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打工序曲
打工序曲
大屏裏的口紅gg播放了一遍又一遍，畫面的飽和度調得太高，看得人眼睛發疼。
章絮打開網約車APP，剛看了一眼預計價格就退出了界面——一四十多平米的公寓已經掏空了她的全部家底，而距離下一個發薪日，還有十天之久。章絮不死心地看了看銀行賬戶，體會到了什麽叫做“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
好在現在并不算晚，地鐵仍在運營，章絮轉而點開電子地圖，搜索起距離最近的地鐵站。
進站時遇到一點小麻煩——章絮包裏的扳手被安檢人員攔了下來，她也是忽然腦子一蒙，竟然上手去搶，這一舉動讓她顯得更加可疑，甚至還招來了巡邏的保安。
最終，章絮接受了四十分鐘的口頭批評教育，并毫無風度地一路瘋跑，這才趕上了最後一班地鐵。
章絮癱坐在空蕩蕩的座椅上——也只有在末班車才能如此順利地找到座位——給好友萊萊發消息。
打開微信，發現置頂那一欄有一條未讀消息，【怎麽突然挂了？網不好嗎？？？】
聊天頁面再往上翻，是一條結束的通話記錄。
章絮無奈，心道，這可說來話長，她飛快打出一行字，【是啊，我這地方一直網不好。】
微信昵稱為“打工中，勿擾”的置頂好友萊萊迅速回複，【這倒也是，對了，你那公寓不是精裝嗎，什麽時候搬過去？】
章絮回道，【才裝好，味道太大，再等一個月吧。】
對方發來一個表情包，圖片上寫着“打游戲去了，拜拜”。
萊萊是章絮的高中同學，姓王，大名王褚萊，在她的強烈要求下，所有朋友都不許連名帶姓地稱呼她，撇開這一點不提，萊萊其實是一個萬分随和的人。
萊萊最近癡迷于一款手游，按照一般規律而言，從她發出這張圖片那一刻起，至少會有三小時失去音信。
章絮的手指緊緊貼着屏幕，對話框裏的幾行字改了又改，最終還是删除了。自己這段離奇的經歷，即便是講給最親密的朋友，也很難令人相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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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承着留存證據的心态，章絮把那條耳機線繞在手腕上，拍了張照。
被鬧鐘吵醒那一刻，章絮魂飛天外，她翻身坐起，胳膊一揮就要撩開床簾，當然是撈了個空，這是一室一廳的出租屋，并沒有別的租客。
章絮不可避免地又陷入到回憶裏，五分鐘後，鬧鐘再度響起，章絮猛然驚醒，今天可是工作日，一旦遲到就要扣掉五百塊全勤，這樣的經濟損失，她可承受不起！
一通忙亂之後，章絮飛奔到了公司所在的寫字樓下，這是一家主營業務為影視gg的私企，她的職位是文案策劃，平時工作很雜，職責範圍內和範圍外的工作全落到她的頭上，包括軟文推廣、産品運營……總而言之是一堆很考驗耐性的繁雜工作。規模較小的私企，工作分配都十分雜糅，這是難以避免的一個問題，但章絮入職兩個月，剛過試用期，現在正是缺錢的時候，也不敢再貿然辭職了。
話是這麽說，剛一到工位坐下，章絮便萌生了辭職的念頭，因為對面工位的同事告訴她，今晚要團建。
“又團建？這個月都團建三次了！”章絮甚至還去看了看臺歷，确認自己數的沒錯。
同事正在背對着攝像頭，偷偷吃一塊三明治，回她，“哎呀，這有什麽，反正都是吃飯，你又沒結婚，回去也是一個人吃飯，在哪兒吃不是吃？”
章絮默然，她表面乖巧聆聽教誨，實則暗暗在想，這就好比是選擇在餐廳吃飯還是在洗手間吃飯，要我來選，當然還是餐廳吃飯更自在一點。
同事大嚼三明治，自認為高明地抛出一個話題，“诶，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麽不考慮找個對象？”
章絮停了幾秒，忽然問道：“陳姐，你那早飯聞着挺香，在哪兒買的啊？”
同事陳姐看她一眼，暗暗撇嘴，“哎呦，你小點聲！”
半小時後，微信群裏宣布了下班後全部員工參與團建的消息，由人事專員帶頭，一長串的“收到，感謝老板”鋪滿了屏幕，在這整齊劃一的隊列中，忽然有人發了一句“煩死了，能不能準時下班”，兩秒後，這條消息被緊急撤回，辦公區裏沒人說話，紛紛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
假設，無法準時下班是前提，可以在“加班”與“團建”之中選擇一項，你會選擇什麽？下班前的最後一分鐘，章絮把電腦關機，腦子裏冒出了這麽個問題。
章絮站在五樓的電梯門前等待，同事們也等在一旁，五分鐘過去了，面前的數字始終停在“10”上，令人懷疑是不是電梯出了故障。
“樓上的游戲公司是996工作制，這時候恐怕正急着去晚飯咯。”同事在後面毫不掩飾地笑。
電梯終于到了，門一開，滿滿當當都是垂頭喪氣的年輕人，低氣壓撲面而來，章絮低着頭，快速閃進了電梯的角落。
當徹底邁出寫字樓，擡頭一望就是明亮的天，章絮走近階梯下的花壇，深呼吸一口氣，不免想到，團建還是比加班好一點的，至少不用被拘在辦公區。
但很快，她就不這麽想了。
繞過了七八條歪歪扭扭的小道，其間甚至穿過了一個廢棄的防空洞——領導十分重視員工的身體健康，同時貫徹環保理念，決定用步行代替坐車——終于到達了預定好的團建地點。
章絮在一堆露天火盆旁站定，把眼前那張濺着油點的塑料椅子看了又看，忍不住去問人事，“涵姐，咱們不會走錯地方了吧？”
人事奇怪地看她一眼，指了指頭頂的招牌，“小小燒烤，沒錯啊。”
章絮拿出團購軟件搜索“小小燒烤”，發現這是一家人均價格為49.9的自助火盆燒烤。恍惚間，章絮還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學生時代，真沒想到公司團建一次比一次更便宜，消費降級得很徹底。
老板遲遲不到，據說是自駕的豪車在擁擠路段被劃了一道痕，現在正留在現場等待保險公司的工作人員。
現場氣氛忽然活躍起來，衆人紛紛動手去冰櫃拿食材，一摞一摞地堆到了桌子旁。同事陳姐見章絮站着不動，拿胳膊肘捅她一下，說道：“你喜歡吃啥菜，我幫你拿。”
章絮擺擺手，只說自己不挑，陳姐便說，“也行，我再去拿兩盤肥牛，你們先烤着啊！”
衆人都已經入座，一共十七人，占了三個大圓桌，章絮想了想，挑了一個離部門主管最遠的位置。
沒想到，十多分鐘後，部門主管竟然主動坐到了她旁邊，笑容滿面地說：“咱們策劃組新來的小章，那可是優秀人才啊，名牌大學畢業，放着大廠的工作不做，來了咱們公司，這說明什麽，咱們公司前景好啊！”
同桌的人紛紛舉杯，附和道：“那是當然，虎哥，我敬你一杯！”
章絮正在翻動烤架上的生蚝，雙手都拿着烤夾，無法舉杯，沒有參與到這一流程。
吃到一半，碳火燒得越來越旺，店裏的風扇卻忽然壞了，服務員搗鼓了半天也沒修好，最後去櫃臺後面找出了一把鑰匙，大變活人一般，在牆面上一扭，推開了一扇嵌在牆裏的門。
門一推開，涼風習習，衆人都陶醉地深吸一口，緊接着又飛快騙開了頭——這扇門正對着對面的商業街，有風不假，只是這風裏還夾雜着尾氣和灰塵的氣息。
氣氛有短暫的停滞，好在部門主管又開始舉杯，誇贊道：“這個店的設計有格調，有藝術啊！”
章絮放下了筷子，看向那一扇薄薄的木門，原本牆後面是兩條巷子，這扇門一開，恰巧就夾在了巷道之間，視野狹窄，只能看見對街那一棟金光耀耀的大樓，一樓是店鋪，三至六樓是一家做徽菜的昂貴大飯店。
章絮自顧自出神，同桌的人也沒管她，吃得熱火朝天。冷不防有人說了句，“我聽涵姐說，今天劉總的車就是被一輛路虎SUV給刮了，真稀奇，對面又有一輛路虎，有錢人紮堆來了。”
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轉過去了，章絮看了又看，又換了個角度，終于看見了傳說中的路虎SUV的半截車身。
車前燈閃了一下，有人關門下車，繞過車頭，順着木制的樓梯一步步登上徽菜大飯店。
章絮一怔，那人黑襯衫黑褲子，臂彎裏搭着深色的西裝外套，從內而外散發着一股沉穩冷冽的氣質，和腦子裏的畫面并不相符。但記憶會虛化、會改變，章絮更願意相信眼前所見，她等待着，他即将邁過第二個轉角。
方向一轉，宋桢的側臉在廊柱之後一閃而過，章絮猛地站起身來，拎起包就沖了過去。
同事們一片嘩然，部門主管一時沒注意到這邊，仍在侃侃而談，“要我說啊，路虎還是不行，我覺得凱迪拉克更好，不過嘛，這些都算不上多麽頂級，如果是讓我來選——”
章絮慶幸自己穿了一雙軟底運動鞋，盡管這在同事的精致裝扮下顯得格外黯淡，但此時，她卻覺得腳下生風，一步步像是踏在雲端，下一刻就要飛起來了。
在一列服務員的目睹之下，章絮沖上三樓，把宋桢攔在了兩扇雕花大門的前面。
章絮同學，一位永遠年輕、永遠在路上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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