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美好
第9章 美好
◎而不像她,幹什麽都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
施明願看着安悅膝蓋上的傷口,又皺起了眉頭。
安悅經這段時間來的觀察發現施明願特別喜歡皺眉頭,仿佛眉宇間有化不開的煩惱似的,一點也不像她,她遇見煩惱,第一時間就會向身邊人傾訴,才不會把那些想不開的事積壓在心裏。
兩人就像天平的兩端,一個活潑聒噪,一個沉靜寡言。
安悅倒是挺喜歡施明願這樣的性格的,但她覺得自己永遠也變不成和施明願一個樣子。
對于自己膝蓋上的擦傷,安悅渾然不在意的揮揮手道:“沒關系,小問題,只是一點皮外傷而已。”
夕陽從醫院窗戶照射進來,将醫院原本潔白的牆壁染成灼眼的一片橘,安悅望向窗外逐漸黯淡下來的天色,道:“現在應該已經放學了,你晚點回家可以嗎?”
今天施明願已經幫了她很多忙了,安悅覺得自己不應該再耽誤她回家,但是要是沒了施明願,她一個人又回不了學校,兩相矛盾下,她只能詢問施明願的意見。
就在她發呆的片刻時間裏,施明願已經一言不發的拿出來棉簽和碘伏來,替安悅處理膝蓋上的傷口。
聽到安悅的問話,施明願拿棉簽的手頓了頓,道:“我等把你送回學校了,再回家。”
微涼的碘伏觸碰到膝蓋上的新鮮傷口,明明感覺到疼,安悅卻情不自禁的彎起嘴角來,順水推舟的應了一聲:“好。”
消毒完傷口,等碘伏幹了之後,施明願幫着安悅把褲腿重新放下來,就再次去取X片報告。
一張X片顯影圖像,一張報告。光憑報告上的文字,安悅的腳腕似乎沒有什麽問題,但具體的施明願以為還是要去請教一下醫生。
此時已經将近六點,施明願推着安悅在醫生下班的前一刻,又回到了急診科裏。
女醫生剛準備脫下白大褂,看見兩人回來了便停下動作,笑道:“我還以為你們兩個已經走了,準備明天再來呢,沒想到你們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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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悅道:“我們等了半天,報告才出來,所以現在才過來。”
施明願順勢将安悅的檢查報告遞給了那位醫生,道:“耽誤您下班了,麻煩您幫我們看一下。”
女醫生很喜歡面前這個女孩對自己禮貌的态度,擺了擺手道:“什麽麻煩不麻煩的,你們既然趕得及,我就給你們看看。”
說着她就打開了看片臺的燈,将安悅的x片挂上去,認真查看了一遍,然後扭過頭對兩人說道:“按現在的X片來看,這位同學腳腕的骨頭應該沒有什麽問題,那麽就有可能是韌帶拉傷了。”
“回去之後,可以先冰敷一下,止血消腫,24小時之後再熱敷一下,活血化瘀。切記不能揉,越揉腫的越大。腳腕也要固定着,不能随便活動。”醫生說完就将報告還給了兩人。
安悅接過報告,剛想謝謝醫生,一個中年男子就從外面急匆匆的跑進來。
這個男人的年紀大約有四十出頭,身材微微發福,雙手都是老繭,可能是因為來得匆忙,所以連身上的髒衣服都來不及換下來,衣角上還沾着一些油水。
安悅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就手足無措了起來,結結巴巴道:“爸,你怎麽來了?”施明願也在那一瞬間繃緊了背。
安如山第一時間緊張地用目光将安悅打量一遍,确認她沒有大事後,才放心下來,道:“你們班主任給我打電話說你摔倒崴傷了腳,被同學送到醫院來了,所以我趕過來了,怎麽回事?”
安悅一聽是班主任給自己爸爸打的電話,臉就拉了下來。她還以為班主任今天變臉了,沒想到還是老樣子,死性不改。
施明願看了一眼實際上已經下班的女醫生,道:“叔叔,安悅沒有什麽事,我們還是出去說吧,醫生已經下班了。”
安悅恍然大悟,同樣說道:“是的,是的,不要耽誤人家醫生下班。”
女醫生從未見過這樣善解人意的病人,歡歡喜喜地将三人送出診室,并格外好心地告訴安悅,要是有什麽不舒服,可以随時來醫院找她。
安悅和安如山又将醫生好一頓感謝,全然不知醫生之所以這麽好心,都是因為施明願的客氣與禮貌。
等醫生走了之後,安如山扭過頭來,面對自己女兒問道:“說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就是……”安悅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不該将宋金田招惹她的事說出來。要是說出來,依她爸的脾氣,估計也是勸她息事寧人,沒有什麽可期待的。
“叔叔,安悅就是上體育課的時候不小心被跑道上的石頭絆倒了,我将她送到醫院後,醫生已經給她檢查過了,沒有什麽大問題,只要回家之後,依醫生叮囑的辦法冷敷一下,應該很快就能痊愈。”施明願三言兩語就替安悅講清了事情的起因經過,并讓安如山放心下來。
安悅仿佛得了解救,心裏對施明願感激不盡。
安如山看向施明願:“你是安悅的同學吧?今天真是麻煩你送安悅來醫院一趟了。”
他掏出手機來,看了一眼時間,道:“都這個點了,你們應該還沒有吃飯吧?要不然,我先帶你們去吃個便飯,再送這位同學回學校……”他是朝向施明願問的,安悅這個樣子,今晚肯定是回不了學校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安悅不滿地打斷:“爸,她人家是走讀的,沒有住在學校裏。”
安如山明白過來:“哦,走讀的啊,那我一會直接把你送回家也行。”
“不用這麽客氣叔叔,你先帶安悅回家吧,我有些事要去附近辦。安悅,明天見。”施明願将安悅交給了安如山,随意找了一個借口告別。
“哎!”安如山和安悅想挽留她都挽留不住。
她就像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鋒一樣,連名字都沒有告訴安如山一聲,便揮一揮衣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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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做了一晚上混沌的夢,睡了卻比沒睡還要累。
接近清晨,施明願再次從夢裏提前醒了過來,暴露在被子外頭的雙腿冰冷、疼痛、僵硬、麻木,就如同安悅身上的傷轉嫁到了她的身上一般。
她試着動了動腿,直到感覺到腿的依然存在,才意識到那些冰冷疼痛的感覺不是她的幻覺。
腦海漸漸清明,施明願又想起了自己是誰,不是誰。
秋季的天氣總是不講道理,一天燥熱又一天驟冷,更換被褥的速度根本趕不上氣溫變化的速度,也就導致了睡到半夜裏極其容易被突降的溫度冷醒,而睡着之後溜出被子外的雙腿更是直接的受害者。
施明願翻個身,将被子嚴嚴實實裹在身上,想再次入睡,卻怎麽也睡不着。
等了一會,仍沒有睡意來襲,她索性睜開眼睛不睡了。
起床之後,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拉開卧室的窗簾。
這扇窗戶外沒有高層建築物的遮擋,可以直接看到太陽升起的東邊。此時天際沒有一絲光亮,雲中靜悄悄,天與地的界限也尚未明朗,一切都好像仍在混沌中孕育。
現在應該還是算黎明時分,窗外格外安靜,連叽叽喳喳的鳥鳴聲都沒有。
施明願拉開窗簾後,就走到了廚房裏給自己準備早餐,于是在萬籁寂靜中多了杯子碰撞的聲音與煎鍋烹饪的滋滋聲。
一杯牛奶和一份自己做的三明治就是施明願的早餐。
等她端着盛有三明治的盤子回到卧室時,天際已經拉開了一條細縫,太陽自細縫中初露峥嵘,層層堆砌在一起的雲朵經它迸發出來的光線一照射,便褪去了暗淡的外衣,從而顯露出白的、紫的、紅的真實面目來。
施明願一邊喝着牛奶,一邊欣賞着這難得的日出景象,腦中回蕩起醫院電梯裏那位老人對自己說的話:“小姑娘,世間還是有很多美好的事,只要活着一天,就能多看一天,要想開一點。”
是呀,世上還有這麽多美好的事,她怎麽以前從未發現過呢?
是命運再給她一次從來的機會,她這次一定會好好珍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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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之後又上了兩星期的課,一考完期中考試,安悅她們就迎來了揚帆三中一年一度的秋季運動會。
施明願從前上學的時候都沒有發現過,一學期裏竟然有這麽多的假期和活動,就好像一學期四個月裏,有一半的時間學生都在娛樂和放假。這是社畜上班之後,完全不敢想像的自由。
與其他班不同,安悅她們班的體育委員是一個女孩。聽說她因為個子高,在小學的時候就被挑選去當運動員苗子,後來由于家裏人希望她能好好考個大學,所以才從體校退學回來,重新讀高中。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安悅她們的體育老師每次看到她都要惋惜好一陣,覺得她應該在體校裏繼續訓練。
安悅倒覺得這件事沒什麽,因為是金子總會發光,優秀的人無論走到哪裏都同樣的優秀,她們的體育委員即便不去當運動員,她的文化課成績也十分出色,考個好大學綽綽有餘。
而不像她,幹什麽都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