向房間，坐在椅子上，沉默。
“惜然，我看你書包沒拉，就那麽放在沙發上，我就給你拿進來了。”章曉鳳敏銳地捕捉到了兒子臉上的不自然，但是什麽都沒說，而是把書包放在了桌子上，溫柔地問：“今天阿姨買了點新鮮草莓，你要不要吃，我叫她給你洗點。”
程惜然沒說話，而是繼續轉着手中的魔方。章曉鳳的聲音繼續在耳邊響起，“惜然，我知道你長大了，有點自己的情感和想法很正常，但是不要影響學習，以及……”程母頓了一下，繼續補充道：“不要讓你爸知道，下不為例。”
程惜然這時候才轉過頭來看向母親，音量提升了不少：“你看了？”
章曉鳳不置可否，而是說道：“你也知道，你爸爸他一直想把你送到國外去讀書的。”剩下的話，章曉鳳沒有繼續往下說，但是聰明如程惜然，明白母親的意思。
“我知道了，媽。你放心，我會處理好的，那個姑娘……我跟她沒什麽來往。”
章曉鳳點點頭，“那你繼續學習吧，媽媽不打擾你了，等下阿姨洗好水果，我叫她給你送進來。”說罷，關上了房門。
章曉鳳的話像一劑重錘，錘在了程惜然心上，他将那個米黃色信封拿出來，在拿出打火機，想要點燃的那一刻，還是最終沒有狠下心，而是把它放進了床邊的櫃子裏，上了鎖。他煩躁地戴上了耳機，卻忘記點開音樂。
送出信的第二天，張熙熙就頻繁地向身後看，可是程惜然還是一副沒什麽表情的老樣子，坐在最後排，不是在刷題就是在轉魔方。張熙熙又仔細地檢查了自己的位鬥，書籍和作業本被她按照分類整整齊齊地擺放着，沒有意外多出來的東西。這回，張熙熙真的有些傷心，課間她找到阮圓圓哭訴，“我的信又被無視了，而且他回我消息也越來越慢了，他好像真的不喜歡我。”阮圓圓摸摸她的頭，将她摟進自己的懷裏，安慰道：“熙熙，咱們就真的非他不可嗎？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呢？不對，一只草呢？”
張熙熙擡起頭，眼眶裏的淚水讓她的眼睛格外晶瑩剔透，“我再也不要喜歡他了，我要好好學習，讓他覺得失去我，後悔死！這個死程惜然！氣死我了！”阮圓圓瘋狂點頭表示贊同：“就是，咱們熙熙，長得美，學習好，多才多藝，失去你，是他的損失，不想他！”然後從書包裏偷偷地拿出自己新收的專輯，給張熙熙鑒賞。程惜然在身後看着倆人的神情和動作，手中的筆停了又寫，寫了又停，最後十分鐘過去，卷子上只落下一個“解”字。
之後的十天裏，張熙熙看見程惜然就躲，目光交彙時則是迅速移開視線，好像看到了什麽疫病。張熙熙的□□頭像也從此灰了下去，程惜然偶爾會點開她的頭像，可總是離線狀态。好友陶陽看到程惜然悶悶不樂的狀态，拉着他去打球，程惜然卻覺得無趣，最喜歡的籃球此時也失去了它的魅力。“我們程大少怎麽了，游戲不玩，籃球不打，看着一副要出家的樣子。”程惜然搖了搖頭，“沒什麽，心情不好，懶得去。”陶陽俯下身，在他耳邊說了一個名字，程惜然貢獻出了他生平為數不多的髒話，“滾。”陶陽坐在他桌子上，翹着二郎腿，“你每天眼珠子都快釘她身上了，你們倆也是，真是不懂在這兒矯情什麽呢？”
“你知道我小時候從街上抱回來一只流浪貓，沒跟父母說就帶回了家，那只小貓長得可漂亮了，眼睛是藍綠色的，毛白白的。結果我爸當天晚上就讓人把那只貓，因為他不喜歡寵物，覺得寵物髒，貓毛會弄得到處都是。我媽自從生了我，就成了全職太太，她的世界好像每天都是圍繞着我和我爸打轉，絲毫感覺不到自己的生活。我爸把貓送人的那天，我媽就站在門口，就那麽站着，什麽也沒說。說個不好的比喻，張熙熙就像我從街上撿回來的小貓。陶陽，你懂了嗎。”陶陽沉默了，他知道程家的情況，去他們家打過幾次游戲，叔叔阿姨看上去都是非常和藹可親的人，但是話語之間總會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陶陽原以為那是他的錯覺。
“那你打算怎麽辦？”陶陽問道，“人家張熙熙可是一心向着你。”
“那能怎麽辦，冷處理吧。時間會治愈她的。”人們總覺得，十五六歲的少男少女還什麽都不懂，其實并非如此，他們懵懂但是并不無知，雖然被保護在象牙塔裏，但是他們已經初步感受到了社會和現實。
□□上，阮圓圓的頭像跳動起來，“熙熙！我想到一個好辦法！周末跟我和我初中同學去出去玩，有帥哥哦~我們拍點照片，氣氣程惜然。”
張熙熙手撐着自己的腦袋，對着電腦屏幕一臉惆悵，“能管用嗎？”
“經過我對愛情寶典的查詢，喜歡其中之一的表現就是擁有占有欲，你要展現出你的身邊不止他一個男的，讓他吃醋！”張熙熙想了想，覺得周六自己暫時也沒什麽安排，就一口應了下來，但是她的內心還是很惶恐，程惜然真的會因為她吃醋嗎？她一臉悶進自己的抱枕裏，喜歡一個人真是！好煩啊！
周四和周五，張熙熙都過得心不在焉，數學課上，老師的函數課就像是催睡咒，第一次把刻苦學習的張熙熙成功地催眠了。周五一下課，阮圓圓就神神秘秘地拉着張熙熙往外走，“你要幹嘛？”張熙熙一臉疑問。
“當然是去買戰袍！”阮圓圓掏出手機，給張熙熙看了幾張新款連衣裙的圖片，粉色的連衣裙青春靓麗，修身的剪裁将模特的身材優勢顯現無疑，阮圓圓的穿衣品味一向很好，她挑的這幾款連衣裙确實非常好看，但是張熙熙還是皺起了眉頭，“你讓我穿這個？我有衣服，而且我又不是跟程惜然出去，我穿這麽好看幹嘛。”
“就是要氣他，你對他那麽好，他倒好，冷的跟個冰坨子一樣，到底有沒有心啊，這個人。”阮圓圓為閨蜜張熙熙打抱不平，她真的不懂程惜然到底想要什麽樣的女朋友，喜歡什麽樣的人。在阮圓圓的邏輯裏，一分付出一分回報，張熙熙付出了那麽多，程惜然的回報卻是零，渣男！大寫的渣男！
張熙熙點點頭，“也可以，最近我心情也不太好，正好逛逛街，去散散心。我給我媽打電話說一聲，叫她不用等我回家吃飯了。”
放學的時候，陶陽用胳膊捅了捅程惜然，“哎，我今天可在課間聽見阮圓圓要拉張熙熙周六去玩，有男的，你不嫉妒？”程惜然把書包一甩，跨上單車，腳一蹬，将陶陽遠遠地甩在身後，“不嫉妒。”
如果說謊話真的會讓鼻子變長的話，那麽第二天程惜然的鼻子應該都可以犁地了。第二天，程惜然看到阮圓圓發的空間動态，七八個人站在一起，分成兩排，平日裏習慣了紮雙馬尾的張熙熙将頭發披了下來，她穿着一身紅白格連衣裙，露出了細長的脖頸，偏着頭看着阮圓圓，圓圓的眼睛彎彎地笑着。張熙熙笑起來有一種獨特的魅力，讓人看了心情會大好，好像所有的陰霾都不值得一提了。程惜然不自覺地放大照片，發現張熙熙背後的男生正用熾熱的目光看着張熙熙，盡管畫質并不清晰，可是他還是感覺到了那個眼神裏散發出的掠奪信號。
他煩躁地扔下手機，打開平時最喜歡的英雄聯盟，可是打怪的時候心不在焉，第一次被隊友狂罵。最後索性關了電腦，在公路上狂飙。他喜歡騎車的感覺，在公路上騎行可以幫助他放空大腦，可是這次不知道為何，那張照片裏張熙熙笑意盈盈的面容出現在他面前。他很喜歡張熙熙笑起來的樣子，可是很讨厭她在別的男生面前笑的樣子。
就在他穿過馬路的時候，一個外賣小哥騎着電動車向他駛來，他想要躲閃，急忙轉彎，卻因為重心不穩摔了出去，只聽到的“咚”的一聲，他連人帶車滑了出去，手臂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平日裏寶貴的山地車也咣地一聲，磕在了馬路臺階上，狼狽之極。他顧不上手上的疼痛，把同樣摔倒的小哥扶起，盡量平靜地問他：“您還好吧，沒事吧。”
外賣小哥的胳膊被粗粝的瀝青劃出了血跡，泥沙混雜着血跡，但是他顧不得疼痛，趕緊撿拾起散落一地的外賣，舉過頭頂，仔細檢查着包裝有沒有破損，一臉着急的說：“我倒是沒事，就怕顧客投訴。”程惜然看着這一幕，突然沉默了，這個世界上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不易，生活不同程度地摧殘着世界上的每一個人。确認外賣沒事後，外賣小哥也顧不上手上的傷，騎着電動車匆匆離去。
他的胳膊隐隐作痛起來，看起來傷得不輕，可是他并不想去醫院，程惜然這個時候突然特別想張熙熙，想念她的笑、她的好、她帶給他的快樂，他掏出手機，點開張熙熙的頭像，粉色的米老鼠正神氣地叉着腰，思考了許久，敲下一行字：“今天玩得開心嗎？”
很快，一條信息出現在屏幕上，“不開心，我想跟你玩。”
“我也不開心。”程惜然很少直接表達自己的情感，他喜歡什麽都藏起來，喜怒哀樂都藏在心裏，實在不開心的時候，就去騎車，騎到日暮西山，再回家。
“你怎麽了？”張熙熙覺得程惜然情緒不對，主動問道，緊接着，又一條信息信息發過來，“你電話多少？”
“15166067089”程惜然回複了電話號碼，就在他發出號碼後一分鐘，一通電話打了進來，他按下接聽，是張熙熙的聲音。
“程惜然，你怎麽了？”聽到聲音的那一刻，程惜然笑了，胳膊好像也不疼了，一切的陰霾都煙消雲散了。
“沒事，就想問問你玩的怎麽樣。”程惜然不想告訴她受傷的事情，不想讓她擔心，不想讓她快樂的一天被他的事情毀了好心情。
“為什麽不理我？不回我給你寫的信，我給你發消息，你也總不回。”張熙熙委屈的控訴着，聲音帶着一點哭腔，“你真的很讨厭！”
“對不起，熙熙。”他沒有辦法告訴她原因，他在她面前是自卑的，他控制欲極強的父親，沒有主見的母親，他有些畸形的家庭，這些是他痛苦的原因。他想向她靠近，可是母親的那一番話卻讓他徹底失去了勇氣。
“程惜然，我問你一句，你喜歡我嗎？”彼時的張熙熙勇敢陽光，是個身披铠甲，為愛沖鋒的勇士，喜歡從來不卑微，也從來不丢人。
“我……”程惜然是肯定的，但是那三個字就卡在嘴邊，怎麽也說不出來，喜歡又能怎麽樣呢？
“我數五秒鐘，如果你不否認，我就當你默認，如果你挂斷電話，那就是不喜歡我，從今以後，我不會再騷擾你了。語文老師教過一個成語，事不過三，這是我第三次跟你表白，我喜歡你，因為喜歡，所以想在一起。但是我也有自尊，感情是不能勉強的，我努力過了，沒有得到我想要的結果，那我也不後悔，反正失去我，是你的遺憾。”電話那頭的張熙熙聲音有點顫抖，她這輩子第一次為一個人心動，怦然心動的感覺是什麽樣的呢？是緊張、是心悸、是睡覺前會出現他的面孔、是睡夢裏的那個人還是他。
“五、四、三……”倒數到底三秒的時候，電話那頭傳來了程惜然的聲音。
“張熙熙，我喜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