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相遇
相遇
汽車啓程,車內只有語音地圖發出的指路聲音,“您已偏離路線,前方路口掉頭。”車開錯了方向,司機應該做的是盡快在路口掉頭,駛向對的方向,而不是在錯誤的道路上一直開下去。
或許是想緩解尴尬氣氛,陶陽主動打開了話匣子,“最近忙的怎麽樣?F&S可是國內知名雜志社,這你一躍跨上都市麗人行列啊。”
“都什麽麗什麽啊,就那樣,給人打工而已。”張熙熙答道。
“那你以後是準備長期留國內了?還是過一段時間再回英國?如果長期在北京,老住酒店也不是個辦法。”陶陽說的的确在理,北京的酒店價格昂貴,以張熙熙目前的收入水平,短暫周轉還行,長期确實難以為繼。
“我拿了英國綠卡,但是沒改國籍,可能也不會改了。目前應該近幾年都會在國內,我也是最近在想,可能在公司附近租個房子吧,正在看呢。”張熙熙當時回國的時候,其實是打算永遠留在國內了,國內有圓圓這些從高中一直陪伴她的朋友們,另外無論是生活環境、飲食習慣還是語言文化,這裏都是她的根。若不是在外漂泊了五年,她也無法深刻體會“落葉歸根”的那種歸屬感。
當她落地北京首都機場的時候,飛機乘務人員廣播的時候說:“歡迎抵達中國首都北京,室外溫度20攝氏度,在這裏,中國國際航空歡迎各位游子回家,也祝各位游客旅途愉快。”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眼淚蓄在眼眶,她回家了,她終于回家了。
回憶戛然而止,“你要幫忙的話就吱聲,咱們在北京這麽多年,找個房子還是蠻簡單的,我這就給你留意着,有消息讓圓圓告訴你。”陶陽說。
“兄弟,夠仗義。”張熙熙抱拳感謝。“甭客氣。”兩個人又恢複了嬉戲打鬧的狀态。大概十五分鐘左右,目的地到了,阮圓圓囑咐了幾句小猴子的事情,跟張熙熙一起回了酒店。
“好久沒跟你睡了,上次還是在英國吧。”一進房門,阮圓圓呈大字型攤在了床上,“把外褲脫了!”張熙熙從甩來一條睡褲,睡褲在經過完美的抛物線後落到了阮園園的臉上。
“得令!”阮圓圓利索地把褲子換了。張熙熙有輕度潔癖,不能接受外褲上床,當年每次和程惜然出去玩,都要求他必須帶一條睡褲,還記得他們倆第一次出省旅游,就是去長沙看周傑倫的演唱會,在酒店裏,程惜然非常無恥地把褲子脫了,光着兩條大白腿站在張熙熙面前,一臉無辜地說:“忘記帶睡褲了,能不能光着。”
“程惜然!你幹嘛耍流氓!”張熙熙雙手遮住自己的臉,耳朵刷一下全紅了,“你你你……我箱子裏有……”張熙熙語無倫次地差點咬着自己的舌頭,她緊閉着雙眼,能夠清晰地聽到胸腔裏心髒“咚咚咚”跳動的聲音,原來看到男性□□真的會口渴,她心裏為自己開脫,食色性也,自己的男朋友,有什麽不好意思!她将手指微微岔開一個縫,微微睜開眼,程惜然正在穿酒店的浴袍,他的後背裸露着,皮膚白皙得如羊脂玉一般,因為有健身習慣,他并非那種幹瘦的身材,他的背部有着很漂亮的肌肉線條,張熙熙慢慢地把手放了下來,直勾勾地看着他。或許是感受到背後灼熱的目光,程惜然轉身,只看見張熙熙花癡的表情,這回換程惜然不好意思了起來,說道:“張女士,耍流氓的到底是誰啊。”後來,程惜然總用這個跟張熙熙開玩笑,“張熙熙女士,你當時看我的眼神,真的很像在看鴨子。”這時候,張熙熙就會挑起程惜然的下巴,故意做出很油膩的表情,說道“給爺笑一個。”
“嘿!”現實被阮圓圓的一巴掌打斷,“想什麽呢?”阮圓圓一巴掌拍在了張熙熙的背上,張熙熙重新聚焦視線,說道:“沒什麽,想起來我接受不了別人的外褲上床,每次出去旅游都要讓程惜然帶一條睡褲,後來他就養成習慣了,不知道現在他這個習慣改沒改。”
“二十一天可以養成一個習慣,也可以改掉一個習慣。熙熙,有些人該留住就得留住,錯過了就真的不會再有了。”就像劉若英歌裏唱的那樣,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後來,終于在眼淚中明白,一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阮圓圓見證了張熙熙一路走來的不易,所以希望她的餘生可以幸福一點。
“我可能還需要時間。圓圓,我現在的感覺就是,在程惜然的眼裏我們并沒有分手,這五年只是漫長的冷戰,如今冷戰應該結束了,我應該懂事地接受他的示好,接受複合,我們應該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重新在一起,變成別人眼中的完美情侶。
可是在我眼中不是這樣的,雖然當年分手是我提的,但是他并沒有挽回,我抛棄了他,難道他就沒有抛棄我嗎?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沒有出現。我在異國他鄉,焦慮的生不如死的時候,他也沒有出現。每一年生日,我最希望的都是收到他的生日祝福,可是五年的生日裏,我的手機裏空空如也。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讓我怎麽能忘了,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重新開始’呢。當年是我追的他,好像從開始我就一直在尋找他愛我的證據,在英國的五年裏,我不止一次想過,程惜然真的喜歡我嗎?”張熙熙躺在床上平靜地望向天花板,将自己真實的想法告訴阮圓圓,她相信圓圓能夠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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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你應該相信你自己,也應該相信程惜然。程惜然和陶陽是朋友,我偶爾也會從陶陽那裏知道程惜然的消息,這五年裏,程惜然沒有談過女朋友,他媽媽給他介紹了幾次相親都被他以各種理由推掉了。其實……你每年過生日的時候,程惜然都會找陶陽喝酒,想從我這裏套你的消息。我不是為他開脫,我只是覺得事情可能沒有你想的那麽糟糕。”阮圓圓也将自己了解的事實告訴她,如何抉擇是熙熙自己的事情,但是程惜然做的這一切,她應該知情。“他當年去英國,我和陶陽都以為他是去找你的。熙熙,兩個相愛的人,不應該讓彼此痛苦,這樣是不對的。”
說起來,張熙熙如此沒有安全感的原因,是張熙熙始終認為他們倆之間是不平等的,從一開始就不平等,因為張熙熙和程惜然之間的緣分,其實是張熙熙強求來的。
自從名字事件程惜然給張熙熙解了圍之後,張熙熙的眼睛總會瞟向身後程惜然坐的那個位置,程惜然很白,一雙眼睛生的特別好看,瞳孔黑黑的,像黑色的玻璃球一樣,而且在高中普遍近視的年代裏,程惜然沒有帶眼鏡。他的愛好也很單調,除了寫作業刷題就是玩魔方,修長的手指轉動着手中的魔方,把張熙熙的小心髒都轉動了起來。
于是,在放學後的某一天裏,張熙熙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我要追程惜然。”張熙熙一邊吸着手中的香芋珍珠奶茶一邊宣誓,阮圓圓歪了歪頭,“程惜然,嗯,确實秀色可餐。請問你怎麽追?”說着,阮圓圓将一根薯條丢進了自己嘴裏。
“嗯……從明天開始,我先去問他什麽星座。”張熙熙試探地問道。“噗!請問我八十歲的時候能看到你追人成功嗎?”閨蜜阮圓圓精準吐槽。張熙熙一擺手,一副那怎麽辦的樣子,然而就在此時,一個熟悉的身影進到奶茶店,略有低沉的男聲在張熙熙耳邊響起:“阿姨,兩杯牛乳抹茶,不加糖,多放點冰塊,打包帶走,謝謝。”說曹操,曹操就到。什麽?兩杯?他為什麽要買兩杯?阮圓圓開始瘋狂給張熙熙使眼色,轉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張熙熙深吸一口氣,一步跨到程惜然身邊,“同學,你也喝奶茶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眼睛彎成了月牙狀。但很顯然,彼時的直男程惜然直接忽視了張熙熙的問候,他甚至沒察覺她在跟自己講話。
沒被接話的張熙熙有點尴尬,咳嗽了兩聲,程惜然成功轉過頭看向了她,“我們同班?”張熙熙搗頭如搗蒜,“我也是一班的,我叫張熙熙。”這時候,奶茶做好了,程惜然提着兩杯奶茶一步邁到了奶茶店門口,就在即将跨出門的時候,張熙熙聽到程惜然說:“我知道,程惜然。”然後拎着奶茶揚長而去。
阮圓圓在旁邊都快跳起來了,“他記得你诶!”張熙熙一臉苦瓜,“我的名字是ABB式,應該很好記吧。而且,大姐,我們都開學十天了,如果他還不記得我的話,那只能證明他這裏有點問題。”張熙熙指了指太陽穴。阮圓圓拍了拍腦袋,想了想,是這個道理,雖然開學的前十天,班上的同學半生不熟的,但總算都混了個臉熟。“你加他□□了沒?”阮圓圓總算問到了要點。
“沒有,我只在群裏看到他。我也沒有理由加人家啊。”張熙熙說道。
“那請問你倆怎麽交流?腦電波嗎?”阮圓圓拿過張熙熙的奶茶,猛吸了一口,張熙熙立馬開始護奶茶,“給我留點。”
“不白喝你的,手機給我。”張熙熙沒反應過來阮圓圓想幹嘛,乖乖地把手機交了出去,阮圓圓點開□□,在高一一班班群裏到程惜然的賬號,輸入驗證消息“我是張熙熙。”然後點擊了添加。不到一分鐘,程惜然秒速通過了。
“我天!”阮圓圓大喊,“他通過了!”将手機在張熙熙面前晃了晃, “張小熙,我要吃薯條!”在阮圓圓的助攻下,張熙熙和程惜然成為了□□好友。
“我說什麽啊?”張熙熙緊張地在阮圓圓身邊轉圈,好像程惜然已經出現在她面前,她從來沒有如今緊張過,緊張到突然口幹舌燥,“問他今天作業是什麽?”阮圓圓聽到之後扶額,“這樣只會讓他覺得你腦子不好使,還不愛學習,連每天的作業是什麽都不知道。”阮圓圓沉思了片刻,在手機上按下:“你是什麽星座啊?”
對面“……”但很快,另一條消息蹦了出來,“天蠍。”
“天呢,程惜然是天蠍座!張小熙,有你好受了。”阮圓圓從書包裏掏出一本名為《星座大全》的指導書,從目錄裏找到天蠍座,找到對應頁面讀了起來“天蠍男,最明顯的特點是高冷,性格屬于思辨型,擁有高度敏銳的洞察力,對外界戒備心非常強,只要有風吹草動就會馬上警惕。個性争強好勝,崇尚公平的競争精神,得益于冷靜的判斷能力,天蠍男極少吃虧,城府深,難深交。重要是的,喜歡在愛情中占主導地位,喜歡掌控別人的感覺。”張熙熙聽完,本來就像小苦瓜一樣的臉更苦瓜了,大大的眼睛裏充滿了失望,“我是不是沒戲了。”阮圓圓又翻着什麽,用遺憾的語氣說道:“天蠍座和巨蟹座的配對指數,我看看,呃,只有四十分。”
“不行,這是封建迷信,我不信。”張熙熙捂住耳朵,一副“我不聽”的表情,“這個程惜然,我非追不可。”張熙熙準備收起手機的時候,又有一條信息蹦出來,“你好,張熙熙。”張熙熙看到信息的時候,嘴角抑制不住的笑了起來。
從第二天開始,張熙熙同學的上課下課充分圍繞程惜然同學進行,并美其名曰為“迂回戰術”。程惜然去水房打水的時候,張熙熙就拉着阮圓圓跟在後面,明明水杯裏的水都是滿的。程惜然中午去操場打籃球,張熙熙就拉着阮圓圓去操場挨曬。被張熙熙“綁架”了一天之後,阮圓圓表達了自己的強烈抗議,“感覺我倆像偷窺狂,這樣不行,要不直接跟他說,我喜歡你,我要追你,給他來個王炸級震撼。”
沒有追人經驗的張熙熙思考了一下這個建議的可行性,覺得倒也不是不行,與其偷偷摸摸,跟做賊一樣,不如直接攤牌,這樣效率可能還更高。于是,這天放學回家,張熙熙拉着阮圓圓躲進自己的小屋裏,趴在床上,開始編輯信息。“程惜然同學,我覺得你這個人非常不錯。”
阮圓圓拼命搖頭,“這句不行,删掉,你是表白追人,不是發好人卡。你這麽說,程惜然同學,我自從第一眼見到你就非常喜歡你,所以想追你,希望獲得你的同意。”張熙熙将阮圓圓的話逐字逐句敲了下來,覺得他倆之間還沒有那麽熟,為表客氣,又在後面加了一句“謝謝!”兩人都一致認為這條信息飽含深情,直抒胸臆且具有禮貌,是一條質量非常高的表白信息。
于是半分鐘後,正在家裏玩魔方的程惜然收到了這樣一條信息:“程惜然同學,我自從第一眼見到你就非常喜歡你,所以想追你,希望獲得你的同意。謝謝!”程惜然看到手機愣了幾秒後,竟然笑了幾聲,将手機鎖了屏,丢到了一邊。
可是手機另一端的阮圓圓和張熙熙緊張到隔十五秒就會檢查一下手機,可是直到晚上八點,她們也沒有等到程惜然的回複。第二天上課的時候,張熙熙總覺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看着她,可是每次當她回過頭的時候,又沒有任何的異常。
2009年,芳齡十五歲的張熙熙第一次感受到感情的挫敗,首次表白以程惜然的冷處理告終。後來每次阮圓圓和張熙熙回想起來的時候,腳趾都會摳出一座布達拉宮,張熙熙想,如果這個世界上有記憶清除術就好了,她一定會努力學習,然後清除這段記憶。不過,她很佩服那時候的自己,只要喜歡,無論前面是什麽艱難險阻,都會往前沖,橫沖直撞的青春,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信念,或許再也不會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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