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這是秋冷第一次來牧家本家。
地址在市郊,車子進去的時候經過了一條兩邊是竹林的路,修長高大的竹子幾乎遮擋掉了大半的陽光,風吹竹葉唰唰作響。
他們去的時候差不多是正午,但車從那條路駛進去,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陣涼意。
秋冷在車上聽着同行的電視臺記者給他們講八卦。
牧家本家的祭祀是從很久以前就流傳下來的,算是傳統了,在上個世紀差不多是三年一次,家中能得看重的小輩會在祭祀上表演,也相當于向各家分支承認他的繼承權。
電視臺裏老一輩的前輩曾經有幸被邀請過去參加祭祀,那叫一個聲勢浩大。
牧家祖籍龐大,曾經在政界,商界,學術界等都有傑出的人才,幾百年延續下來,似乎演化出了更多分支,也有很多人脫離牧家,總之大家族之間的關系都是錯綜複雜的,除了血統最純正的“宗家”,也就是他們今天去的本家,其他別支數不勝數。
平日裏本家可是戒備森嚴,外人很難進入,只有到了祭祀會的時候會邀請外客,算是奴家的祭祖,擺宴三天,賞花觀月,歡飲達旦,熱鬧非凡。
“據說祭祀還分很多環節,也不知道時隔這麽久,會操辦成什麽樣,真期待。”這人繪聲繪色說完一長串科普,心滿意足的打完收工,引得車上其他人都充滿了興趣。
車子穿過竹林,來到了本家。
讓秋冷詫異的事本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大,雖然也很大,但跟她去過那幾個占了山頭的山莊相比要小一些。
這裏的建築風格更偏民國時期,沒有紅牆綠瓦,全都是清一色的深木色和淺灰色,清冷中又透着一股讓人屏息的肅穆。
來接待的人倒是牧家一貫的風格,輕言細語,禮貌周全。
同行的人也全都被帶的壓着嗓子說話。
秋冷覺得應該沒人能認出自己,但還是摸出一個口罩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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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待的人知道他們的身份,先帶他們去休息的地方喝了茶,接着請他們出去參觀,介紹祭祀的環節和內容。最後繞過回廊,到了一個寬闊的庭院,庭院四面的亭子裏都設了座位,從東面到西面搭起了一道三米多高的木橋。
“這是最後的祭神環節。”接待人說。
秋冷一邊聽她介紹,一邊環顧四周。
木橋東面是一個祭壇,上面共樂十幾套古香古色的竹制宮廷屋,一座精致的密檐塔擺在最中間的位置,高高伫立着。
木橋西邊盡頭是一個圓形的臺子,接待的人說晚上神明就坐在這個臺子上,今年表演的本家小輩順着神橋走過來,打倒困住神明的妖魔鬼怪,安全接回他們的神,再點火燒掉祭臺,祈願神明保佑。
這位接待十分會講故事,三言兩語間讓人感受到了祭神環節的緊張氛圍,把大家胃口都吊起來了。
回到了休息的地方大家都在七嘴八舌的讨論,紛紛感嘆大家族不愧是大家族,一個祭祀都弄得這麽複雜莊重,上流社會至今還守着這些老規矩的家族不多了,很難得。
只有秋冷在心裏嘆了口氣,別人看來當然覺得有趣,只是身處其中的人未必喜歡這些傳統和規矩。
休息處都是分開的,他們跟着電視臺來的單獨占了個小院子,拿了器材和電腦,就出去熟悉各處祭祀環節的地址,找最佳的拍攝點,侍者一點都沒覺得麻煩,很耐心地帶着他們一處一處又去了一遍。
路過一個圓環拱門的院子,裏面沖出來一個穿着輕便古裝的女人,本來要往外走,看到他們這行人,尤其是看到秋冷的時候就小跑了過來。
“喂,你,對就是你!”她指住了秋冷,很驚喜的樣子,“口罩拿掉讓我看看。”
秋冷吃了一驚,以為被認出來了。
那女子上來輕輕拍了她一下:“幫個忙,拜托拜托。”
原來不是被認出來了,瞎緊張。
秋冷拿掉口罩,女子滿意的笑了笑:“太好了,你長得真好看啊,忙嗎,能不能跟我走一趟,具體情況一會兒和你說,不是很麻煩的事。”
“唐小姐。”侍者和她打招呼。
“嗯。”這位唐小姐揮了揮手,“你們忙你們的,我找這個妹妹幫個小忙。”
然後就拉着秋冷走了,秋冷只來得及戴上口罩,和出版社的攝影師做了個打電話聯系的動作。
“請問你是?”秋冷倒是無所謂幫不幫忙,看對方挺着急的樣子,也就跟着她走了。
“我叫唐谷。”唐小姐笑眯眯的說,拉着她走的步子也沒慢半分,“你們是今天請的客人吧,我是牧家一個小分支的,咱們幾個旁支負責祭神環節,你們去過現場了吧?”
“嗯,去過了。”秋冷發現這位唐谷小姐很健談。
“事情呢是這樣的。”唐谷說,“我們本來有個同伴,啊,是孫家的女孩子,她負責扮演今天晚上祭神環節的神明,但是她跟家裏鬧別扭跑了,今天沒來,所以……”
秋冷聽懂了:“你們要找個人替她?”
“聰明。”唐谷打了個響指。
她帶着秋冷進了院子,裏面堆滿了各種東西,男男女女都是年輕人,有的穿着和她一樣的輕便古裝,有的臉上戴着顏色鮮豔的鬼面具。
唐谷拉着秋冷的手進去:“各位,危機解除,我找到人了!”
“真的假的?今天來的不都是老頭子?”
“就是,我出去轉了一圈沒見半個年輕女孩。”
“那是你們眼瞎。”唐谷不客氣的說,把秋冷往屋子裏一推,“我不僅找到了,還找了個大美女,啊看年紀應該還小,你還沒二十歲吧?”
秋冷無奈得搖搖頭。
旁邊人立馬呼啦一下圍了過來,秋冷一時間有種自己被妖魔鬼怪包圍的感覺,頓時福至心靈:“你們要在祭神環節演困住神明的鬼怪是嗎?”
“是。”唐谷笑起來,上去把其他人轟開了,“咱們都是牧家旁支的,煩死了都多少年沒搞祭祀了,偏偏今年搞,我周末本來想出國一趟呢。”
“你還說,導師的論文我都沒寫完還不是被抓來了。”
“本家發話嘛,誰敢說什麽。”
“哎我本來這周帶我女朋友回家呢,我爸媽高興的不行,結果接到祭祀任務,他們連我女朋友都不見了,昨天就把我打包發配來了。”
年輕人們叽叽喳喳議論起來,完全不在乎秋冷這個旁人。
唐谷帶着她去裏間找衣服,安慰她:“沒事,你就是個擺設,往臺子上一坐,負責接引神明的人會來救你,點燃祭臺後你跟着他下臺就可以了。”
秋冷:“我好像沒說我要幫忙?”
唐谷愣了幾秒,晶瑩的眼淚大顆大顆從眼眶裏滾了出來:“你……你不幫我們?那我們今天要被本家老夫人丢到魚塘裏喂魚的,我爸媽再也見不到我了……”
秋冷驚悚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牧家老夫人這麽殘忍呢!?
那她沒被填進水泥塊沉海是不是已經很幸運了?
“別過了啊。”一個男輕的男生走進來,上去就狠狠揉了揉唐谷的頭發,“你把人吓跑了怎麽辦?”
唐谷的眼淚說收就收:“你搗什麽亂,她都要答應了!”
“別見怪。”年輕男生對秋冷說,“她表演系的,表演欲望強得很,逮到機會就發揮。”
秋冷:“……”難怪來演這個環節。
她忍不住笑起來,這幫牧家分支的小輩太有意思了。
“我叫秋冷。”她摘了口罩自我介紹,“跟着電視臺來的。”
“記者?”年輕男生問,“我叫青烨,很高興認識你。”
青烨頓了頓又說:“還以為你也是學表演的呢?”
“我就說她好看吧,你們還不信,就算去我們系都能當系花的級別好吧,秋冷你想不想當演員?我隔壁的導演系最近正在物色女主角呢。”
秋冷立馬搖頭:“我不行我不行,我是堅定的幕後從業人員。”
“暴殄天物呀。”唐谷笑着說。
其他人也過來打了招呼,年輕人相處沒什麽規矩,他們也沒把自己當什麽大世家的少爺小姐,談的說的都是自己身邊的趣事,秋冷很快就和他們混熟了。
“草!”其中一個小姐姐突然瞪着秋冷,“你是和正南出版社的人一起來的?!你為什麽和正南出版社的人一起來,你這個年紀才大一大二吧,也不可能在他們裏面工作啊。”
“我給他們寫稿子,做翻譯。”秋冷說。
“我草我就知道!!”小姐姐叫的更大聲了,奔着她就過來了,“你就是無晝無夜是不是是不是!!”
“是是是。”秋冷吓得往後退了一步。
小姐姐沖到她面前笑了起來:“靠運來二無這麽可愛啊,早知道不說你壞話了。”
“為什麽說我壞話?”秋冷茫然。
“我學法語的,我們老師經常拿你翻譯的文章來教訓我們,我們經常聚一起罵你呢。”小姐姐清了清嗓子,模仿自己老師的樣子,“看看你們寫的,再看看人家寫的,出去外面千萬別說是我教出來的,我丢不起那個人。”
一群人爆笑。
“哇這麽厲害。”唐谷不明覺厲,“那你能給我們隔壁導演系的哥們兒寫劇本嗎?”
“拉倒吧你。”小姐姐過去推她,“你要不要臉,二無給你們寫劇本?高射炮打蚊子麽?”
然後轉向秋冷:“二無放心啊,以後再也不罵你了,我要告訴他們你是個多麽漂亮的小可愛,還善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我是被拖過來的,唐谷跟打劫一樣。”秋冷笑得不行。
“來來來,加個微信。”唐谷轉移話題。
于是一幫人又拿着互換聯系方式,都加了秋冷的微信。
“祭臺上的那些宮廷屋都看到了嗎?都是各家家主親手做的,我爺爺被竹刺紮了好幾回手,還不準我幫忙。”唐谷一邊給秋冷找衣服,一邊和她聊天,“中間那座很高的竹制密檐塔,聽說是本家老夫人的孫子親手做的,做了足足一個月呢。”
牧若延?秋冷詫異得差點退口而出,他不是還在美國嗎。
“不是牧若延吧。”青烨插話,小聲地說道,“她不是被他奶奶送去國外了嗎?”
“不是。”唐谷搖搖頭,“另外那個,叫牧深,昨天你沒來不知道,彩排環節我看到他了,長得跟他哥有點像,不過看着就很酷,全程一句話都沒說,倒是挺配合的。”
青烨點了點頭:“就說,那今天祭神環節就是他了。”
他們說起牧若延的時候還有些熟悉,說到牧深就比較陌生,因為他幾乎不出現在大部分公開場合,大概最近這一年多才頂上了他哥的位子,開始頻繁的跟着他父親露面。
不過他們提起牧深,沒有任何人神情不屑的叫他私生子。
但秋冷有點慌了。
晚上祭神環節,來接引神明的人是牧深。
她能和他見面嗎,會不會給他造成什麽不好的影響,萬一老夫人罰他呢?
然而看到衣服她就放心了,神明頭上還要蓋一塊布匹呢,誰也看不見她長啥樣。
到了傍晚,下人們送了精致的吃食過來,大家圍在一起吃了飯,開始化妝整理衣服,一遍一遍的确認流程和動作。
七點半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出去看情況的人跑了進來:“到倒數第二個環節了,再過二十分鐘就到祭神這邊來了。”
“走。”唐谷扶着秋冷站起來,秋冷已經裝扮好了,青烨抱上了一匹鮮紅色的綢布,大家一起去祭壇上提前布置。
到了八點,外面鐘鳴陣陣,最後一個環節的庭院裏已經坐滿了人,随着鐘聲停歇,一個身影出現在神橋以東,一襲藍色古衣,身材修長勁瘦,手裏提着一柄竹劍,一步一步,目不斜視的走上了神橋。
木橋的地板搭的不算寬,上了神橋,牧深看了一眼橋下,終于承認,從下面看和從上面看根本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下面看着不高,當走上橋面,兩邊沒有了護欄,風一吹,哪怕這橋不窄,也有了種風中飄搖的感覺。
他神色不變,默默地把長長的衣擺提了提,穩穩的順着神橋向前走去。
底下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直到看着牧深踏上圓臺,才松了口氣。
特別是牧家的老一輩們,祭神環節可千萬不能出錯,表演前不知道對牧深千叮咛萬囑咐了多少遍,要不是牧若延這個讓人放心的正孫不在,也輪不到他這個私生子上臺。
來參觀的“外人”們心态就不同了,這樣大型的祭祀,放在哪個版面都會是最惹眼的存在,而且能參觀一次大家族的祭祀禮也是一種不得了的談資了,誰知道牧家以後還不會辦這麽隆重的活動。
正南出版社的攝影師看了看手機上秋冷一個小時前發來的“不用擔心我”的信息,在人群裏看了幾圈都沒看到秋冷來觀禮,有點替她可惜。
他調整了攝像頭,仰頭專心看高臺上的表演了。
圍着“神明”的“妖魔鬼怪”沖了上來企圖攔住不速之客,藍衣少年劍尖斜指,孤身一人卻有恢弘氣勢。
他腳步輕巧又很穩當,身手敏捷輕快,迎着鬼怪而上,雙方鬥在了一起。
臺下響起鼓掌和叫好的聲音。
打的差不多了,牧深和“妖魔鬼怪”們互相交換了個眼神,眉間輕輕一挑,以一個漂亮的動作收回了手中的劍,扮演妖魔鬼怪的人配合地齊齊往後一倒,誅妖結束,橋下響起此起彼伏的歡呼聲。
分支的小輩們不得不說,作為觀衆,牧家家的人真是非常敬業了。
接下來就是迎接神明回歸,牧深反手将劍負在背後,面無表情地單手揭開了束縛“神明”的紅布。
然後他不可置信的停住了動作,紅綢差點從指尖滑下去。
紅布一掀,紅布下的人詫異的擡起臉,大概是沒想到還有“掀開紅布”這個環節,她表情很明顯的愣了一下,然後不自覺地沖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牧深怔怔看着她。
秋冷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微微仰頭端坐再臺上,衣帶随風翻飛,頭頂的紅布掀了一半,一年多不見,她整個人清瘦了不少,四肢裹在寬寬大大的白袍裏,像随時要乘風而去。
她背對西方,整個人映着如血如火的夕陽,沖着他笑的眼睛亮若星辰。
原來神明是秋冷啊。
是他心底的渴望太過強烈了嗎,上蒼讓她來見他了。
牧深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一個瞬間是空白的,他愣了半響,嘴角不知不覺跟着面前的人微微揚了起來。
秋冷把食指抵在唇邊做了個“噓”的動作。
牧深看着她,将竹劍唰一聲,釘住散落在圓臺的紅布,為“神明”解除了束縛。
勇敢的少年救回了神明,他向神明祈願,護佑氏族世世代代,并送神明回歸天上。
牧深和秋冷對視了一眼。
秋冷站了起來,兩手隴着自己繁瑣複雜的衣服,她現在可是個神仙,動作要飄逸,姿态要好看,否則簡直恨不得把衣裙全部挽起來盤在腰間。
牧深沖她輕輕點了點頭,示意她可以下臺了,他轉身返回神橋,去取橋頭上的火把來點燃祭壇。
轉身回來的時候他感覺神橋可疑的晃了晃,視線裏秋冷瞬間變了臉色,牧深心底的疑惑還沒來得及浮上臉,腳下驀然一空。
秋冷反應更快,她撲過來一把抓住了牧深的手,牧深因為失重感二下落的身體被阻了一下,這點時間已經足夠他做出更好的反應,他伸手撐住了圓臺的邊緣,借着秋冷拉住他的力量往上一躍,在她往前傾得時候縱身而上抱住她翻了個身,兩人瞬間換了個位,牧深在下秋冷在上,随着慣性狠狠砸在了臺上。
開始解體的神塔塌了一角,幾秒種後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從橋尾一直塌到了橋頭。
牧家祭神的神塔分分鐘就變成了一堆廢墟,只剩下還沒別燒毀的祭壇孤獨的伫立着。
底下的人擡來了梯子讓他們下去。
秋冷剛才的緊張還沒有過去,腿肚子發顫,腳都軟了,剛一下地就被先下臺的“妖魔鬼怪”們湧上來圍住了,一疊聲的問她有沒有事,出版社的攝影師也發現了高臺上的神明少女居然是秋冷,奮不顧身的擠了過來。
牧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猶豫了一下,沒有過去。
本家的人都在,老夫人也在,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到秋冷。
“少爺,老夫人請您過去。”
父親身邊的管家過來找他。
下人們開始收拾現場,分支的家主們在跟請來的客人溝通,疏散人群,交代媒體不要亂報道,所有人的目光卻時不時的往這邊瞟,雖然剛才有驚無險,“神明”算是救了本家這位小少爺,但你看看,根本沒人關心他怎麽樣,估計被叫走就是要被問責了。
牧深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面無表情的跟着管家走了。
秋冷越過人群看着他越走越遠的背影,心底又難過又慶幸,同時又覺得後怕,毫無征兆就塌掉的神塔,到底是意外,還是牧家某些人背地裏的手筆呢。
她不是第一次知道牧家背後的錯綜複雜,卻是直面了這些陰暗面和不可告人的危險。
牧家本宅的廳堂裏只有幾個人,牧家當家人,牧老夫人,還有幾位他們最信任的本家長老。
牧深從進來起就站在廳堂中央,沒有任何人問他話。
許久之後父親才開了口:“不過是一個環節也能出錯,你自己反省一下,去祠堂跪好。”
牧深擡眼看他,他也看着牧深。
半響之後牧深拍了拍身上的灰,依然還穿着那身青色的祭祀服,轉身出去了。
“哎……”側座上的一位長老嘆了口氣,“這又是何必。”
“得讓其他家看着。”老夫人開了口,她低着頭,面容半隐在光裏,語氣中突然多了許多蒼老而悲戚的味道,“他們想看的不就是這個,他們想要我本家家宅不寧。”
“你錯了,奶奶。”後堂裏走出來一個人,只是他似乎身體不好,臉色蒼白,俊秀眉毛微微皺着,“他們是要牧家徹底覆滅。”
“阿延。”牧家家主揮了揮手,“你怎麽出來了,回去,這裏沒你說話的份。”
牧若延站着不動,旁邊跟着的人也不敢去動他。
“父親,長老,老夫人。”牧若延慢慢的說,語氣很虛弱,“你們還是不信嗎,我查出來的東西都告訴你們了,他們已經發現了,上次是我,這次是小深,下次呢?這是警告啊父親,下一次難保就會是你,是奶奶,是在座的各位長老。”
“不行。”父親說,“只要你罷手,咱們牧家什麽都不會改變!”
牧若延沉默的看着他。
“不能了。”老夫人突然笑了笑,臉上的皮全都皺了起來,“來不及了,阿延啊,奶奶讓你出國不是讓你去幹這些……現在你如願了,你為了保護那個小姑娘,為了保護你弟弟,要把牧家全都毀了,是嗎?”
“想毀掉牧家的不是我,是你們。”
牧若延脫掉了上衣,他肩膀上纏着層層疊疊的紗布,因為剛才走路說話的緣故,血已經滲到了最外層,慢慢氤氲開。
“奶奶,你們養虎為患,現在伥鬼要來吃人了。要麽牧家整個覆滅,要麽把決定權交給我,我能拔掉毒瘤,就算牧家不再像今天這樣輝煌,但起碼不會消失,我會保住牧家的顏面。”
廳堂裏陷入了寂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老夫人輕輕點了一下頭。
牧若延嘴角揚起一絲嘲諷的笑。
本家有一旁支差點被那些人制造的意外全部滅門,只活了幾個人,他們不在乎,兩個孫子差點死了,他們不在乎,為了牧家的顏面,他們妥協了。
這樣的牧家,大概毀滅會更好吧。
天色愈發陰沉,空氣渾濁。
而大雨将至。
突變的天氣把所有人都留在了牧家本家,下人們忙忙碌碌的準備着休息的房間和鋪蓋。
正南的攝影師發現他又找不到主編囑咐讓他好好照顧的出版社寶貝秋冷了。
他也不敢出去找,晚上這老宅也太吓人了,他怕鬼。
只能給秋冷打電話,然後發現她的手機在器材包裏響了。
攝影師:“……”天選大冤種就是我。
此刻正南雜志社的大寶貝正抱着一條毯子,貼着牆角鬼鬼祟祟避人耳目,很精準的朝着牧家的祠堂一路前行。
大體方位還是唐谷告訴她的,但她過來到很好鎖定目标了,這邊只有這麽一座孤零零的院子,很好認。
她的手肘在臺子上擦破了一片,唐谷帶着她去看牧家本宅的醫生,居然就是鄭醫生,貼心的裝作不認識她,卻在他們要走的時候說了一聲牧家小少爺又被罰跪祠堂了,晚上要下雨,估計很冷。
祠堂的院門掩着,卻沒有鎖,秋冷把門拉開了一點小心的鑽了進去,沒忘記把門關回去恢複原狀,進去後發現裏面的門是鎖着的,也沒有亮光。
她不敢瞎叫,萬一裏面還有別人呢。
找了半天才看到祠堂的窗戶開着,但位置比較高,有兩米多,她繞着祠堂走了一圈,居然發現堆滿了落葉的後院裏有一架老式的木梯子,她試着擡了擡,居然能拖得動。
牧深才進祠堂跪了沒多久,就聽到了外面的雷聲,窗口看出去陰雲密布,他嘆了口氣,估計要在這裏過一晚了,早知道多穿點衣服。
也不知道秋冷怎麽樣,有沒有吓到她。
他正想着,突然看到窗口投影在地上的模糊影子裏多了個東西,圓圓的,像個球。
他猛地回頭,秋冷還穿着祭神時候那身白衣服,就趴在窗口,艱難的朝他招了招手:“快,接我一下,我要摔下來了……”
話沒說完,她就張牙舞爪的撲騰了一下,像只大撲棱蛾子一樣掉了下來。
牧深跑過去,把他的神明接了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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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寶們~神明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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