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拯救計劃
拯救計劃
弗洛伊德的理論表示，夢是潛意識的真實流露，也是願望的虛假滿足。星座命理博主說，夢是欲望的延伸，是對未來的美好展望。
章絮心想，那噩夢又該作何解釋？在剛剛的夢裏，宋桢因涉嫌組織作弊、電信詐騙被當場抓獲，锒铛入獄。被警車帶走的前一刻，他終于悔悟，痛哭流涕，并表示：如果當初有人攔我，我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即使這只是一場夢，章絮也感到了深深的負疚感，她不由得追憶起昨天的對話，思索着，究竟是哪裏出了差錯，讓宋桢在違法的邊緣徘徊……
章絮打算盡快和他重新溝通，卻又苦于對方沒有聯系電話，她算是切實體會到了鴻雁傳書的煎熬。沒辦法，只能繼續按圖索骥，按着課表去博彥樓蹲人了。
章絮在書桌前翻找課表，冷不防後面床位坐起來一個人影，把她吓得夠嗆。
“這是要幹嘛去啊，小章？”祝鈴在後面打着哈欠。
“你怎麽還沒去教室……小祝……”她管她叫小章，她管她叫小祝，兩人都認為這是一種平等友善的相處之道。
祝鈴頭發披散着，睡眼朦胧，看起來并沒有要起床的意思，她說道：“今天是周六，你忘啦？”
章絮的确是忘了，她看一眼手裏的課表，周末沒有排課，真沒想到，蹲點計劃還沒開始就失敗了。
“噢……沒事，我不打算出去了。”章絮又把帆布包重新挂回了椅背上。
“既然沒事，中午和我們一起吃飯呗，開學這麽久，咱們宿舍都沒來得及聚餐。”祝鈴一面說着，一面對她眼神示意。
章絮一愣，“大家都去嗎？”
“當然啊，都是一個宿舍的，肯定是所有人都到齊才行。”祝鈴朝她笑，催她趕快回答。
姚思雯忽的撩起床簾，也看着她。
剩下一個靜悄悄的床鋪是宋薇的，裏面的人似乎翻了個身，蚊帳晃了一晃。
Advertisement
章絮想了想，點頭答應了，“也好，吃什麽呢？”
宋薇的床簾掀起一道縫隙，輕柔的嗓音傳來，“你們定就好了，我都可以的。”
姚思雯與祝鈴對視一眼，都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在她們看來，前幾天發生的風波，這下總算是翻篇了。
章絮心裏倒是沒多大波瀾，她早就過了為一點人際關系而煩惱的年紀，和好也罷，冷戰也罷，如果是無關緊要的人，都沒多大差別。
/
午餐定在了離學校一千米之內的一條老街上，這條老街從前大半都是供銷社的鋪面，到現在還保留着木板門和青瓦片，即便每逢飯點都會湧進來成群結隊的學生，遠遠看起來，也還是沉靜、樸實的一個地方。
祝鈴提議吃火鍋，她是北方人，喜歡熱鬧紅火的氛圍。大家都沒什麽意見，這座城市別的沒有，火鍋店是随處可見。
章絮也覺得火鍋很好，熱氣騰騰的一口鍋，水汽彌漫起來，面對面坐着都看太不清對方的臉，只管埋頭吃就好，免去了很多尴尬。
然而，剛一踏進店裏，服務員前來詢問用餐人數時，宋薇搶先回答，“五個人，謝謝。”
大家都詫異地盯着她，宋薇笑着解釋，“我想借這個機會把男朋友介紹給你們，正好他今天有空。”
又問道：“大家應該不會介意吧？”
剩下三人都愣住了，這個問題問與不問都沒有區別，此時人都聚在了火鍋店，難不成還能說一句“介意”嗎？就連性格最為溫和的姚思雯都啞口無言，直接扯了張椅子坐下了。
服務員守在一旁等待點菜，宋薇接過菜單，“大家随便點，今天我請客。”她看上去心情很不錯的樣子，眉眼彎彎地把菜單推給了姚思雯，“思雯，你喜歡吃什麽菜？”
姚思雯從來都不懂得拒絕別人，對方都這樣說了，她只好浏覽起菜單，“我看看啊——”
在這異常沉默的點菜過程中，宋薇那位神秘的男友終于現身了，章絮神情微妙地看過去，好吧，是嚴缪宇。
章絮對他談不上有多少殘留的感情，既然宋薇喜歡他，這兩個人在一起也是挺好的。只是……她難免會想，嚴缪宇是不是身上施加了某種女巫的詛咒，像是“一定會和迎新晚會上認識的女同學發展成戀人關系”之類的。
見到來人，宋薇立刻站了起來，挽着嚴缪宇的胳膊向大家介紹，她如此鄭重，幾位室友也連忙站了起來，拘謹地等在一旁，聽着她的介紹。
好在，嚴缪宇是高大俊朗的一副好樣貌，又禮貌十足，三兩句話之間，把先前籠罩在衆人身上的那點不愉快都驅散了。
由于嚴缪宇的個人魅力——他比在座的都高一個年級，自然而然多了一種游刃有餘的氣度——室友們連帶着諒解了宋薇。
總的來說，這算得上是其樂融融的一頓飯，唯一有點奇怪的是——
在等待牛肉煮好的過程中，嚴缪宇忽然問了一問題，他說：“章絮，你以前也是鄉北中學的嗎？”
鄉北中學，正是宋薇和嚴缪宇的母校。
章絮很錯愕，“不是。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嚴缪宇笑了笑，自己也感到有些困惑，“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我們之前認識。”
場面忽然靜了一瞬間，宋薇拿着漏勺撈了幾塊肉，放在嚴缪宇碗裏，勸道：“快吃吧，待會兒牛肉都煮老了。”
/
老街的盡頭延伸出幾條曲折深巷，地方雖然偏僻，行人倒是很多。
祝鈴表情神秘，對衆人說，那可是本地人才知道的娛樂場所，普通人一進去就找不着北。
怎麽聽着那麽不對勁呢，章絮在記憶裏飛快檢索，2010年發生了多少“掃黃打非”重大案件，霧城是否列在其中……
又聽祝鈴小聲說道：“裏面有四十多家酒吧，都各具特色，進店有一定門檻，新面孔都不允許入內，對了，有個駐唱歌手是快樂男聲全國61強，不知道到底在哪一家……”
章絮汗顏，原來是這種娛樂場所，把緊緊拽着祝鈴的手給放下了。
嚴缪宇在一旁笑了，說道：“你究竟是想去喝酒呢，還是想去聽人唱歌？”
宋薇說道：“小祝，那種地方魚龍混雜，如果沒什麽重要的理由，還是別去了吧。”
這話聽上去是好意提醒，但她的眼神不經意往下一瞥，露出來不及掩飾的輕蔑，這就令人掃興了。
祝鈴臉色不太好，沒說什麽，低頭看手腕上的電子表。
嚴缪宇出來打圓場，他說起外聯部的一件趣事，“前不久，我們聯系到一家樂器行，店主願意提供給學校一批電吉他，但條件是，他需要用我們的禮堂來開展一場公益性質的演出，舞臺安排都是他們負責，我們只負責監督整個流程。觀衆需要購買門票，而最終收入将以樂器行的名義捐出去。”
姚思雯想起了什麽，搭腔道：“前幾天食堂門口有人在發傳單，應該就是為了這個事吧。”
“對，門票比想象中賣的更好，我們部門和店主商量之後，決定增加一場演出，相應地，學校會拿到更多數量的樂器。”
嚴缪宇笑道：“說了這麽多，其實最重要的是——這兩場演出就在今天和明天，我這裏有不少門票，大家有興趣去看看嗎？”
他的語氣溫和，提議的态度也令人如沐春風，姚思雯和祝鈴對視一眼，眼裏都有些躍躍欲試，宋薇也流露出一點期待，章絮敏銳地意識到，宋薇作為嚴缪宇剛确定關系的女友，居然也是現在才知道這件事。
演出晚上八點才開始，衆人在路口又随意閑談了一陣子，就各自散去了。
姚思雯和祝鈴打算四處逛逛，章絮拒絕了她們的邀約，打算慢慢溜達着回學校。
“章絮，”嚴缪宇忽然在背後叫住她，“演出的門票，你忘記拿了。”
章絮回過頭來，看見嚴缪宇和宋薇肩并肩對着她笑，不知怎麽的，覺得這個場景有些诙諧，她憋着笑，說道：“謝啦，但是我還有別的安排，就不去了，祝你們玩得開心。”
嚴缪宇一時無話，行道樹的葉子打着旋兒掉在了他的肩頭，宋薇替他把葉子拂開，說道：“我們走吧。”
/
回校途中，章絮接到一個陌生來電。自上次那條短信之後，她又陸陸續續收到了十來條類似的信息，導致她現在聽到手機震動都心頭發怵。
陌生號碼，本來不打算接，但這又是個本地的號碼……章絮猶豫着，把音量調小，按了通話鍵，“喂？”
“是章絮嗎？”
“宋桢？”章絮懷疑自己聽錯了，但确實是他的聲音。
“嗯，這是我的號碼，你保存一下吧。”
“噢，好。”
“……”對方挂斷了電話。
章絮連忙又撥了過去，很快便接通了。
“宋桢？你……這是你的手機嗎？”
“嗯，剛剛才裝上電話卡，想試試能不能用。”
有了通訊工具固然是好，以後聯系就方便多了，只是，章絮難免會想到別的問題，“可是，你哪兒來的錢買手機？”
話說出去就後悔了，她不該問得這麽直接。
好在宋桢的語氣沒什麽異常，他說道：“剛拿到一筆酬勞。”
“什麽……工作的酬勞？”章絮暗自祈禱，千萬別再和那些見不得光的機構沾上關系。
“校外兼職的酬勞。”宋桢說道。
“……”章絮忍不住開始深呼吸，重新看了看時間，下午三點，又問：“你現在在哪兒？”
“宿舍裏。”
“很好，你待着別動！”她手指用力一按，結束通話。
章絮腳下生風，小跑着穿過了校門。事情朝着不太妙的趨勢發展，她不得不去做一些勸阻，章絮當下懷着一種凜然的使命感，保護祖國花朵，挽救失足少年，她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