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兩人僵持了一會,謝非宣見他不幫自己下馬,心想我自己下去還能摔死不成?腳踩着方才上馬時踩的地方就要着地。
可她一條腿剛離開馬背,那馬就嘶鳴起來,帶着馬身也震動晃蕩,謝非宣怕被甩出去,又老老實實坐在它背上抓緊了缰繩。
趙宏晏伸手拍了拍馬兒,熟練地拉起繩子拉着它步步向前走,雖沒有回頭看謝非宣,她卻聽出他語氣中的笑意。
“它不準你下去,我也沒轍。”
謝非宣拿頭發絲兒猜猜也知道剛才那馬忽然叫起來是趙宏晏使了壞,可她沒法子。
這宏公子這麽小心眼,她怕他又吓唬她,只好悶悶地應了聲,由他牽着馬往前走。
這馬不聽謝非宣的話,在趙宏晏手裏卻乖順得很,步步都走得平穩緩慢,謝非宣也沒有再感到颠簸。
趙宏晏問道,“這事兒過去之後,謝小姐有什麽打算?”
他這話題讓她不禁開始遐想将來,眼下大難臨頭的恐慌被憧憬稀釋,謝非宣幾乎想都不想地脫口而出,“回樊樓做菜去,和以前一樣。”
他偏過頭,兩人這時逆着光,她只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微動的嘴角,同時聽到他說,“這算是你的大坎了,跨過這個坎,不打算做些改變?”
她聽了這話,頓了會,随後又說,“沒什麽改變的,之前的日子,雖是普通,對我來說已經是最好了。”
“最好?不見得吧。”他停了下來,謝非宣身下的馬也随之停下來,“身為太傅千金,更好的日子定是還在後頭。”
謝非宣苦笑,“也不見得,或許以後沒日子了呢。”
趙宏晏轉過身來,掀着眼皮擡眸看她,手随意搭在馬脖子上,“謝小姐信得過我,就別說這種喪氣話。”
她望着他慵懶卻認真的神情,聽着耳邊有若有若無的風聲,頭頂上的樹葉兒相互交錯,莫名覺得心沉了下來,鬼使神差地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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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
太陽西沉,她在這宏公子府邸中的頭一天快要過去了,她不用太仰頭就望見了遠處已經落至天邊的紅日,才恍然發覺又到了飯點。
“宏公子,該用晚飯了,這回可以教我如何下去了吧?”
趙宏晏這回聽話,手把手地教她。謝非宣腦子也争氣,一學就會,雙腳一落地,拍了拍手,回頭咧着嘴喜滋滋地沖他炫耀,“怎麽樣,我聰明吧?”
他失笑,“你不如留着腦子想想今晚回去如何将證據拿出來。”
“這有什麽...”謝非宣說到一半,忽然張着嘴愣在那裏。
她原本以為回去找出家裏與謝煥來往的信件只是與父親說一聲的事,趙宏晏此時這樣一說她才反應過來,父親還不知道宏公子幫她的事。
父親若是知道了定是不會同意的,且不說宏公子這人來路不明,連姓什麽叫什麽都不知道;光叫父親知道她抛頭露面到了人家家裏做廚娘,就得挨上半天數落。
“才想起來?”趙宏晏笑她,“要是讓你父親知道了怎麽辦?”
她佯裝冷哼一聲,直直沖上他的目光,“公子這麽大的本事,應該是什麽都不用也能幫我點才對,是吧?”
他懶洋洋地應着她,“這倒也是——”
謝非宣只當他是在開玩笑,沒往心裏去,往馬場外走了兩步,又忽然站住回過頭來喊叫,“快走呀!你不吃飯啦!”
她又往回走到他邊上,扯了扯他袖子,“快走!”
她手剛扯完便急匆匆收了回來。平時在樊樓裏,她和夥計們聊天打鬧時顧不上性別,也沒人知道她的身份,她便索性不在意這些,方才也是習慣了,動作做完後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
她又咳嗽幾聲掩飾了尴尬,又小聲催促,“走吧,你在前面帶路,我不記路。”
她又聽到趙宏晏在笑她了。
謝非宣悶悶走了一路,愁着如何從她那謹慎小心的父親眼皮子底下拿走證據,可還容不得她想這麽多,她便走到廚房了。
先辦正事吧,回家的路上想也來得及。
雖不是什麽好的轉折,可今天畢竟算是她新生活開始的第一天,謝非宣自然也想博個好兆頭,于是冥思苦想,打算今晚做個清炒豆芽,搭配個涼拌藕片。
她先将取出的豆芽浸泡在水中放在一旁候着用,趁着這功夫挑了個白潤的藕去皮洗淨,随即轉身将漂起的豆殼撈出,又将豆芽撈出來晾着。
她熟練地切了蔥花,綠白相間地盛在碗裏,看着這色兒謝非宣就覺得舒心不少。
鍋內熱了油,她将豆芽倒入鍋中,手臂帶動着來回翻炒。竈臺前飄滿了熱氣兒,不一會她臉上就出了細密的汗,她随意地拿袖子抹了一把,抓了把鹽巴,又添了勺醬油,倒入鍋中又激起了油點子,滋啦滋啦地響個不停。
她最後翻炒了幾下,便裝了盤,又将切好的蔥花撒在上面。豆芽形似如意,一盤清炒豆芽,寓意的便是事事如意。
豆芽翻炒過後的香氣盈滿了廚房,衡東聞着味兒就知道過來端盤子了。
她将方才沒來得及切片的藕麻利地切了薄片,又将鍋裏倒了水熱着,待水沸了将藕倒進去汆了一小會兒,撈出後又立馬泡進涼水中,這一步驟下來,藕片就會更加爽脆,口感更佳。
謝非宣手上忙着,叫衡東進來搗了幾顆蒜成蒜末。手閑下來後她在剛搗好的蒜末中倒了醋,醬油,糖,鹽巴,倒在同一白瓷碗中拌勻成醬汁,澆在藕片上,再次拌勻,又指尖捏了些芝麻撒在藕片上。
藕片圓潤飽滿,上面大大小小得布滿了洞,有人說這洞是有“漏財”之意,可謝非宣卻更願意相信這是路路通順的意思。
衡東進來将盤子端走後,她終于得了空,仔細想想晚上回去後的策略。
如果她沒猜錯,那些信件一定是讓母親藏在櫃子裏的。母親平日裏就愛在院裏擺弄花花草草,要麽便是在石桌上點着燈刺繡,這一關好過。
只是父親最近沒什麽事忙,見天兒的待在房裏發愁,若是偷偷去拿信,定是要被父親發現的,得想個法子支開他。
謝非宣緊閉着眼,胳膊撐在竈臺上想了大半天,終于靈光一閃,她唰地睜開眼,颠颠兒地找趙宏晏去了。
她從門後露出個腦袋,一眼盯住正夾着藕片的趙宏晏,“公子,我有主意了,明天一定把信拿來!”
他筷子一頓,擡眸道,“不用勉強,若是拿不來,我也有辦法,謝小姐盡力就好,別讓太傅煩心。”
他一個外人,管得倒是不少,還怕她父親擔心呢?她敷衍地答應了聲,又聽他說,“若是被太傅發現了,就将那玉佩給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