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那夥人也真是嚣張,整條街上就樊樓還沒關門,硬拉着謝非宣往那個方向走。趙宏晏正扶了爛醉如泥在樊樓的大廳中,外面下着瓢潑大雨,他沒法這樣帶着趙宏弈回去,只好等着。
“救命!”
他聽了這道聲音,立馬下意識地朝門口看去,這聲音細微弱小,離着樊樓似乎還有一段距離,可他總覺得是謝非宣的。
他這樣想了,随即又自嘲地一笑,這大晚上的,謝非宣還能來接他不成?他覺得自己八成是喝出毛病了。
他又聽了聽,外面沒再傳來別的動靜,只有幾個沉重的腳步聲,在這雨天裏小跑,似乎沒什麽奇怪的。
可他總覺得不對勁,自打聽了那聲“救命”,就心裏莫名的慌,不由自主地去聽着外面的動靜。
沒過一會,他便忍不住想出去看看,将醉酒的趙宏弈扔在椅子上,大步冒着雨出了樊樓。
雨下得起了層水霧,朦朦胧胧把整條街罩住,幾個粗壯的男人手裏不知拖着什麽,朝着樊樓這邊走過來。
他皺了皺眉,看不清他們身後拖了什麽,沒心思管閑事,轉身要回樊樓時,卻聽到一人問了句,“大哥,這女的咱們弄到哪兒去?”
他朝着他們身後看過去,那幾個人手中拉扯得果然是個不斷掙紮的女人,身形像極了謝非宣。
他不敢确定,也不敢相信。謝非宣是從不會這麽晚還出門的,太傅以前還對他講過,他女兒乖巧,出去玩瘋了傍晚也定會回府。
那夥人越走越近,雨再綿密也開始遮不住那女子的臉,他這回看清了。
謝非宣眼看着眼前亮起來,知道是到了樊樓附近了,可身旁的男子一直拿刀杵在她的臉邊上,不準她再出聲,她咬緊牙關,只敢發抖。
忽然,她身旁的男人發出一聲扭曲的慘叫,那把被他拿在手裏的彎刀哐啷一聲掉在地上,幾個抓住她衣服的男人也松開了手,在她身後發出嗷嗷的幾聲。
她摔倒在雨地裏,臉緊貼着地上的積水,皺着臉睜開眼睛朝身後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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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那幾個男人都抱着胳膊倒在地上面目猙獰地叫喚,而站在那兒的,竟然是趙宏晏。
他渾身讓雨水打濕了,頭發成縷得貼在臉邊,扭了扭手腕,朝她伸出手。
她大口呼吸幾口才順過氣來,心裏慌得不行,生怕那幾個男人起來,顧不了其他的,拉住他的手就借着力站起來。
她心跳得極快,雨淋的身上發冷,又加上方才受驚,她站都站不住,眼睛直直得看着地上那些人,掉了魂似的動也不動。
趙宏晏看着她這副樣子心裏發疼,伸出胳膊摟過她的肩膀,反手捂上她的眼睛,輕聲說,“雨大,我們先進去。”
她腿整個人僵住,動都動不了,任由着他擁着自己往一邊走。
也就才走了幾步的功夫,身後有個男人踉跄着站起身來,聲音在大雨中被掩蓋,他無聲無息地撿起了剛剛掉落的刀,瘋了似的沖上來一把朝趙宏晏刺過去。
趙宏晏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眼疾手快地将謝非宣轉了個圈抱進懷裏,又閃躲了一下,刀還是刺進了他後背的肩膀處。
謝非宣臉被他用手摁在胸前,看不到他身後發生了什麽,卻聽到他悶哼一聲,她一驚,伸手想推開他,卻讓他死死摁住。
他什麽都沒發生似的護着她朝前走,一直到了樊樓門口,那兒有他的人。
他這才将她松開,推着她的後背将她交給了門口站着的小厮,“帶她進去,別讓她出來。”
謝非宣着急地轉頭想去追他,那些人手裏有刀,他身上定是什麽都沒帶。可還沒挪腿,就讓那小厮給攔住,一副誓死不讓她出這門的模樣。
雨勢比剛才更大了一些,地上的積水朝着略低一些的路牙石邊淌,映着樊樓內昏黃的光,她看見漫上來的水中摻着血水,只停留了一會,便被沖刷不見。
這看得她觸目驚心,她豎起耳朵想聽聽遠處的聲音,可除了雨聲什麽都聽不到,她轉而看向門口的幾個小厮,聲音發抖,“你們快去幫忙啊!我不走,我不出去,你們快去...”
那幾個小厮面面相觑,最後商量出了一個人留下看着她,便都跑入了雨中。
她在樊樓的大廳中怎麽也安穩不下來,坐立不安,只會來回的走動,口幹舌燥,卻連給自己倒杯水的心思都沒有。
她心裏亂得很,除了焦急不安,還有隐隐的動容。
“嘶...皇兄?你人呢?”
她腳步一頓,朝着發出聲音的地方看過去,這才發現角落的桌子上還趴着個人,那人雖一驚醉得不省人事,卻衣着華麗,絕不是普通人家的出身。
再加上方才他叫得那聲“皇兄”,謝非宣試探似的朝他走過去,“六殿下?”
那人果然擡起頭來,也不知道看清她了沒,但顯然還沒醒酒,沒好氣兒地回了句,“你誰啊!”
她不跟喝醉的人計較,此時也沒心思跟他介紹自己,耐心地跟他講,“趙宏晏他...他出去了,一會就回來,外面在打架呢,你看看你要是還清醒...”
趙宏弈不樂意了,“我清醒得很,我還能走道兒呢!”
說這他就站起身來,歪歪斜斜地朝前走,邊走邊撞着一旁的桌子,給人家撞得挪了地兒,謝非宣趕緊拉着他胳膊叫他坐下,也打消了讓他出去幫忙的念頭。
趙宏弈坐下之後腦子反而開始轉了,坐在那兒閉着眼睛待了會,忽然叫道,“皇嫂?”
謝非宣下意識地應了一聲。
這下驚訝的反而是趙宏弈,“真的是皇嫂?”他揉了揉眼睛,似乎是想看得清楚些,“不愧是皇嫂,比畫兒裏的人還标致,難怪皇兄願意讓你踩他頭上呢。”
謝非宣心思亂哄哄的,卻還是被他的話逗得幹笑了一聲,“誰踩他頭上了。”
趙宏弈懶散地靠在椅背上,笑得模樣和趙宏晏十分相似,“他問我,怎麽才能招女人喜歡,不是為了皇嫂,還能為了誰?”
她聽了這話愣在原地,一時竟忘了外面的事。
她腦子裏轟的一聲炸開,心裏是說不出的滋味,一向在她心裏詭計多端,深不可測的趙宏晏,仔細想想,确實為她做了不少好事兒。
她卻總是不肯接受他的好意,還将他的好當作是他的陰謀,現在看來,并不是這樣。
她心像被一只手緊緊捏着,比方才讓那些人捂住臉的時候還難以喘氣兒,直到門口傳來了動靜,她才回過神來。
回來的不是趙宏晏,而是一個小厮,她又側着身子朝門外看了看,也沒見趙宏晏進來,手一哆嗦,“殿下呢?”
那小厮的表情看不出什麽,只老老實實站回原本的地方,“殿下叫了幾個人将那些人帶回宮裏,多出來我一個,便叫我回來了。”
将那些人帶回宮了,他為何還沒回來?
她後退了幾步,退到趙宏弈的身邊,小聲的和他打商量,“六殿下,你剛才不是說還能走道兒嗎,你從這走到頭,要是還能站穩,我就信了。”
趙宏弈急于證明自己的能耐,“好!”
他說完便站起來,東倒西歪地開始走,果然不出謝非宣所料,每走一步都正好正好地撞在一旁的桌子上,将桌子撞得東西不齊,她走到那些小厮邊上一跺腳,“六殿下撞得這大廳中的桌子都亂了,快去幫着收拾!”
她便趁着他們都去幫忙時,溜出了樊樓的大門。
外面雨小了,卻仍下着,她方才在樊樓裏感覺不出,出來了才發現冷的要命,趙宏晏出來時還是白天,穿得單薄,剛才淋了雨,又待了那麽久,回去了定是要生病的。
她走路都不敢大出氣,悄悄走回了剛才那個拐角,卻空無一人,正想換個地方找找時,聽到了身後的胡同中傳來了那道熟悉的聲音,慵懶又冷傲——“你敢動我的人,還想要我饒了你?”
她盡量不讓自己的腳步發出聲音,小心翼翼地朝胡同裏走去,遠遠望見那把方才卡在她臉頰旁的刀讓趙宏晏拿在手裏,此時刀尖沖着那領頭的男人臉側,有一下沒一下地劃着。
趙宏晏話音輕,但在寂靜的胡同中顯得格外清晰,“你吓着她了,我要你條命,這不是便宜你了是什麽?”
那人身子抖如篩糠,卻不敢有大動作,生怕刀劃進肉裏,擡起手來合十道,“我這不是不知道您是誰,她是誰嗎,我現在知道了,下次見了她,她就是我祖宗,我恨不得給她供起來還不行嗎...”他餘光看到謝非宣走過來,忽然撲通一聲跪下,“娘娘,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您,您說怎麽辦都行!”
他見太子對太子妃這樣上心,知道這太子妃說話一定管事,便想讓謝非宣來裁定,畢竟婦人心善,總比叫太子來動手得好。
謝非宣卻不吃這套,見他跪下,反而不往前走了,遠遠地站在胡同裏,擡頭沖上趙宏晏的目光。
趙宏晏見她來了,下意識地便把刀往袖子裏藏,旋即發現她已經看到了,便也不瞞了,就那樣随手拿着刀笑了笑,“問你呢,怎麽辦?”
她瞅見那人臉上的疤就心裏發毛,垂眸看向地面,“就聽你的吧。”
趙宏晏笑得更深,看回那男人,“聽見了嗎,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