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交往
交往
到了會客廳卻沒有看到簡志翔,接着有說笑聲從辦公室裏傳出來,隐約夾雜了他的聲音。
她在那裏站了半晌,但他似乎遲遲沒有出來的意思,她又等了一會,最後只好認命地走回到辦公室,卻發現他斜靠在自己位置的隔板上正和辦公室的同事談笑風生。
簡志翔看看她,臉上的笑意更濃,然後指了指她的桌面,寧曉葦發現他居然把自己的照片放在了她的桌子上。
“給我照片做什麽?”等到兩人終于走出大樓的時候,她有些不高興地問。
他看起來卻很放松,一只手很随意地摟着她的肩往車子走去。
“別人給我的照的,我都下到樓下了別人才給我,我拿着也沒意思,你随便看看吧,不行的話你就扔進垃圾桶……”他笑,臉上的表情有些無所謂,然後頓了頓又說:“也許多看看,你就……”
寧曉葦坐好之後,問:“就什麽?”問完後心裏立即便後悔不疊。
“就有一點點喜歡我吧,”簡志翔說。
車子裏的空氣立即變得有些怪異起來,寧曉葦沉默下來。
“對不起……”她的聲音很低。
簡志翔輕輕笑了一聲,笑聲裏卻有些落寞,然後便轉過頭來,看着她。
“其實,也不要緊,你不喜歡我也沒有關系。”他說。
寧曉葦有些困惑地看着他,就象簡志翔并不了解她的內心一樣,她對他的內心也是一無所知的。
“寧曉葦,讓我們以結婚為目的交往吧!”
這句話說得如韓劇的對白,但出自簡志翔的口裏時卻有一種不容置疑地肯定,她半是困惑半是遲疑地看了看他的眼,可看了半天,最終還是沒能從那眼睛裏看讀出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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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志翔只是微笑着任她打量,似乎她的反應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心裏面忽然有個聲音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那張紅色的請柬象浮萍一樣呈現在腦海裏,一種沉得讓她透不過氣來的疲憊席卷而來,是的,她是太疲倦太寂寞了,恍惚中生出這樣的念頭,這個世界,她為何而來,為誰而來?這些年她到底在做些什麽,不過是為了生存,她也只是個普通的女人而已,疲倦的時候她也需要一個肩膀來歇息。
原來愛情可以如此,如果這也叫做愛情的話。
就這樣,簡志翔的照片堂爾皇之地進駐到她的辦公桌上。
偶而停下手上的工作時,她會細細地看照片中的簡志翔,他的眉眼,他的嘴角,他說話時的神态,但看來看去心裏終是不能泛起半點的波瀾。他約他吃飯,她說好,他約她看電影,她說好。其實有些時候勉強自己并不是一件太難的事,只要不去想太多,更何況簡志翔是一個頗有生活情調的男人,教她如何品紅酒,教她如何從一個人的姿态判斷這個人的心情。
承認吧,你就是一個被寂寞打敗的女人,她一次次地對自己說。
簡志翔經常會帶她一個叫“PASS”的酒吧,讓酒保為她調制酒精度不高的酒飲料,然後和她很悠閑的聊天,說一些她以前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事情,比如他可以從一個開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這個人是不是無證駕駛,比如他曾經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但整個人呈睡眠狀态。最後,簡志翔的眼神會有意無意地停留在那個在酒吧角落裏低低吟唱的女歌手身上,他的眼神很奇怪,似乎憤怒異常卻又情意綿綿,但每次都是一閃而過,每次她努力地想去發現點什麽來的時候,簡志翔的表情卻總是能在瞬間恢複成先前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日子久了,她多少看出些端倪,簡志翔和那個女歌手或者曾經有過某種關系吧,她在心裏模模糊糊地想。對于自己的發現,她想了又想,除了苦笑,她并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失落,如果非要說失落的話,那就是這個并不讓她失落的結果讓她微微有些失落。如果可以,她寧可自己有些吃醋,有些心痛,但事實上,她似乎什麽感覺都沒有,如在街邊看一個陌生的男人和一個陌生的女人糾纏。
辦公室的人最近常玩一個很無聊的游戲,輸出自己熟悉的人的名字,看看其中到底有幾項符合原型。她一邊笑着說那是個很無聊的游戲,可那天回到家裏,在網上游蕩了半天,最後還是點開了GOOGLE,想也未想便敲進了三個字的名字。
搜索的結果讓她有幾分驚訝,只有兩頁,但其中所有內容所指向的都是她所熟悉的那個人,原來他在大學的時候獲過許多獎,原來他在國外呆過很長的時間。其中的一項裏居然還顯示出了莊城兩個字,而點開另外一個,寧曉葦甚至發現了一張他的照片,照片裏他和一個人在握手,笑得很燦爛,露出了白淨的牙齒……,想也不想,她點擊了那張照片,然後存到了自己的電腦裏。
放大的臉顯得有些模糊,但那眉目和唇角間流露的神情仍然讓她震動,恍惚之間,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夜晚…….
第二天,毫無懸念地,她又頂着兩個黑眼圈去上班了。
“小寧,我得提醒你了,夜生活不能太頻繁了……”辦公室的人開始拿她打趣。
寧曉葦臉紅了,心裏想的卻是另外一個人。
簡志翔有好些天沒有給她打電話了,她很少打電話給他。為此,他不是沒有抱怨過,每次她只是嗫嚅地笑,然後說有事我自然會去找你,說罷臉上流露出些羞愧來。
但好象真的沒有什麽事,她試過,真的找不到什麽特別的理由。
簡志翔常常說,他的同事特別羨慕自己,因為他有一個如此通情達理的女友。
那天傍晚的時候,簡志翔是在馬路邊上把她給撿到的,其實遠遠地他就發現她了,因為她是人群裏唯一看起來毫無目的的人,臉上的表情也仍是平常那樣的不經意,可能還帶着點失魂落魄,因為她的頭幾乎快撞到他的胸的時候她都沒發現自己面前立着一個人。
“我打你電話,你關機了……”簡志翔說。
她從包裏翻出電話,“啊……沒電了……”,她有些無奈地說。
然後他問她現在做什麽,似乎這個問題把她難住了,她卡在那裏半天沒有回答,最後才指着旁邊的商場說要去那裏買衣服。
“好,我來給你做導購!”簡志翔欣然請命。
等到她站在琳琅滿目的服飾店的時候,她就開始後悔自己剛才的急智了。這個地方的消費并不适合她,每件衣服的售價都是三位數以上,而且第一位全部大于五,哪怕只是一件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T恤。
簡志翔饒有興趣地幫她挑選着衣服,讓她汗顏的是他居然可以準确無誤地向售貨員報出自己的尺碼,而對于這些她一向是不太留意的,只要穿着合适就行了,她極少去看标牌上的尺碼。
然後他從一排排衣服裏拿了一件遞給了她,旁邊的售貨員極熱情地把她帶到試衣間去試穿。在試衣間裏,她小心翼翼地翻看了标價,5888,她吸了一口冷氣,愣在那裏半天,門外等候的小姐用熱情的聲音在問她合不合适。想了想,她咬咬牙開始硬着頭皮試穿那條裙子。
從試衣間裏款款出來的時候,她的臉上仍帶着紅暈,左手還下意識地擋在胸前。簡志翔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他走到她面前,開始上上下下地欣賞起來,旁邊的售衣小姐也用誇張的口氣地贊美起來。
這款如薄紗般的絲裙勾勒出女性獨有的婀娜曲線,完美的胸線,微露的鎖骨,在優雅之間又帶着一些性感,簡志翔的眼神有些不由自主地滑到她的胸前,寧曉葦擡頭看他的時候正好發現他的神情,她的臉更紅了,有些嗔怪地白了他一眼,然後便轉身。
但事實上,這款裙子在後背的設計更加低,幾乎快到腰際了,光潔得如白瓷般的玉背一覽無餘,她的骨架很小,薄薄的肩胛骨讓她看起來有些纖瘦,讓人在憐惜之間又忍不住産生想去觸摸的沖動,簡志翔覺得自己的呼吸有些不順暢。
寧曉葦看着鏡中的自己,自己也忍不住為自己驚豔了一把,一分錢一分貨,這話果然不假,這款裙子的布料的成本大概最多也不會超過500元,這就意味剩餘的價值就是它的品牌及設計做工了。然後,從鏡子裏,她看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走進了店裏,她的身子僵了一下。
郁菲菲和鐘娅雯大概也沒有料到會在這個地方遇到寧曉葦,原本還在私語的兩個女人停了下來,有些迷惑地看着寧曉葦。
确實,這樣的寧曉葦與平時裏的那個普通平庸的Office Lady完全是兩個人,此時的她,看起來不僅僅是美麗,還帶着性感的嬌媚。
“你好,曉葦,你也來這裏買衣服啊?”郁菲菲首先打破了僵局,向她伸出手來。
她回過神來,有些失措地與她握手,然後也伸出手又對鐘娅雯說:“你好,鐘小姐。”
鐘娅雯斜着眼瞟了她一眼,嘴裏輕輕地哼了一聲,算是打過招呼,但她完全忽略掉她伸過來的手。然後一轉身,走到旁邊的衣服架上,漫不經心地用手翻着,一邊又說:“這裏的衣服可不便宜……”。
寧曉葦臉上的紅暈慢慢地淡了下來,她回縮手,笑了笑,有些淡然地說:“是啊,這裏的消費确實不太适合我……”。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麽地方得罪了這個女人,但她很清楚,有些人她惹不起但還可以躲得起。于是轉頭準備對旁邊正暗自打量的簡志翔說要離開,郁菲菲卻拉着她跟她說起話來。
“寧小姐,你別在意,娅雯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埋怨這裏的東西太貴了……”,她好脾氣地說。
然後又說她是專門陪鐘亞雯來這裏挑一套喜宴時穿的禮服。
“前段時間我還跟我們家書南說哪天要請寧小姐到我們家作客,畢竟你們是多年的老同學了,難得在這裏遇到,也該經常聚一聚的……”,寧曉葦看着她如花的笑臉,心卻一點一點往下沉,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幸福,裴書南,這個她在夜裏夢裏念叨過無數次的名字,從另一個女人的嘴裏蹦出來的時候仍帶着幸福的氣息,她幾乎可以聞得到其中的甜蜜與歡快,不過她知道,這些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不過,這段時間書南太忙了,再說……我又想……”她的話頓了頓,有些嬌羞地笑了起來:“我想着再過一段時間我和書南結婚的時候——寧小姐一定也會到的……”。
寧曉葦也笑起來,說:“是,我肯定會去的,先恭喜你們了……”。
“簡志翔,我們走吧……”,寧曉葦的臉上仍然帶着微笑,但他仍然捕捉到她眼神裏一閃而過的疼痛,于是下意識地跨步靠近她,握住她微微發抖的手,一絲冰涼從指尖傳來。
鐘娅雯卻湊了過來,看着簡志翔。
“哦,是你的男朋友吧,長得蠻帥嘛……”,她的眼睛閃了一下,簡志翔颌首,伸出手來:“你好,我叫簡志翔。”
“你好,簡先生!”這一次,鐘娅雯沒有忽略他伸出來的手,很明顯,她對帥哥的态度要好甚多,寧曉葦有些嘲諷地想。
“簡先生也是H市人吧?”鐘娅雯似乎對簡志翔非常感興趣,但寧曉葦不想再在這裏多呆一分鐘,她扯了扯他的衣服。
“對不起,我們該走了,”簡志翔笑着對她們說,一邊伸手攬了攬寧曉葦的肩。
“你們來這裏,該不會也是好事将近了吧?”郁菲菲突然用驚喜的口氣問道。那條薄薄的絲裙在肩上只有兩條細細的帶子,在手上除了光滑觸感外,簡志翔還感覺到她輕微的顫動。
“是啊,我們也正在計劃中……”,簡志翔說,忽略掉寧曉葦臉上的錯愕,從錢包裏拿出一張銀行卡,遞給旁邊站着的售貨小姐說:“這條裙子我們要了,刷卡吧。”轉頭又看看寧曉葦,又說:“把她剛換下來的衣服包起來”,最後,他又順手從櫃臺上拿起剪刀,輕輕地剪掉她身上衣服上的吊牌。
他幾乎是一氣呵氣完成的,仿佛他曾經無數次地重複過這些動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