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如果沒有愛
如果沒有愛
等到她重新坐回到簡志翔車上的時候，臉上仍是帶着恍惚。
他把鑰匙插入鑰匙孔，啓動車子，然後忽然轉頭認真的看她，停下了手上所有的動作，過了一會兒，他俯過身來幫她系好安全帶。
他的表情很認真，似乎在做一件極精細的事情，等到終于完成，他仍然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寧曉葦感到他溫熱的手撫過自己裸露的肩，身子下意識地微微悸動了一下，擡頭看他，卻碰到他的眼睛，帶着一種她熟悉的輕松，還有一種她不熟悉的憐惜，心裏似乎明白了什麽，眼裏卻蒙上一層薄霧。
然後，簡志翔的吻就落了下來，密密麻麻的吻，從耳後一直到頸項，神經末梢傳來不适的反應，心裏忽然閃過一絲刺痛，就這樣吧，就這樣吧，她在心裏不斷地對自己說。
至少他的懷抱是溫暖的，這已經足夠。
漫長的吻結束了，她靜靜地依偎在他懷裏，臉上仍帶着迷茫。夜色中，簡志翔的眼珠黑漆漆的，熱切中帶着些黯然。
“剛才，謝謝你的……解救”，她嗫嚅了半天，終于選擇一個奇怪的詞。
簡志翔輕笑，用下巴觸了觸她的額頭。大部分時候裏，寧曉葦總是淡淡的，對他的提議從不反對，但也并不熱情，他有種有勁兒使不出來的懊惱及無奈，因為她的漫不經心，但偏偏這個時候的寧曉葦尤其讓他覺得心疼，有一種想去保護她的沖動。
白色豐田停在寧曉葦家樓下的時候，已将近晚上十一點，她低垂着眼簾跟他告別，然後便打開車門準備起身離開，手卻被他抓住了。
“曉葦，我不知道你從前的事，也不想去了解那麽多，但是，我想讓你知道，今天晚上我說的話，并不只是為了解救你的尴尬，所以，不妨考慮一下。”
如果沒有愛，但至少還有溫暖。那天晚上，寧曉葦對自己說。
裴書南的工作一天比一天忙，他不得不常常加班，有太多的報告與策劃需要他親自經手。
其實恒科在H市的發展已基本穩定，他不必再象從前那樣忙碌了，許崧也曾經跟他這麽說過，但他似乎仍然願意花更多的時候在工作上。
當初許崧決定在H市開子公司的時候，他曾經猶豫過，畢竟恒科的大部分業務都在北方，但最終他還是支持了許崧的決定。
現在看來，他不知道這個決定對自己來說到底會意味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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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H城沒多久便認識了郁菲菲，在周圍人好心的哄笑中默認了兩個人的關系。那時恒科在這裏的業務剛剛起步，他還需要分心去兼顧北部地區的業務，所以兩個人經常是聚少離多。每次分開又重聚時，他看見她眼裏濃濃的依戀，心裏其實也是歡喜的，被人牽挂應該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那時的他甚至認為自己移師H城的決定是明智的。
至少在神差鬼使地遇到了寧曉葦之前他是那麽認為的。
到底是天意，還是巧合，他找不到答案。
只是莫名其妙地開始心煩起來。按照許崧的意思，恒科在H城的發展已基本步入正軌，加上他又在H城找到了如意佳人，而且他姐姐及母親都在加拿大，他的姐夫也在H市發展，他大可安心地留在此地，安然地享受兩個人的甜蜜生活。
郁菲菲尤其常高興，那種聚少離多的日子總算到頭了。可他卻開始懷念起之前那些有聚有離的日子，他有自己的時間，有自己的空間，不想被人打擾的時候可以選擇不被打擾。
可現在不行。
郁菲菲經常拿碟片到他的住所去放，說他那裏的音響特別的棒。她喜歡的多是些愛情劇，港臺的，日韓的，有時候也會忘記收拾，零零總總的在他那裏落下了不少碟片。
他購置的家庭影院其實真的是價值不菲，連許崧都嘆為觀止，然後又笑話他浪費，因為他能抽出來去享受的時間并不多，剛來H市的時候還能時不時地看點電影，到後來工作忙了，然後又認識了郁菲菲。最後，這套家庭影院幾乎變成了她的專利。
有一天回去的時候，她正坐在沙發上看碟，他象往常一樣沒有多加理會，只是進到卧室去換衣服洗澡，等到出來倒咖啡的時候看見她又在那裏換碟，然後又是快進快進，似乎想在最短的時間內了解劇情。
影屏幕中是一片昏暗的背景，有一張很年輕很幹淨的女孩子的臉，短短的頭發，面無表情地說：“我不喜歡你，你以後不要來找我了！”
不知為什麽，裴書南立即被這張臉給吸引住了，他甚至忘記喝咖啡。那張臉很年輕，很青澀，盡管并不相像，但在心裏面的某處仿佛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傳來一陣陣的痛，若隐若現。
然後一個男孩子用很執着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問：“那你為什麽要我吻你？那你為什麽要我吻你？那你為什麽要我吻你？”
郁菲菲很快地按了停止鍵，有些不高興地嘟喃了一句：“不好看……”，然後便換了另一張。
那天晚上，如之前的無數次一樣，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郁菲菲沒有在他那裏留宿。等晚上裴書南躺在床上的時候，腦海裏不住地閃過那個男孩子的臉，想起曾經的那個夜晚。為什麽他不能象那個男孩那樣去追問？為什麽他不能？為什麽他不能？？黑暗中他輕輕地咧了一下嘴，然後苦笑了一下，搖搖頭，努力地把那些讓他感覺不好的情緒抛開。
趙建平給他打電話的時候，電話裏傳來的聲音十分地嘈雜。
“書南，哥們兒今天來投奔你來了！”這是趙建平的第一句話。
裴書南匆匆忙忙地開車到了機場，看見趙建平正露着一口大白牙沖他傻笑，身邊除了大大小小的行李之後，還站着一個嬌小玲珑的女孩，趙建平把那女孩往自己身邊一攏，一臉爽朗的笑。
“這是我未來的老婆，艾媛媛！”
然後又沖身邊的人介紹起裴書南：“媛媛，這個，就是我的老同學加哥們兒裴書南！”
艾媛媛的皮膚有些黑，但眉目清秀，單眼皮，卻有一雙靈動的眼睛，眯起眼睛看人的時候總讓人有一種笑容可掬的感覺。她落落大方地與裴書南握了手，對于趙建平介紹自己的頭銜并無意外之色。
當晚，兩人便在裴書南的寓所裏安營紮寨了，盡管郁菲菲很巧妙地提議兩人到酒店裏去住，但趙建平厚着臉皮打着哼哼，說好久沒有和裴書南在一起海聊了。裴書南倒是很樂意地讓兩人住下了，畢竟他的房子也有三房兩廳，騰出一間來給二人也不是難事。
等到郁菲菲走了，艾媛媛也睡下了，兩人才在書房裏聊了起來。趙建平收起了一直保持的樂觀開朗樣子，半是憂慮半是惆悵地跟他講了實情。
他和艾媛媛來到G市，基本上算得上是逃婚。他大學畢業之後到了北方的一座城市，在一家大公司地就職，然後某天辦公室裏來了個實習的小妹妹，冒冒失失地在工作中犯了不少錯誤，他一向是樂于助人的，于是便向小姑娘伸出了友誼之手，日子一長他把自己也幫進去了，等到小姑娘實習結束離開之後，他便開始有茶不思飯不想的跡象，後來終于反省出自己的感情，于是懷着視死如歸的心情去坦白加表白，那小姑娘原本對他就充滿了好感，現在看見他自己主動招認了，于是便順水推舟，二人便開始正式譜寫愛情的篇章，那個女孩正是艾媛媛。
那時他事業發展也不錯，眼看着部門經理的位置指日可待，但正在他慶幸自己愛情事業兩豐收的時候，卻被公司老總叫到了辦公室，告訴他那個與自己傾心相戀的女孩的父母其實就是這家公司的最大股東，說他配不上那女孩，那女孩的父母早已指定了未來快婿的最佳人選。故事老套，版本陳舊，最後趙建平瞠目結舌地走出了總經理辦公室。
想了很久，痛定思痛，盡管事業對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但他終是舍不得愛情的甜美，于是他最終選擇了愛情。辭職離開了那家公司，他想惹不起還躲不起麽？但事實證明，有的事情你未必躲得起。去別的公司謀職也變得極為困難，許多公司甚至一看見他的名字便拒之門外，久了他也多少明白其中的原因。但讓他心慰的是，艾媛媛對他一直不離不棄，盡管她自己也承受着巨大的壓力。
他原本還存些僥幸心理，以為熬過那一陣子之後女孩的父母或者會妥協，世上哪有對自己的孩子如此狠得下心來的父母。但讓他始料未及的是，艾媛媛的父母開始操辦起她與那位最佳人選的婚事來，知道那個消息的時候，他幾乎絕望了。他失業已将近半年，幾年下來的積蓄也因為愛情剛來時的大手大腳用得差不多了。
一對相愛的人抱頭痛哭，艾媛媛哭得讓他心都碎了，心裏面驀地生出一個大膽的念頭，卻不敢說出來。最後，她躺在他懷裏，紅腫着眼睛，說：“我們離開這裏吧，你帶我走……”。
那對他原本不是一件難事，他的家離那座城市十萬八千裏，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但于她，又是另外一件事了，畢竟她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所有親人好友都在那裏，離開，對她來說不僅僅是一種冒險，還意味着對過去的颠覆。他比她年長，所以不得不考慮更多。
但她的一句話讓他打消了所有的顧慮，于是帶着她來到了G市。
“讓我跟那個人結婚，就是讓我去死……”，艾媛媛說。
聽完趙建平的故事，裴書南忍不住有些驚嘆。
“想不到啊，你小子現在居然是個情種了……”他半是欽佩半是玩笑地說。
趙建平呵呵地笑了兩聲，說：“我這個情種，是逼不得已時勢造就，原非我本意啊！”然後又嘆了口氣，說：“其實我現在什麽都不在乎，只要我能夠給得起的，我都願意給，我只是希望有一天她不會為自己現在的決定後收悔……”，神情之間便有了沉重的味道。
裴書南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
“你就放心地在H市安定下來吧，在這裏，只要我幫得上的，你但說無妨。”
趙建平與艾媛媛的到來讓裴書南的生活有了不少的改變。原本他想讓趙建平直接到自己的公司的，但趙建平一直拒絕，除了考慮到避嫌的關系之外，他的專業與裴書南公司的行業相去甚遠。他在大學的專業是計算機應用軟件，更傾向于在專業相近的行業裏求職。這一點，裴書南倒是非常支持他，一個男人對自己有遠期的職業規劃絕對是明智的。
很快地，趙建平便在一家軟件開發公司覓得機會，但有三個月的試用期，試用期合格之後公司便可安排住所并享受其它福利。
于是，裴書南便成了趙建平那三個月的免費房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