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趙宏晏回去時,寝殿裏她的東西已經一掃而空,她人不在殿裏。
她明明嫁過來還不算很久,他卻早就習慣了踏進門檻便能見到她的日子,以至于這回打開門看到裏面空空蕩蕩,竟恍惚間覺得是自己走錯了門。
衡東從後面跑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壓低了聲音,“殿下,您也別太難過,娘娘走得時候還笑了...”
他卻笑不出來,反問衡東,“她說什麽了沒有?”
衡東一愣,猶猶豫豫地開口,“娘娘說,這樣也好,她留在這兒也是拖累您...”
趙宏晏仿佛全身力氣被抽空,擡手拂去了衡東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雙腿只是在無力地邁動,心裏怎麽想都不是滋味。
他坐在床榻邊上,以往謝非宣總喜歡坐在這兒回頭看他,他閉上眼睛雙手按上額角。
白天越來越短了,天灰蒙蒙得暗下來,他才發現自己被留在明華宮了那麽久,怪不得會錯過她離開。
一只鳥嘶叫着撲棱着翅膀落在窗外的樹枝上,幾片葉子被抖落下來,搖搖晃晃地墜落,樹後的天空沒了日色,雲烏壓壓地遮住了夕陽,那裏是一片昏暗。
謝非宣想不通究竟發生了什麽。
她對周身的這些雲詭波谲渾然不知,對于她,唯一的波動就是謝煥明說了自己的狼子野心,其餘的就是她莫名其妙遭遇了一次劫匪,被趙宏晏救下來後又被楊妃叫去灌酒,其他的似乎與平時沒什麽不一樣。
随後十分突然的,謝煥死了,自己也被發落來了正遠寺住着。
她一下子又陷入了無措的窘境,方才才接了皇上的令,都沒再見着一眼趙宏晏,門口幾個丫鬟就轟隆隆地圍上來為她收拾行李,一看便是早有準備,她甚至都看懵了。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太快了。
她從太傅府回宮後還未用飯,又坐着馬車一路上晃晃悠悠地到了這寺院裏,肚子裏空空的,餓得她發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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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獨自去齋堂看了眼,早就過了吃飯的時候,只有幾個穿素衣的居士在幾排桌子間來回地收拾碗筷。
她走上前去合掌問了問,才知道她住的那小院子裏也是有竈的,只是寺院裏食材不多,她們心善,送了她一筐子,叫她回去自己做些素齋。
她許久沒有做飯了,再次重操舊業,竟是在這種情境之下,她自嘲地笑笑,獨自将土豆,胡蘿蔔切了厚些的片,挑了個青椒徒手掰開。
她手有些生疏,手邊又沒有油,她倒了些水,就當作是煮菜了。這兒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樣做出來的究竟能不能咽得下去。
她先下了土豆進鍋裏,過了會又下了胡蘿蔔進去,一鍋亂炖,調味料都沒有,她想了許久,還是沒将青椒放進去。
幹煮青椒,一定好吃不了。
她這樣想過之後又自覺得好笑,這樣的境地了,竟還想着怎麽樣好吃。
等到差不多食材都煮熟了,她随随便便就将它們出了鍋,聞着只有土豆胡蘿蔔煮熟的味道,連點鹽味兒都沒有,她抿抿嘴,将碗端回了屋,不知道如何下口。
蓮心是跟着她來的,見她端來了碗,還以為她在這兒也能做出什麽好吃的,興沖沖跑過去看,才發現是一碗顏色寡淡的水煮蔬菜。
她大失所望,“娘娘,就吃這個呀。”
她點點頭沒回話,端了碗坐在床邊便要動筷子,蓮心側身朝外看了看,驚呼,“娘娘,太子來了!”
她端着碗筷的手驚得一抖,下意識地便把碗往桌裏面一推,筷子往背後藏,卻來不及了,趙宏晏已經進了屋。
他皺着眉快步走過去,朝那碗裏看了看,壓着火氣看向她,問了與蓮心一樣的話,“你今天就吃這個?”
謝非宣想藏也藏不住,幹脆把筷子也放在碗上擺好,拉了拉他袖子,示意他降降火,“挺好的,總不能天天大魚大肉,那得吃胖了。”
趙宏晏看她的眼神仿佛像見了鬼,“你以前不這樣的。”
她以前碰到了這樣的困境,定是要頑強地爬起來想辦法的,哪會像現在這樣乖順。
她看他的臉色不對,又補了句,“以前什麽生活,現在什麽生活,這個時候我難道還要梗着脖子逞強呀?”
她這話一說,趙宏晏更心疼了。
他來時也沒想到她在這兒是過這樣的日子,一下看到如此之大的變化他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
她臉上是笑着的,可是并無半分喜色,眼眸裏還湧動着落寞,還偏要扯着嘴角與他說笑,他一眼就能看穿。
他挨着她坐下,摟過她的肩膀叫她腦袋靠在自己肩膀上,把頭壓在她的發頂,“往後都會好起來的,我總不能叫你一直在這兒。”
她悶悶地點點頭,一垂眸看到他背後的衣服在進門時沾上了白灰的牆灰,伸手推了他一把,“你來這種地方做什麽啊,給你衣服都弄髒了。”
說完就去拂他背後那塊污漬,手還沒碰着,就叫他一把抓住。
她擡眸看他,他眼底匍匐着波濤,手捏着她的腕骨,“你不許這樣說,我自己願意。”他一頓,又說,“我不會讓你在這兒呆太久的,你要相信我。”
謝非宣抿抿嘴,“出去什麽的我還沒想,我就在想我為什麽會來這兒。”
因為謝煥死了,因為白景成利用謝煥,最後查時卻只能查到謝煥。
他張着口說不出話,只能幹巴巴地說,“宮裏要查謝煥,你也要避避嫌罷了。過不了幾天的。”
“過不了幾天?我早就覺得謝煥不對勁,若是查出了什麽,是過不了幾天我就也得去見他了吧。”
“不會的。”
她睫毛輕顫,誰都看得出她說出這話自己也難受得不行,眉頭微皺着,恹恹地又要開口反駁趙宏晏,他不想聽她說這樣的喪氣話,于是擡手摁在她後腦勺,換了種方式堵住了她的嘴。
謝非宣下意識地朝後一躲,卻叫他按住了後腦勺,眼睜睜看着他湊上來,看着他高挺的鼻梁碰上自己的,近得她都能看到他分明的睫毛。
謝非宣被他突如其來的親密整懵了,呆呆地緊貼着他,過了好一會才想起推開他,小聲地責備,“這是寺院裏,你這樣不妥。”
他輕笑,“菩薩能看到嗎?”
她滿臉通紅,聲音細小得像蚊蟲,“沒準能看到呢。”
趙宏晏看着她這副表情,比方才那樣寡淡看得舒服多了,捏了捏她手心的肉,“你在這兒別想太多,就當是休息一陣子,剩下的都交給我就好。”
謝非宣從不愛坐以待斃的,可此時也實在是做不了什麽,只能應了他。
她仍有些不好意思,掩飾似的轉頭看了看天色,“你快回去吧,晚上這裏要關大門的。”
趙宏晏這才起身,臨走前還十分不舍得揉了把她的臉頰。
他到東宮時已經是戌時,衡東提着燈在宮門口侯着,遠遠瞧見他的身影就小跑過來,臉色着急忙慌,急得話都說不利索。
“線人今下午報來的,說白景成已經離開白府了...他,他去北疆了!”
與他的慌亂相比,趙宏晏卻氣定神閑,只淡淡說,“跑得還挺快。”
“殿下,咱們就該當時就把他抓住的,現在他跑去了北疆,一出邊境,就更難找了!”
趙宏晏擡手揉揉眉心,緩了口氣道,“他背後有多少人還不知道,等的就是她去了之後一網打盡。”
衡東目瞪口呆,“那...那接下來怎麽辦?”
“多派些人在北疆守着,随時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