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現實的選擇
現實的選擇
她仍舊怔怔地停在那裏,閉上眼睛，浮現在腦海裏的都是裴書南的臉。
那天她下班很晚，直接在公司附近的小店裏解決了晚餐，然後開着電驢準備回家。經過那條街的時候，她一眼便看見了他，他靠着路燈柱子，兩條長長的腿散漫地撐着有些搖晃的身體，旁邊還站着許崧，兩個人似乎喝醉了。
她下意識地放慢了速度，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街道對面的人，一顆心象在浸在水裏，上上下下,浮浮沉沉,卻始終感覺不到重量。有些事情，你以為你忘記了，以為它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但其實沒有，只要有一個開頭，它便一發不可收拾地洶湧而來，如洪水決堤般銳不可擋。
上一次見他應該是在三個月之前了，但三個月又如何，七年又如何？有些事她仍然提不起放不下。寧曉葦緊緊地咬着嘴唇，視線仍然随着他。他仍然是那個樣子，劍眉入鬓，棱角分明，臉上仍帶着她所熟悉的馬虎勁兒，但看起來他并不開心，至少他隐隐皺着的眉透着一些莫名的憂郁。
他的電話響了起來，許崧幫他接了，她看見裴書南對許崧擺了擺手，似乎想揮去什麽。
不久，一個窈窕的身影出現,正是他的溫柔女友。她看見郁菲菲關切地摸了一下裴書南的額頭，接着又親昵地捏了捏他的臉。
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眼時，卻見郁菲菲架着裴書南進了一輛出租車，然後往她的方向開來，寧曉葦大力地扭了一下電門，電驢的速度快了起來，但出租車以更快的速度從她身邊駛過。
出租車從她身邊擦肩而過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轉頭去看，他閉着眼睛靠在郁菲菲肩上，車子漸漸地超過了她，她加快了速度，想跟上，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後，她幾乎連車尾燈都看不見了。
一輛輛車子從身邊疾馳而過，刮在臉上的風讓臉頰隐隐生痛。她頹然地松開電門，電摩托車的速度陡然慢了下來，接着就看見了簡志翔出現在自己面前。
那天晚上，還沒回到住處，她就知道接下來的将是一個難眠的夜晚。
事實也果然如此。
第二天，寧曉葦頂着兩個黑眼圈來到了辦公室。劉力偉很眼尖地發現了，然後把她叫到自己的辦公室。
“你不會有未蔔先知的超能力吧？”在她面前他總是改不了嘻皮笑臉的樣子。
“又怎麽啦？”寧曉葦皺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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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力偉收到笑臉，嘆了口氣，“我有一個不好的消息要通知你。”
寧曉葦笑，說只要不是炒我鱿魚，其它的對我來說都算不上壞消息。
劉力偉郁悶地看着她，面色沉痛地說：“我要結婚了!”
她愣了一下，然後呵呵地笑起來，對他伸出手：“恭喜你——終于想通了。”
劉力偉看着她，臉上的神情變化不定，好半天才說：“你難道不知道這種時候，考慮到上司的面子問題也得裝個樣子沉痛一下嗎？”
她又笑了起來，說：“結婚不是好事嗎，應該高興才對，幹嘛要沉痛啊？”
劉力偉也笑了起來，有些自嘲地說：“我要是結婚了，公司裏多少暗戀我的妹妹的春夢落空，我是為你們着想啊……”。
“算誰都可以，千萬別算上我！”寧曉葦咬牙切齒地糾正他的話。
兩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這便是劉力偉的優點，從來不擺上司的架子，臉皮也夠厚，足以讓下屬有勇氣在他面前亂開玩笑。
“不過，你說得也對，你這麽一閃婚，公司裏肯定有人要暗自心傷了，你不覺得有點倉促嗎？”寧曉葦問。
“是有點，其實我也是剛剛才決定的”，他說得很輕松，仿佛是決定了一個每天都要按部就班處理的業務案一樣。
寧曉葦看着他，想問一句你愛她嗎？但想了想終于沒說出口。
“我知道你想問為什麽——”，劉力偉說：“哈哈，我告訴你，我結婚的原因，什麽都有，就是沒有你想問的那個東東，”他笑着說，神色間忽然有了落寞之意：“我是個現實的男人，要面對現實的生活，就得作現實的選擇。有時候我特別羨慕你，沒有錢但有自由，可以去追求愛情。我不行，我只有一個選擇。”
可是，愛情——不是每個人都遇得上的，她在心裏說。
“你知道嗎？你那個中學同學裴書南好象也要結婚了，前兩天我在婚紗店裏遇上郁小姐，她告訴我的…….”劉力偉說。
她怔了一怔，笑了起來，聲音卻有些虛浮，“你們約好了想讓我破産啊……”。
等到下班的時候，走出大樓，卻看見一輛白色的小汽車停在樓下。車旁邊靠着一個男的，正是上次差點撞到自己的簡志翔。
他一看見她，便向她揚揚手，笑了起來。寧曉葦走到他面前。
“簡警官，你該不會是反悔了想罰我的款吧？”她欠了欠身開玩笑。
他一本正經地看着，說：“正是，我後悔了，而且我想你的車尾燈一定還沒有裝好。”
寧曉葦笑了起來，臉上有些不自然，沒錯，她可沒打算為電驢再作什麽投資了。
“那又怎麽樣，好象已經過了可追溯期了……”聳了聳肩，她決定耍賴。
簡志翔忍不住眯起眼睛看着她，已經是黃昏時分，仍有淡淡的陽光照在她臉上，她的皮膚真是白，如陶瓷般，但似乎又有些透明，讓人有種想去觸摸的沖動。
簡志翔笑了起來，說：“除非，你願意賞臉陪我吃個飯……”。
她明顯地愣了一下，看着他，好半天才有些遲疑地問：“為什麽？”
他臉上的笑意一點也沒改變，眼前這個女孩無疑是直率的，可以如此直接地問這樣的問題。說：“如果我說我對你一見鐘情，你會不會覺得很奇怪？”他的話說得極流利，而且有一種理所當然的輕松。
寧曉葦有些想笑，但臉終于還是紅了起來，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有異性在自己面前如些直接如此揮灑自如地表白，即使在大學裏，雖然也有不少男生在她面前說過類似的話，但總是因為緊張說得結結巴巴或者詞不達意。
“為……為….為什麽？”這是下意識的一句話，寧曉葦窘迫地發現如今似乎有些緊張的人居然是自己。
“我以為我已經回答完這個問題了。”
她有些狼狽地站在那裏，不知為什麽，她突然喪失了慣有的急智。這一天絕對是奇怪的一天，早上聽到裴書南的婚訊，然後下午突然有一個男人出現在她面前來告訴她對自己一見鐘情。
這個世界是不是太詭異了？
簡志翔突然伸手過來攬她的肩，一手打開車門，把她往車裏推。
“只是邀請你吃個飯，不用想得太複雜，”他一邊推她一邊說。
就這樣，在還沒來得及從自己的思路裏清醒過來，她就稀裏糊塗地坐了上簡志翔的車，白色的豐田在馬路地疾馳而去，她忍不住咋舌：“原來交警是這樣開車的！？”
她的表情讓他的心情沒來由地好了起來，腳尖一用力，車子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些，寧曉葦下意識地抓緊了車窗上面的扶手。
“別開太快了，危險”，她說。
車子的速度慢了下來，簡志翔的嘴角仍然挂着笑意。飚車一向是他的愛好之一，也許是生活中需要發洩的東西太多，速度帶給他的不僅僅是快意，還有一種解脫的輕松。
那頓飯并不像她原先所想象的那麽拘謹和尴尬，這大大出乎寧曉葦的意料。
看得出來，簡志翔是個能說會道的人，在兩個人對話陷入冷場的時候可以不着痕跡地拾起新的話題，他甚至可以把對她的喜歡說得行雲流水般輕松自然，仿佛已與她相識了十年。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簡志翔确實是十分了解女人的，他甚至能從她偶而眼睛裏閃過的茫然看出她的不專心，旋即改變話題，不落痕跡地提起寧曉葦的注意力。
就這樣，簡志翔用一種理直氣壯的方式走進了她的生活，他頻頻地約她，變着花樣地讓她在生活裏發現新奇的東西。日子久了，寧曉葦有些羞愧地發現，自己并不反感簡志翔。因為他，自己在H市的日子開始變得有些色彩了，最重要的是，與他在一起的時間裏，他極少留機會讓她獨自胡思亂想。
但他從不對她說過喜歡或者愛，這讓她又稍稍放下心來。
簡志翔也算是一個不錯的男人，除了不能讓她動心之外。
那天中午，他照例給她打電話，說晚上約她吃飯，還說要去她們公司接她，然後到下午快下班的時候，他來了，穿着便服，一副輕松自如的表情坐在寧曉葦辦公室外面的會客廳沙發上，跷着二郎腿悠然自得地翻看報架上的報紙，于是辦公室裏有了小小的騷動，不時有好事者沖着寧曉葦擠眉弄眼。
“曉葦，你的馬路天使來了，趕緊走吧…….”他們都知道他是交通警察。
“就是，走吧走吧，反正劉經理也不會怪你的…….”
寧曉葦皺了皺眉，現在的這個情形，她也沒有辦法堅持到下班了，于是低頭開始收拾桌面上的東西，然後關電腦。
敲響劉力偉辦公室門的時候，卻發現裏面還坐着一個年輕的女子。
是劉力偉的未婚妻，寧曉葦已耳聞多次，今天總算一睹廬山真面目。很普通的長相，但眉目之間透着些張揚，這是富家子弟常有的面相，她很有禮貌地跟她打招呼，然後看到了桌面上紅色的結婚請柬，心裏不覺得咯噔了一下，想問，但想了想還是忍住了，于是跟劉力偉匆匆告假。
掩上房門離開的時候，她聽到了一句話。
“這個——就是你一直舍不得裁掉的寧曉葦啊？！”話氣裏不乏尖酸和刻薄。
隐約中聽見劉力偉匆匆地解釋了一句什麽話，寧曉葦迅速地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