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太傅方才也一直閉着眼睛醒酒,聽了她問話才睜開眼,眉眼之間是掩飾不住的喜氣,“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女兒你的事情有着落了!”
她的事情?謝非宣皺皺眉,她能有什麽事,最近讓家裏發愁的,明明是謝煥的事。
太傅喜上眉梢,也還在酒勁上,說話輕飄飄的,“你猜方才太子說了什麽?他說,他願意娶你了呀!”
此話一出,謝非宣卻并沒覺得多麽開心,反而是震驚詫異,随後便是覺得不對勁兒。
那太子不是嫌她差強人意嗎?既然看不上她的外貌身形,又何必要娶她?何況他又沒見過她,壓根不可能知道她已經瘦了好幾圈。
再加上這太傅府中剛出了謝煥的事,任誰聽了都不敢再往上湊了,他這時跳出來稱要娶她,究竟是什麽意思,又有什麽意圖?
她猜不透那太子的心思,卻順着他,想到了另一個人——宏公子。
他是與太子一起來的,這就印證了她的一個想法,他與太子或許是朋友。對謝非宣而言,太子是要過她命的仇人,可對太子而言,她不過是個沒見過面的女子罷了。
唯獨那宏公子是又見過她,又跟她一直不對付的。
這其中一定有他搞鬼!
太傅不知她心裏如何想,自己已經開心地找不着北了。畢竟這次是太子親口對他說,有意要娶他的女兒,态度比起上次不知是好了多少,他自然是樂不可支。
太傅從小就與太子親近,他對趙宏晏的性子最是了解。這人面上瞧着寡淡涼薄,話也不願多說一句,性子別扭,可向來好哄,小時候發了脾氣,皇後一兩句便哄得好。他讀書看似不怎麽用心,可問什麽都知道,仿佛能一目十行過目不忘。
在太傅眼裏,太子一直是有千般萬般好的,只是前一陣他對女兒的評價,讓太傅生出了些不滿。
如今兒子的事兒解決了,女兒也尋了個好人家,将來沒準兒便能母儀天下。俗話還說福無雙至,瞧瞧,這不就是嗎?
太傅頭一次這麽樂呵,嘴都咧到耳朵根了,“太子方才要了你的八字,我這才記起來過一陣便是女兒的生辰了。這陣子為謝煥那小子的事兒天天茶飯不思,竟連你的生日都忘了,幸好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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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非宣也是經了太傅提醒才想起來的,可卻怎麽也提不起勁兒來,她仍在想父親方才說的話,總太子願意娶她的事情有蹊跷。
她又想到了剛才宏公子在街頭與她說的話,正好趁着這時問了句,“對了,方才宏公子與父親是不是說了什麽?”
“宏公子?”太傅一愣,随後恍然道,“宏晏啊!別的沒說什麽,只是提了句叫謝煥回來後,便去他那兒做個侍衛。以往犯了這樣錯的人,再好也是貶為奴了...”
他仍在說着,謝非宣卻聽不進去了。
去他那兒做個侍衛?宏公子什麽身份地位,還需要侍衛?謝非宣此時腦中靈光閃過,一道讓她不敢相信的思緒劃過——宏公子就是太子。
這樣一來,她所有納悶兒的點便都能解釋得通了。
那次給她帶了信來的人,自稱是太子的人,卻還幫宏公子送信;衡東說宏公子是打小在皇上身邊的,皇上極其寵愛他;還有方才桌上只有兩副碗筷......
她将自己所有未曾深究探索的結都展開在面前,唯有這一個可能,恰巧能将所有結扣都解開。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她推翻了自己之前所有幼稚可笑的推測,但這次她不能再憑借自己的猜想妄下結論,她要事實擺在她的眼前。
謝非宣眸色一冷,垂着眼睛不叫父親看到自己的情緒,她隐約覺得自己已經接近真相,緊張得手臂都在顫抖,她不自覺地握起拳,壓着嗓音說,“父親,我生辰那天,可否将太子也叫來?”
太傅酒意上頭,又加上仍沉浸在雙喜臨門的興奮喜悅中,自然沒發覺謝非宣此刻的異樣,聽了她的話,他顯出些猶豫,“你們尚未成親,按理說是不該見面的。”
她一咬牙,不惜将自己過去的傷疤揭開,“太子曾說女兒長相身形差強人意,可現在又要娶我,咱們誰也不知道是因了什麽。現在皇上的令都沒下,時間還早,萬一他又想起那幅丹青,不願娶我了怎麽辦?不如趁着這次機會叫他知道我如今也脫胎換骨了,到時候他大概也就不會反悔了吧?”
太傅面露遲疑,謝非宣知道他這是動搖了。
都說父母看自己的孩子怎麽都美,可太傅自己也知道女兒曾經确實樣貌上差了些,所以現在他自然也想叫那曾經瞧不上她的太子看看,謝非宣現在更好的模樣。
他一狠心,一跺腳,“這事父親也做不了主,趕明兒我便去問問,太子若是願意,便請他來!”
謝非宣低眉順目,作出一副有些害羞的模樣,捂着嘴笑道,“父親最好了!”
太傅眯着眼睛面帶笑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謝非宣眸中的笑意一點點散盡,最後只剩了委屈和倔強。她仍抱着一絲希望,希望宏公子與太子不是一個人,這樣她就可以告訴自己,宏公子雖然人壞了些,可總歸是為她辦了事的。
她不想再猜下去了,搖了搖頭,不斷地告訴自己別去想,別去深究,等到真相擺在眼前,真的如她猜測之時,再去考慮這些。
她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道渾厚的男聲,語調高昂,聲音有幾分熟悉。
“父親!姐!煥兒回來了!”
她忙轉頭看過去,謝煥正大步地邁過門檻走進來,他皮膚黑了不少,比離家時明顯得壯了,高了,走起路來帶着少年特有的張揚和嚣張,地上的灰塵都叫他掀翻起來,撲得他周身一圈灰蒙蒙的。
周氏緊跟其後,一臉的熱切與喜悅,太傅見是他回來了,也忙上去抓住他的手,四處得看他身上有沒有傷,噓寒問暖,看得謝非宣好不生氣。
她知道父母是心疼謝煥風塵仆仆地萬裏歸家,可也不想想他是為什麽才回來!他剛經歷了這樣大,這樣嚴重的事情,鬼門關走了一圈回來的,父母自然是舍不得打舍不得罵,可謝非宣看着這團聚的場景,更是心疼她的父母,氣不打一出來。
她掀了袖子就沖過去,将謝煥往後推了一把,“你還有臉回來!把家裏搞得雞犬不寧,人人跟在你背後收拾爛攤子,還有臉在這兒笑!”
謝煥從小就是個練家子,雖說不上久經沙場,好歹也在邊疆待過幾年,謝非宣推他這一下不痛不癢的,他也自知沒理,不反駁,只嘿嘿一笑,“我錯了,姐,我已經下定決心洗心革面,絕不叫父母為我操心了。”
她只冷眼看着,輕哼了聲,“只會嘴上說說,打小做錯了事就道歉,你道歉就跟吃飯一樣,誰還信你?”
謝煥倒是會挑人下菜碟,知道姐姐的脾性不好對付,便轉向周氏,“母親信我,這次我定會說到做到的!”
他能活着回來周氏都燒高香了,哪還顧得上其他的,只會連連點頭。
謝非宣看不下去,一連深吸好幾口氣,才将心中悶氣怒火一同壓了下去,橫了謝煥一眼,“別想着回來過你那公子哥的好日子,太子要了你去給他做侍衛,明天你便趕緊去,別在府裏讓我看得心煩。”
謝煥跟沒心沒肺似的笑得更開心了,“姐,我都聽母親說了,太子要娶你,那等你嫁過去,不還是得見着我嗎?難不成我就去待兩天,你去了我再回來...”
他話沒說完,謝非宣就看不下去他這嬉皮笑臉的态度,一掌朝他頭上砸過去,“我讓你貧嘴!”
謝煥“哎呦哎呦”地直叫喚,求饒道,“我錯了,饒了我吧姐!”
太傅這才拍了拍謝非宣的肩膀,“好了,煥兒能回來便是燒高香了,你發洩發洩也就算了,他好歹是剛回來,咱們一家人好不容易團聚,還是得和和氣氣的好。”
太傅了解謝非宣的個性,她性子直,又是随他,從小就風風火火,打架爬樹什麽都不怵。一下子看到她這混賬弟弟回來了,肯定是又急又氣,他早就猜到謝非宣非得打他幾下才能解氣。
他笑呵呵地給姐弟二人打圓場,謝煥也讨好似的沖謝非宣咧嘴一笑,“姐,你做飯最好吃了,我想吃肘子了。”
謝非宣瞪他一眼,“要吃自己做,我不給王八蛋做飯!”
太傅看着二人你來我往地打嘴架,反而覺得心安,捋着胡子慢悠悠地道,“你姐說的對,犯了錯,就罰你不準吃你姐做的飯,今晚這飯還是由我來做吧。”
謝非宣冷哼一聲,仍不解氣,“混帳東西,一回家就得多幅碗筷,淨添麻煩!”
她嘴上這麽說,也只是洩憤罷了,謝煥再混賬也是她弟弟,他能安安全全地從邊疆回來,她也能徹底放心了。
自從家裏出事以來,她才明白了四口人這樣安安穩穩聚在一起的不易,前幾天的事情現在再次回想起來,開始又結束,竟像做夢一樣,可她回想起來仍覺得後怕,所有的所有,最後都只剩了句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