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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弟弟弟弟。”晚上在牧若延家補課,秋冷趁着白月光進屋裏找資料的功夫,呼喚長桌另一頭的牧深,“牧若延這幾天晚上睡不好啊?”

“嗯。”牧深點了點頭,他也發現他哥的不對勁了。

前天晚上他聽到客廳裏有動靜,出來看到牧若延坐在桌子邊,飲水機上燒着水,他倒了一杯拿過去,牧若延像是這才注意到他,猛然擡起頭,眼睛裏一瞬間的驚惶還沒褪下去,被他看了個一清二楚。

好像在害怕着什麽,又充滿了歉疚的眼神。

兩個人不敢去問牧若延,問了估計他也不會說,想來想去想不出頭緒,秋冷突然記起來生日會的時候她加了莫臨的微信。

果斷約他周末出來見面。

莫大少坐在咖啡店裏,拿着勺子怪不開心的把一杯拉花拿鐵攪得稀碎。

“我以為只有你一個人呢。”他對秋冷說。

“讓你失望了。”牧深面無表情坐在他對面。

服務員端着托盤過來,把咖啡放在牧深面前,另一杯牛奶放在秋冷面前。

秋冷把兩杯飲品調換了一下,牛奶放到牧深面前:“你喝這個。”

莫臨等着看牧小少爺發火。

以前牧若延和他出去玩經常帶着這個寶貝弟弟,牧深全程都不怎麽說話,莫臨就偏要逗他玩,吃東西的時候故意把他當小朋友給他點牛奶,牧深那張臉就會瞬間凍起來,非常有趣。

然而牧深什麽反應也沒有,把牛奶端起來喝了一口。

莫臨:???所以針對的不是牛奶,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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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長話短說。”秋冷一會兒還要趕回去直播,“牧若延最近不太對勁,你跟他關系這麽好,知不知道點什麽?”

“哎,漂亮妹妹約我原來是為了別的男人。”莫臨慢悠悠喝了口咖啡,露出個蠻不正經的笑:“你們去問他啊,怎麽來問我呢?”

秋冷把那天的事和牧若延最近的情況告訴了他,莫臨表情才嚴肅起來。

“阿延初中的時候出過事故,牧家當時怕影響不好,就把這件事的消息封鎖了,他怕吓到牧深,不準任何人提起來。”

六年前的冬天,牧家新開發了一處山莊,試營業之前邀請了幾個一起合作的世家去驗收,大人們聚在一起不是談生意就是開會,莫臨他們這群小子那會兒難得聚在一起,還偷着喝了點酒。

牧若延沒和他們一起瘋,自己找了個安靜的地方看書。

等到所有人看到升起的濃煙,再趕過去的時候火勢已經擴大了,一連燒了好幾排房子,牧若延被困在裏面,和他一起的還有另一世家的一個男孩,但最後只有他被救了出來。

後來經過多方排查确認是安全隐患,空氣幹燥導致電源短路,各種雜七雜八的因素摻和在一起導致了火災。

牧家不想影響擴大,很快就封鎖了消息,那處山莊也永遠閑置了。

牧若延從那以後很長一段時間睡不着覺,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醫生說他患上了嚴重的幸存者內疚症狀,潛意識裏認定只有自己一個人從火災裏活下來是自私的,會因為獨自幸存而感到內疚,甚至寧願自己也遭遇不測。

還好當時發現得早,心理醫生很快進行了幹預。

哪怕是這樣,他也一直治療了很久才慢慢的恢複正常。

“那現在怎麽辦?”秋冷本來還以為是牧若延太過于擔心牧深的傷勢,畢竟他是個弟控,為了弟弟失去分寸也是很正常的。

她沒想到牧若延曾經經歷過這樣的事情。

“我們能做點什麽?”秋冷問,“需不需要再去看心理醫生?”

“沒那麽嚴重。”莫臨思索了一會兒:“應該是把你們受傷的責任攬到他自己身上,又開始鑽牛角尖了,得讓他盡快走出來,放松心情。正好,下個星期是國慶小長假,帶他出去散散心好了。”

“對了。”他最後特別對着牧深囑咐了一句,“別讓阿延知道我告訴你們這事了,他不想你擔心他。”

小長假的第一天,一大清早秋冷就被喇叭聲吵醒了。

她披了件外衣出去看,門口停着一輛銀灰色悍馬,莫臨坐在駕駛座上,看到她出來帥氣的擺了擺手:“快,敲牧若延家家門去,喇叭這麽大聲還沒醒。”

“我們要去野外嗎?”開這樣的車。

“不去。”莫臨伸手出來拍了拍車門,“這輛帥,新提的,開出來見見光。”

秋冷純純被這位少爺無語到,沒去敲隔壁的門,回去換了衣服出來,牧若延和牧深也剛好出門,莫臨正在跟他們抱怨為什麽沒有聽見他震天響的喇叭聲。

牧若延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坐上去,打了個哈欠:“早聽到了,懶得理你,你怎麽好意思大清早擾民?”

“你早點出來我犯得着擾民嗎?”莫臨義正言辭恬不知恥。

車子開了兩個多小時,到了一個叫“雲山會館”的地方。

莫臨帶着他們進去,大廳沙發上坐着一群年輕人,看到莫臨進來全都圍上來打招呼。

“都是我大學的認識的朋友。”莫臨給他們介紹,對秋冷眨了下眼睛,“今天我請客,玩開心點。”

秋冷覺得莫大少非常會照顧人的情緒,如果只帶牧若延他們三個人來玩,秋冷就算是個外人,而且還是出身普通家庭,說不定不願意花他的錢,也會擔心消費不起,所以他拉上了學校的朋友,一來熱鬧,二來秋冷就不會覺得只請了她而不好意思了。

莫臨的朋友不是全都和他一個年級,大二大三大四的都有,幾乎都是自來熟,性格很好,一會兒一大群人就熟悉起來了,牧少,小秋妹妹,牧大帥哥,冷冷小美女等等肉麻的稱呼喊得天花亂墜,只有對牧深的稱呼很統一:牧深,或者牧少的弟弟。

牧深從進門就興趣缺缺的樣子,半垂着眼玩手機。

他長相本來就貴而精致,不笑的時候冷冷的,靠臉就能拒人于千裏之外,所以哪怕他是這裏最小的,也沒人敢上去跟他開玩笑。

少年啊,一米七七的身高,三米八的氣場。

但是秋冷現在知道了,這樣冷硬的外表下,是一顆會奮不顧身去保護別人的心。

雲山會館很大,占了半個山頭,分ABCDE五個區,每個區是不同的娛樂項目,光是C區的康體設施就有高爾夫、保齡球、射箭場、羽毛球場和網球場、游泳池等。

但它又沒有高級會所那種精英式的貴賓感,餐飲區還有露天燒烤場,溫泉和住宿區在半山腰,玩累了去泡個溫泉就可以休息。

莫臨早就預約好了,大家進去領了手環,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出發,全都沒有異議地首先選擇了C區。

“高爾夫!老娘早就想玩一次了!”

“打不明白,保齡球吧保齡球。”

“先去游泳啊,我帶泳衣了!”

觀光車把他們送到C區,大家吵了半天,最後都站在了射箭場裏。

他們到的比較早,整個場館內沒有幾個人,教練們正在練習,他們在旁邊看得興高采烈,咔咔鼓掌叫帥,搞得其中一個很年輕的小教練都不好意思了。

大家躍躍欲試,紛紛去挑選合适的護具,秋冷也挑了一套,穿上護臂和護胸,再把頭發挽起來,感覺自己像個英姿飒爽的女戰士。

因為是初學,教練沒有給她配護指,而是配了護指手套。

射箭館以前姐姐也帶她去過,但她基本就只能坐在旁邊看一看,也摸過弓,但別說把弓拉開了,她那點力氣連弦都拉不彎。

現在她在教練的指導下,一點一點的把弓拉開了。

“慢一點,勁要用對,身體放松。”教練挨個指導她要點,幫她調整身體的姿勢。

旁邊傳來弓弦震動的聲響,一支箭破空而來,正中她旁邊的那個靶心!

秋冷放下弓箭轉頭,正好看到牧深又取了一支箭,彎弓搭箭一氣呵成,閉着一只眼瞄準,整個身形流暢好看,随即箭離弦而去,再次正中靶心。

不知道誰吹了聲口哨:“漂亮!又是十環!”

“哇塞,太帥了簡直!”

“牧深教教我們!”

“牧少你弟怎麽這麽牛逼!”

精湛的技藝面前牧深的冷臉失去了效果,大家紛紛驚嘆,連教練都誇他姿勢萬中無一的好看,手法不标準但潇灑淩厲,莫臨也跟着在旁邊起哄,要跟他比試讨教一下。

牧深臉上淡淡的,依舊沒什麽表情,目光越過圍着他的人,看到秋冷跑到還在穿護具的牧若延身邊,不知道說了什麽,兩人同時笑起來,秋冷笑得眉眼彎彎,看着他哥的目光裏好像揉碎了一把光。

有些刺眼。

牧深斂了目光,把弓放下:“我哥更厲害,你們去找他。”

一群人聽不得“誰厲害”的話,立刻就開始起哄要牧若延露一手,牧若延沒辦法,被拱上射箭區,他姿勢相對于牧深要更标準正統,塌肩舒胸,手法也更有力量,一箭淩厲破空正中靶心。

衆人又是一陣彩虹屁瘋狂輸出,纏上了牧若延讓他教。

秋冷被牧若延和牧深輕輕松松的百發百中誤導了,一時間胸中也升起了一股“我上我也行”的錯覺,提着弓箭選了個靠邊點的射箭區,回想着剛才教練的教學,拉弓搭箭,遠遠瞄準正前方的圓靶。

“腳分太開了。”牧深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手肘太高不好發力,揚下巴,不是擡頭。”

“哦。”秋冷試着調整,手肘往下放。

“太低了。”

她擡高一點。

“肩膀不要跟着擡。”

秋冷有點絕望,她不會其實是個運動白癡吧?只是以前身體不好不能動掩蓋了這個事實。

她正想着,一只手從背後覆蓋上來握住她的手腕擡高,另一只手幫她平衡着手肘和肩膀的位置。

“別動,專注。”牧深站在她身後,聲音就在耳邊響起:“下巴起來,沉肩,瞄準——”

秋冷不得不承認,自己運動神經可能真的不怎麽好。

其他人在教練的指導下,一個多小時下來射箭已經像模像樣,甚至還有人差點命中十環,雖然運氣的成分比較多,但起碼能讓一半的箭插上箭靶了。

反觀她,有牧深這個教練都交口稱贊的高手專業一對一指導,除了第一次牧深把着她的手射出去那一箭,她次次脫靶,回回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箭像斷線的風筝說墜落就墜落。

她覺得自己就是牧深教學生涯裏恥辱的一筆。

雖然如此,她還是練習得很開心。

運動神經差就差吧,能跑能跳她已經很知足了。

一群人光是在射箭館就耗掉了一早上時間,吃午飯的時候還戀戀不舍,去餐飲區的路上都在讨論,下午還想接着玩,莫大少頗為無語。

“不游泳了?不去打保齡球了?誰說要打網球?幾十個溫泉池不去泡一泡嗎?游戲區也沒去呢,早知道你們這麽愛射箭我們直接去市區的射箭館好了。”

大家恍然大悟,對啊,好不容易來一次,怎麽能只玩射箭。

于是下午大家商量分開行動,喜歡玩什麽的自己約人去,晚上七點到燒烤區集合就行。

所有人一致同意,吃完午飯就散了。

牧若延要去休閑區喝東西,莫臨就和他一起去了。

秋冷本來也想跟去,牧若延今天狀态不錯,看上去有精神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多他強迫自己裝出來,她還是擔心,但牧深把她攔下來了。

“讓他們單獨談談吧。”牧深說,“我們在我哥肯定要逞強。”

秋冷一想也是,牧若延這個弟控為了不讓他弟擔心肯定會把自己的真實狀态藏起來。

她只好作罷,不過牧深看樣子不太喜歡搭理莫臨,這件事上卻對他很信賴。

牧深看出來她在想什麽:“莫臨是學心理學的,而且他和我哥從小一起長大,我哥和他關系很好,可以信他。”

因為牧若延信任莫臨,所以牧深也信任他。

就像她一開始接近牧若延的時候牧深也不喜歡她,但當着他哥的面對她還算禮貌。

“你一開始不喜歡我也是因為你哥吧?”秋冷說。

換位想想,如果有個男的死皮賴臉一直往她姐姐跟前湊,她也想叫對方走遠點,純純就是吃醋吃的。

“……也不是。”牧深看了她一眼。

那至少有一半原因是。

啧啧,和他哥真是雙箭頭的兄控弟控。

所以另一半是為什麽啊?

“小區裏我們不至于見過一次,你從來不搭理人,我們剛搬過來的時候跟你打招呼,你打開門看了一眼就關上了。”牧深不等她問,反客為主:“不如換我問你,為什麽突然像變了個人一樣來接近我哥?”

秋冷:“……”你小子挺記仇啊。

她以為她給牧深挖了個坑,沒想是給自己挖了個坑。

這要她怎麽說,說自己芯子換了個人?說她接近牧若延是想要救他于災禍?

牧深聽了應該會建議她也去找莫臨談一談。

餐廳裏陸陸續續有人進來吃飯,牧深問完似乎也不在意答案,沒有等着她回答也沒有追問,大概只是随口堵她一句,等秋冷喝完了最後一口蘑菇湯他才開口:“走吧,下午想去玩什麽?”

“你陪我嗎?”秋冷驚喜地問他。

牧深不置可否,起身往外走。

秋冷追上去:“我想去湖邊騎車!”

早上觀光車往C區去的時候路過了一片湖,湖邊是楓林小道,有人散步,也有人慢悠悠騎着自行車繞湖游玩。

“你想去嗎?”她問牧深,“你不想去的話我自己去就行,你去玩你想玩的。”

“沒什麽想玩的。”牧深說。

秋冷就當他答應了:“那就一起去騎車,要比賽嗎?”

“比什麽?”牧深挑了下眉。

“比誰騎得穩。”秋冷認真的說。

牧深以為她開玩笑,等到他們租好了自行車,秋冷還煞有介事的在湖邊找了個起點,請旁邊租車行的大叔充當發令槍宣布比賽開始,他騎出去發現後面沒人跟上來,回頭看到秋冷的車還歪歪扭扭停在出發點。

“車壞了?”他只好折回去。

“胡說,我的車質量好着呢。”租車行的大叔看不過去了,“是這個小姑娘不會騎。”

他看着秋冷,秋冷點了點頭,半點沒有不好意思。

牧深:“……”就這還敢主動說要比賽。

他這次是真心實意的嘆了口氣:“我教你。”

秋冷試着保持車的平衡,但只要她的腳一離開地,自行車就有了自己的想法,非要往一邊倒,很邪門。

“弟弟,你千萬別放手啊。”她皺着一張臉,努力往前蹬腳踏,車子慢慢騎了出去。

“嗯。”牧深在後面答應。

眼看着秋冷騎得差不多了,牧深慢慢把手放開。

小時候他就是這麽學會騎車的,在後面幫他扶車的是牧若延,等他意識到的時候他哥早就放開了手,遠遠的朝他揮手:“小深,你學會了!”

整個場景跟小學生模範作文一模一樣,三年級寫一件難忘的事,他記得班裏三分之二的人寫得都驚人的一致。

現在他是後面那個扶車的人了。

可惜他前一秒放開手,車上的笨蛋半米都沒騎出去就翻車了。

笨蛋還趴在松軟的草坪上控訴他:“為什麽放手,你答應我不放手的,怎麽對我不負責任!”

這話說的理直氣壯,旁邊圍觀了半個小時的車行老板看不過去了,覺得必須為扶車的少年說句公道話:“你弟弟已經很負責任了,是你的問題!”

這個粉頭發的漂亮小姑娘就像背後長了眼睛,哪怕之前騎得再順利,只要她弟弟一放手,她立刻一秒都不帶停頓的翻車倒地,很邪門。

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天賦異禀。

為了保住自己的車,老板建議秋冷不要學了,換個辦法也可以體驗繞湖的樂趣,然後推出來一輛雙人自行車。

試騎過程也很坎坷,秋冷雖然沒學會騎車,但是掌握了騎車的思維,哪怕是坐在後座,她蹬腳踏的同時還想着要控制方向,導致牧深在前面騎得歪歪扭扭,第一次覺得騎自行車居然也是一個技術活,很邪門。

好不容易磨合好了,雙人自行車才在車行老板不信任的目光裏出發。

下午三點天光正好,湖面倒映着湛藍的晴空,金色的光灑在平靜的水面上,粼粼波光一閃一閃,風吹過來的時候像是溫柔而活潑的樂曲,緩慢地從空氣中流淌過去。

秋冷在風裏仰起頭,舒服的伸展開雙手。

“我感覺我要飛起來了。”

“是嗎?”牧深突然側過臉狡黠地一笑。

下一刻,自行車倏忽向下沖去,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秋冷猛地伸手抱住了牧深的腰。

牧深完全沒想到她會抱上來,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了。

秋冷顧不上去注意他的變化,等陷落般的心跳平複下來,才吐出一口氣:“啊啊啊吓死我了!不過好爽啊!”

她很快放開了手,牧深緊繃的身體才放松下來。

“好玩?”他問。

秋冷狂點頭:“走走走,退回去再來一次。”

“幼稚。”牧深嘴上鄙視她,卻還是和她一起把車往坡道上推回去。

兩人一左一右推着車把手上坡,下來的時候很快,回去只覺得坡長漫漫,還好湖面上細碎的波光讓陽光也顯得清涼了不少。

秋冷轉頭看牧深,少年挽起了袖子,修長好看的手臂撐着車把,她盯着他的手臂看了一會兒,确認之前被瓶子砸到的地方既沒有青,也沒有腫了。

牧深察覺到她的視線,跟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臂:“早沒事了,小時候跟着我哥學過幾年空手道,要不是角度沒掌握好也不會腫。”

“謝謝。”秋冷說,“我是不是還沒有跟你好好道過謝?”

牧深看着路前方沒說話。

秋冷後怕地說:“那天要不是你,我肯定完蛋了,謝謝你救了我。”

“你不是也救了我哥嗎。”牧深說。

“那不一樣。”秋冷有些沮喪地反駁,“我沖上去的時候根本沒來得及想,腦子都是懵的,你不一樣,你很勇敢。”

而且,牧深才幾歲啊,她這個當姐姐的居然讓他處在危險的境況裏,還要他來保護她。

雖然姐姐這身份是她自封的,牧深根本不樂意叫。

可我也是。

我當時也什麽都沒來得及想,看到那個人舉着瓶子砸下去的瞬間,第一次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沖上去時候的心情和你是一樣。

牧深想。

但他什麽都沒說。

他知道秋冷心裏喜歡的人是誰。

總算走完了長長的坡道,再次回到起點。

兩人騎上自行車,秋冷扶好前座的靠背,牧深突然轉過頭來說了一句話。

“如果那個時候是我,你會沖上去嗎?”

“嗯?”秋冷還沒反應過來,牧深撐着車往前一推,自行車慢慢往下滑了幾步,然後忽地沖了下去,把她疑惑的尾音送進了迎面而來的風裏。

牧深依然只是随口一問,問完也不在乎答案,好像他就是心血來潮想到了那麽一個問題,問出來後自己就忘記了。

長長的坡道很快就到了平坦處,這次他們沒有再回去沖坡,而是順着湖邊騎行,秋冷卻心不在焉起來。

反正有牧深把着方向,她只要蹬腳踏就行。

不知道為什麽,她腦海裏老是浮現出生日會那天出現在音樂廳裏牧深,他靠在沙發上擡手遮住了眼睛,她過去把他的手拿開,借着窗外微弱的霓虹燈,看到的是一雙浸了冷墨,滿是厭倦和孤寂的眸子。

“我會。”她突然開口。

“嗯?”牧深沒有聽清她在說什麽,微微側過耳來。

“我會沖上去的。”秋冷認真地說,“不管在什麽情況下都會,在乎你的人不是只有牧若延一個,我也和你哥哥一樣在乎你。”

她頓了頓,決定找補回來一點,免得牧深這個哥控覺得她碰瓷牧若延:“也不能說一樣吧,畢竟你哥是親哥,肯定特別愛你,我跟他沒法比,但我也會保護你的。”

話是這麽說,但秋冷覺得被保護的人分明是她。

“救命啊弟弟……”她戰戰兢兢蹲在地面上,兩腿瑟瑟發抖,求救的聲音都不敢喊太大,“快來扶我一下。”

牧深還在場邊穿輪滑鞋,幾下子系了鞋帶流暢地滑到她旁邊:“不是讓你等我嗎?”

秋冷回頭看了一眼,很佩服自己:“我扶着欄杆走這麽遠啦?”

“……就兩米多。”

自行車游湖游到一半,秋冷發現了湖邊的室內溜冰場,拖着牧深就進來了。

“怎麽老是挑自己不會的?”牧深被秋冷抓着衣服下擺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他只好順着場邊慢慢滑。

“我沒玩過呀。”秋冷在他身後努力的保持平衡,“所以想試試嘛,萬一有一個是我一學就能學會的呢。”

很顯然,輪滑應該也不是她的天選運動項目。

“自行車以前沒騎過嗎?”

“沒有。”

“真的。”秋冷一分心就踉跄了一下差點滑倒,被牧深一把拽住胳膊才沒有躺平,滑了好幾下才站穩,心髒節奏都亂了。

“你們家……”

秋冷看表情就知道牧深想起了她之前吃飯團吃到營養不良的事了,連忙解釋:“我家還好啦,爸媽雖然在外打工,但我吃穿用度不缺,只是我小時候身體不好,不能多運動。”

牧深點了點頭,不知道有沒有信,但沒有追問了。

從溜冰場出來秋冷暫時失去了探索運動項目的好奇心,兩個人把車騎回租車行,散着步走去燒烤區。

暮色四合,偌大的燒烤場上已經坐了不少人,燒烤的香味順着風撲了兩人一臉。

秋冷拉着牧深找了兩張上風向的桌子拼在一起,又去飲料區搬了箱礦泉水放在上面占位置,告訴前臺的人幫他們生火,才去自助臺拿食物。

一人端了兩大盤肉菜出來,牧若延和莫臨也過來了,說不用等其他人,他們游泳去了,那邊也有自助餐,估計要很晚才來吃燒烤。

“那我們拿多了吧。”秋冷看着盤子裏的肉。

“不多。”莫臨過來大馬金刀地往燒烤架前一坐,“我很能吃,這點菜小意思,來來來本少爺給你們先把五花肉烤上,讓你們嘗嘗我手藝。”

十分鐘後莫臨夾起一塊烤糊了的肉,真情實感的疑惑:“剛才看肉還是紅色的,怎麽一下子就黑了?阿延你嘗嘗?”

牧若延嫌棄地把碗拿開了。

秋冷把那塊黑漆漆的肉夾過來丢進垃圾桶裏:“牧深看見你拿這東西喂他哥肯定跟你翻臉。”

“你好意思說我呢,你的不也烤糊了嗎?”莫臨反唇相譏。

三個人看着燒烤架上一堆烤糊了的肉陷入沉思。

牧深端着調好的蘸料回來,等待他的就是三個守着肉不敢再烤的大冤種。

不,他才是那個大冤種。

他挽起袖子沒好氣的看了莫臨一眼:“讓開。”

“卧槽,這烤肉也太好吃了吧!還有這個蘸料。”莫臨真心實意的發出贊嘆的聲音,“小牧深你是專門學過嗎,我家大廚烤的都沒這麽好吃。”

秋冷和牧若延就淡定多了。

牧若延是因為早就吃牧深做的菜吃習慣了,秋冷則是每天晚上去找牧若延補習都能吃到牧深做的宵夜,也習慣了。

于是就顯得莫大少非常沒見過世面,但他不在乎。

“想先吃什麽?”牧深問。

“牛肉!”秋冷點餐。

“五花繼續。”莫臨點餐。

“都行。”牧若延随機點餐。

牧深拿了一盤牛肉烤上,又夾了一排白生生的蒜放在烤架邊緣,青椒剪成段放在旁邊。

莫臨:“五花呢?”

“想吃自己烤。”牧深頭也不擡的說。

“那我吃牛肉。”莫臨對牧深的雙标毫無異議,從善如流的改口。

肉很快就烤好了,刷上牧深特別調制的調料,裹一個綿軟的烤熟了的蒜,再配上一截清脆爽口的青椒,隔壁幾桌都香迷糊了,學着牧深的方法開始烤,還有過來詢問蘸料是怎麽調制的。

牧深臉上始終沒什麽表情,但也沒拒絕過來問的人,一一告訴了他們。

燒烤場上很快就口口相傳,都照着西邊燒烤區冷面小帥哥的方法去調蘸料,還有專門跑過來感謝,其實是想看帥哥的女孩子們。

但除了最開始幾個上來搭話的大哥,後面來的人都不敢上去找牧深講話。

“啧啧。”莫臨邊吃肉邊感慨,“你弟要是會笑長大了絕對是個禍害。”

“你才禍害。”牧若延和秋冷異口同聲。

莫臨看看牧若延再看看秋冷:“你們還挺一致排外啊?”

“你覺得自己是外啊?”牧若延笑。

“比喻懂不懂。”莫臨從牧若延盤子裏眼疾手快搶了塊肉,“你抓的這是什麽重點?”

牧若延被搶了肉,端着碗去找牧深,順便把秋冷的碗也端了過去。

秋冷鄙視的看着莫臨:“你怎麽好意思搶牧若延的肉?”

“放心,他沒事了。”莫臨一臉坦然的把肉吃了,“這就算是我今天的咨詢費了,你別把他當心理脆弱的患者,他堅強着呢,別擔心,相信他。”

“謝謝你啊。”秋冷這才徹底放了心。

莫臨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忽然壓低了聲音湊近:“你是不是喜歡阿延。”

疑問句,他用上了總結的口吻。

“關你什麽事。”秋冷推開他的腦袋。

“哎那你有得等了。”莫臨坐了回去,看了一眼幾步開外笑着和牧深講話的牧若延,“他早就有喜歡的人了,兩人青梅竹馬天作之合,小時候就私定終身了,不過……”

莫臨說了一半,突然住了口。

“不過什麽?”秋冷追問。

“別聽他瞎說。”牧若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把一個裝滿了烤肉的碗放到秋冷面前,“他腦袋裏只有烏糟糟的各種八卦,別被帶壞了。”

“怎麽說話呢?”莫臨不滿道,“我還能把人帶壞了?”

“要不你過去烤肉吧。”牧若延說,“這麽會添油加醋,不學廚可惜了。”

秋冷啪啪鼓了幾下掌以示贊同。

莫臨被他倆一搭一唱氣笑了,比了個大拇指,把自己嘴巴拉鏈拉上了。

天已經黑透,燒烤場周圍設了防護,風不大,火星的噼啪聲,大大小小的講話聲,還有周圍窸窸窣窣的悠遠蟲鳴,讓夜晚有了種喧鬧中的安靜感。

去游泳館的人也回來了,一群人餓得嗷嗷叫,來就替換了牧深,一人端了一大盤肉出來,坐在烤架面前邊烤邊吃。

牧深去洗手,秋冷端着碗跟了過去。

洗手的地方在燒烤場邊緣,砌了一排樸實無華的洗水池和水龍頭,牧深打濕了手,秋冷就體貼的幫他擠上洗手液。

牧深看了她一眼。

秋冷端着碗:“烤肉,我在小火上熱着呢,給你留的,牛肉五花還有幾個白蘑菇。”

“想問我什麽?”牧深說。

“……”秋冷被識破心思,堅強的申辯了一下,“但肉是真心給你留的,要不是我搶得快就被莫臨吃完了。”

“啊。”牧深張開嘴。

秋冷:“???怎麽了?”

“不是說給我留的嗎,我現在沒手。”牧深展示了一下自己滿手的泡沫,“早就餓了。”

“……”媽呀,突然覺得牧深好可愛!她也想要個這樣的弟弟!

秋冷用筷子夾起一塊肉,包了段青椒喂給牧深,覺得自己的語氣都帶上了慈愛:“燙嗎?蒜沒了,将就一下啊。”

“唔。”牧深嚼着肉低頭搓手,沖洗幹淨還不滿意,又洗了一次。

秋冷喂他吃了好幾片肉,他才洗好了手,接過碗和筷子自己吃:“問什麽,我哥的事?”

秋冷點點頭:“你哥哥的青梅竹馬,是誰啊?”

牧深沒回答,找了片草坪坐下來慢慢吃着碗裏的肉:“記得上次生日會去的那個酒店嗎?”

“榮輝酒店?”秋冷心中閃過一個猜想。

“是榮舒家的酒店。”牧深說,“只不過她家出事以後酒店就被牧家接手了,榮舒就是我哥那個青梅竹馬,榮家的二小姐。”

那就是了。

女主家道中落,大學時期才會出去找工作,和秋冷進了同一家文化傳媒公司,在她手底下受了不少氣,也是在這裏認識了假扮成普通員工來體驗生活的男主蘇修辰。

多麽狗血的相遇。

“你見過她嗎?”秋冷問牧深。

“見過。”牧深吃完了肉,挑了片剩下的青椒放進嘴裏,“你對她很感興趣?”

“好奇嘛。”秋冷說,“是不是個大美人?”

“哪種算美人?”牧深語氣懶懶的,沒什麽讨論的興趣。

“膚白貌美,勇敢堅毅,聰明随和還很善良。”秋冷努力回想了一下書裏形容榮舒的詞,“嗯……她是世家小姐,那肯定還有一身的好才藝。”

畢竟女主跳舞一絕,家裏沒有沒落的話早就去法國完成自己的芭蕾舞學業了。

她說完發現牧深在看她。

少年盤腿随意地坐在草地上,單手支頤,嘴角還挂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秋冷的錯覺,那點笑意裏多少有些玩味的促狹。

“幹嘛?”她回憶了一下自己有沒有說錯什麽。

“沒什麽。”牧深收回目光,短暫的笑也斂了起來。

就這麽喜歡他哥,捕風捉影聽到一點青梅竹馬的事立刻就來找他打聽。

膚白貌美,勇敢堅毅,聰明随和還很善良,這是拿自己和榮舒比較嗎?至于才藝……

牧深微微瞥了秋冷一眼,她拆了頭發,正在擡手把腦後的發束重新梳上去,嘴裏叼着一截紮頭繩,纖白的手指扒拉着灰粉色的發絲,有幾縷漏了下來她也渾然不覺,很快就紮好了一個和之前一樣有些淩亂的丸子頭。

這女人沒有任何才藝,只是個笨蛋吃貨而已。

冷冷眼中的自叽:善解人意千金難求の鄰居好姐姐

弟弟眼中的冷冷:漂亮,笨蛋,且吃貨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尤梨 2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尤梨 2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尤梨 20個;

謝謝尤梨!受寵若驚,你給的實在太多了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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