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謝非宣思前想後,又翻了翻家中的食材,決定做個紅燒肉。
她将紅燒肉切成小塊沖洗淨,用料酒浸泡了之後撈出,以更好的留住肉香。肉塊粉白相間,肥瘦均勻,沖洗過的水上還浮着一層油光。
家裏的家夥用起來格外順手,她不用看就知道各種調料放在哪裏,熟練地倒了油加熱,倒進肉去炒至發黃,肉香也溢了出來。
她深吸了口,只聞着香味就已經滿足了,這樣的大魚大肉她不敢多吃,一會也只能吃個幾口,只能趁着現在多聞聞,過個瘾。
她又單手翻炒着将調味料炒出了香味,倒入了醬油,香味随着滋啦一聲冒着油點子飄出來。
謝非宣将開水倒入砂鍋中沒過肉,将它煨着,過了好一會,鍋中咕嚕咕嚕地滾了起來,她将鍋蓋打開一看,裏面的肉已經熟到酥爛了,肥肉的油脂在湯汁間發亮,看上去軟乎乎的。
她最後放入冰糖大火收汁,最後将湯汁澆在上面,油亮亮地蓋了一層,便是做好了。
肥肉已經煮得發紅,瘦肉部分也泛了微黃,湯汁與油脂融合,因為熱勁兒未散,盤上還冒着白氣,鹹味的湯汁與冰糖的甜味一并冒出,令人食指大動,蓮心進來端盤子時,還忍不住稱贊,“小姐做得紅燒肉越來越香了!”
可她坐到桌邊吃了僅僅兩塊,就擦了擦手放了筷子,不再吃了。
太傅見她又撂了筷子,不滿道,“今日你弟弟的事兒有了着落,該多吃點才是。”
她卻搖搖頭,仰頭喝了杯水,去了去嘴中的膩,“這紅燒肉吃着香,可油脂太多,吃了兩塊就夠我減得了。”
她已經這樣數月了,與之前相比整個人瘦了兩圈,脫去了一身的肉,可她自己卻仍是不滿意,加上又是易胖的體質,頓頓都要控制,這樣艱難的事情,她竟也堅持下來了。
周氏剛想說些什麽,勸她多吃些,蓮心就着急忙慌地從門外跑到謝非宣邊上,趴在她耳邊旁,壓低了聲音,似乎不願叫太傅與周氏聽到,“小姐,有人在府門前找您,自稱是太子的人。”
她神兒一下子緊起來,皺着眉想了半天想也不出太子的人找她要做什麽。
她遲疑了一會,随蓮心去了府門前,天已經黑下來了,府裏的燈火只能隐隐約約地照着那人的身影,看上去是個腰背筆直,有幾分氣度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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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非宣走過去,這才看清那人的臉,面目清秀,應該不只是個小厮。
“公子若是有什麽事便進來說吧。”
男子只拱拱手,“臣這事用不了多久,便不進去打擾了。”
“那你直說便是。”
那人忽得壓低了聲,“太子要我來通知謝小姐一聲,殿下在朝廷中受了牽制,礙于那人,早上說好的事怕是幫不上忙了。”
謝非宣今天大起大落地經歷了三次,他這話一出,她仿佛被人當頭一棒,整個人愣在了門口,周圍似乎都安靜了下來,只有她耳邊嗡嗡的聲響。
她不敢相信,“太子受什麽牽制?皇上的嫡子,将來的天子,能讓什麽人牽制住?”
那男子也有些為難,“小姐問這個,臣也是不好說,只是有一人讓我将這個交給您,您回去便打開看看吧。”
他伸出手遞來一個信封,上面沒有寫字,謝非宣疑惑地接過,那人使命完成,道了句“謝小姐,告辭”便迅速離開了。
她站在門口還尚未反應過來,這一天中發生的轉變太多,她實在是無法接受這樣的起伏。
這信封上幹幹淨淨,連個印章都沒有,她将它藏在袖中,直接回了自己的房中。
也不知這信中寫的是什麽,她小心翼翼地關好了門,拉了窗簾,卻還是背對着窗戶,以身體掩着,打開了那信封中的紙。
紙上的字蒼勁有力,卻字字如刀,刺進她眼裏,紮進她心裏,看得她頭腦昏沉,渾身發顫。
“若是需要幫助,便來求我。”
她不認識這是誰的字跡,可看這話,她也猜得出是那個宏公子。
他究竟是什麽身份?為何太子的人會來幫他送信?連太子都要看他的顏面,不能插手這事,他卻仍敢幫,想必是真的能幫上她家的事。
可她就是想不明白,早上是他親口要她走的,僅僅一天的時間,就來這麽一出,到底是想做什麽?
她分明是什麽也沒有做錯,只是實話實說,告訴他父親不準她以後去他那兒做菜罷了,他卻忽然變了臉色,表情可怕的很。
謝非宣嘆了口氣,此刻只覺得欲哭無淚,一家人的命運似乎被他玩弄在掌心裏,他想如何便如何,她生出一種無力感,明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可她也是有尊嚴的,她對他服過軟,是他沒有接受。
她只覺得心跳的越來越快,快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雙手拿着信紙因顫抖得太劇烈,不小心将信紙撕開一塊,她這時又低頭看着信上的字,吞咽了一口,将信紙揉成團,握在掌心裏,閉上了眼睛。
她從不是個坐以待斃的人,他不就是要她去找他一趟,她去就是了。
*
謝非宣沒有告訴父母親,只像平時一樣戴了個能夠遮住臉的帽子,也沒有叫府中的人,在府外花了些銀子坐了輛馬車去了湛院。
臨下車時,那車夫還調侃,“小姐真是閑情逸致,在這樣荒無人煙的郊區安置府邸。”
她只笑笑,心裏卻暗罵那宏公子定是在故意玩弄她。
她下了馬車,快步走到門前,剛要擡手敲門,才發現府門落着鎖,鏈子一圈一圈地将門把手纏繞起來,她覺得那鏈子仿佛纏在她的心口上,悶的她喘不過氣。
是有意的吧?讓她來了,卻不給她開門,讓她幹等着。或者是他壓根就不在這府邸裏,就是為了讓她跑一趟空。
她胸口悶悶的,委屈湧上來,她不懂自己究竟是哪裏惹他不滿意,要讓他這樣捉弄。
可現在附近連人煙都沒有,更別說是馬車,她來了這兒,可算是回不去了。
她身心俱疲,晚上睡都沒睡好,窗外一有風吹草動她便驚醒過來,一大早就來了這兒,此刻什麽都不想思考,渾身都沒勁兒。
她背靠着府門坐了下來,将頭埋進膝蓋間,手臂環着腿,指尖幾乎要紮進掌心裏。
她想破口大罵,可她罵給誰看?
等她知道了那宏公子究竟是什麽來頭,她定要想想辦法,将他從那位置上薅下來!
她這想法是幼稚,可她卻忍不住被自己逗樂,笑了出來,随後又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真是無聊,在這兒無事可做,只好自娛自樂。
*
趙宏晏不是有意讓她空跑一趟,只是沒想到她會來得那麽早,他從宮中啓程來湛院時,就已經臨近中午了。
他本以為自己是來等着她的,卻沒想到大老遠便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堵在門口,将自己卷成一團,他不知為何着急起來,走到她邊兒上時卻又刻意放慢腳步。
她自始至終沒有動靜。
他當她是睡着了,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想叫她醒過來,卻沒想到他只輕輕推了一下,竟将她推倒了,她整個人朝着另一邊倒下去,摔到地上才朦朦胧胧半睜開眼。
趙宏晏讓她這副樣子吓了一跳,卻又沒忘了今天自己是來做什麽的,便硬生地把關心塞了回去,只掃了她一眼,“想不到,謝小姐來得這麽早。”
謝非宣這才意識到方才自己大概是中了暑,暈了過去,連他什麽時候來的都沒發現。
她剛睜開眼,意識尚不清醒,就聽他說風涼話,下意識地反駁回去,“又不是宏公子家中的事,宏公子當然不急。”
他微偏頭,示意身後的小厮去将門打開,又不鹹不淡來了句,“謝小姐喜歡坐地上?”
謝非宣沒理他,咬着牙橫了他一眼,手撐着地要站起來,卻支撐不住,剛起來一點,又跌了下去。
來回幾次,她索性要放棄了,眼前邊兒才慢騰騰伸過來只手。
她順着手臂看過去,趙宏晏面上仍是沒什麽表情,仿佛拉她一把多麽不情願似的,她也不稀罕要他扶,自己一手撐着地面,一手扶着牆,搖搖晃晃站起來。
趙宏晏的手還伸在那兒沒收回來,她自己起來了,他揚揚眉,倒也沒說什麽,自顧自地推了門進去,走了幾步卻聽不到後面有腳步聲,他狐疑地回頭看了眼,才發現謝非宣仍扶着門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他退了回去,在她身邊站定,見她的滿頭的汗,臉色悶紅,才發覺她方才可能并不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