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跳舞
跳舞
林稚魚抱着古舊的盒子放到桌上,再小心翼翼的打開盒子。
盒子很陳舊,像是沉澱的歲月,陽光照耀在盒子身上,都能清晰看見它上面的掉漆。
但盒子卻被保存的很幹淨,沒有一絲灰塵。
打開盒子的瞬間,林稚魚愣住了,裏面居然是一張紅豔豔的婚書,字跡龍飛鳳舞,倒是熟悉的很。
她曾不止一次的見過這字跡。
“這字跡是出自先帝嗎……”
她擡眸有些不可思議的望向沈舟頤,一雙清亮美麗的眸子裏滿是震驚。
沈舟頤站在一旁鎮定的點點頭。
心中的猜測被證實,林稚魚驚呆了,她連忙放緩動作,一雙白皙修長的手伸進盒子裏取出婚書,那莊嚴慎重的模樣甚美,沈舟頤不禁回想起當日父皇替他書寫這張婚書時的場景。
那是六年前的冬日了,外面冷風簌簌,而屋內卻是一片溫暖。
沈舟頤正在陪着先帝下棋,忽然先帝有些感慨萬千,說這身子越來越禁不起凍了,這個冬季都可能抗不過去了。
他下了一步棋,随後長長的嘆了口氣。
沈舟頤連忙拿起一旁的水壺替他添滿茶水,俊美清隽的臉上滿是柔和,“父皇,茶杯滿溢呢,父皇一定長命百歲。”
先帝笑了笑,接了茶抿了一口,又擡眸輕聲問他,“舟頤,可喜歡歲歲呀?你母後以前啊,老和我說起歲歲這小丫頭,丫頭天真可愛,朕倒也是打心裏喜歡的緊呢。”
說到自己的皇後,先帝臉上的溫柔像這杯子裏的茶水似的,快要溢出來了。
他和皇後恩愛有加,這後宮中,唯有自己的發妻是自己最親密的女人,這一輩子有這樣一個懂自己,愛自己的女人,他這一生也算無遺憾了。
而林稚魚是他的皇後最寵愛的小姑娘,就算是最後離開前,也要拉着小丫頭的手說着親昵的悄悄話。
“父皇,兒臣自然是喜歡歲歲的。”
沈舟頤身子坐的筆直,白皙俊美的臉上柔和一片。
先帝聽聞布滿皺紋的臉上喜笑顏開。
也就是那日,他親手寫下一封婚書遞給沈舟頤,那時,先帝說的話,沈舟頤這一輩子都記得清清楚楚。
一把年紀的老人,和藹慈祥的拉着他的手說,“舟頤啊,父皇恐怕等不到歲歲長大了,他日,若你們兩情相悅,這封婚書便是你父皇送給人家丫頭的禮物,代表着父皇對你們的祝福,若是人家丫頭另有心儀之人,就壓在箱底吧。”
字裏行間都充斥着一切尊重林稚魚的意思。
沈舟頤當時年紀尚幼,捧着婚書像捧着寶貝似的,他和先帝一起将這封婚書放進了盒子裏。
這封婚書雖然很輕,但是他知道,這是一個父親對孩子最深沉的祝願。
“一願,歲歲平安,幸福常相随,二願,歲歲舟頤,同心同德,盟約永相随,三願我媳我兒,互助精誠,白首永相偕。”
林稚魚一字一句的讀着先帝送給他們的祝福,只覺得喉嚨裏一片酸澀。
她想起記憶中的老人,永遠都是看着她笑眯眯的,還經常塞給她一些金子碎銀,讓她到長安街上買吃的。
淚水不知何時啪嗒啪嗒掉落下來,她從不知,原來在先帝心裏,她早已是他的兒媳了。
這是她婚前收到最美麗的祝福,是來自她夫君最尊敬的父親。
視線有些模糊,感覺有人在旁邊替她輕輕擦拭着眼淚。
良久,小姑娘這才覺得有些奇怪,她也曾經見過先帝對小兒子的喜愛。
那為何……皇位卻給了沈鶴之呢?
她用手輕輕拭去眼淚,轉過身擡頭望向正溫柔看着她的沈舟頤,“沈舟頤,皇位為什麽給了沈鶴之呢?”
沒有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沈舟頤的視線頓了頓,拿着手帕的手也微微有些僵硬,他搖搖頭,“我也不知,那日我被人喊去宮外,之後再回來父皇已經不在了……而長兄……已經被封為帝了。”
先帝估計心裏一直有一位明君人選,故此從未立過太子。
這也導致先帝駕崩前到底說了些什麽,沈舟頤也不清楚。
但林稚魚這心中卻是七上八下,她總覺得先帝的旨意并不是這樣。
沈舟頤是先後之子,一直是先帝最寶貝的愛子。
再加上上輩子沈舟頤帶兵歸來,她總覺得這裏面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
而此刻的沈舟頤也不知,那秘密估計在他的封地?
林稚魚眉頭一皺,頓時計上心來。
她平靜下來,将婚書重新放進盒子裏,然後朝栀園走去。
有些事,可不能只用眼睛來看,那樣只會輸的一敗塗地。
沈舟頤靜靜跟在她身後,欣賞着這一路上美麗的風景,這一幕幕是那樣的熟悉。
忽然走到,一條湖邊,他的腳步也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看着這袅袅升煙的湖面,忽然腦子有些疼痛。
這裏,為什麽讓他有種莫名熟悉感呢?
林稚魚見他停住腳步,不禁回過頭來,就見着一襲白衣的男子,五官俊美,神色凝重,他望着湖面似乎是出了神。
這湖面……是她曾經救他的地方。
巧的是,她重生歸來也是在沉淪在這湖底。
她依然記得救沈舟頤那天,他滿身鮮血,鮮紅的血液将湖面都有些染紅了。
他沉在湖底,毫無意識,也不知掙紮,要不是林稚魚見到湖面染紅,估計都不知下面有個人。
也就是那日,她救起沈舟頤的那日,一切都開始變了。
不過她從不後悔救起沈舟頤,她爹爹也從不後悔允許她救起那個被沈鶴之追殺的男人。
“歲歲,這裏我為什麽會感覺那麽熟悉。”
林稚魚不知該如何開口,難道告訴他,前世他被沈鶴之追殺逃至此嗎?
她沒有這樣告訴他,而是牽起他冰涼的手,笑了笑,“也許在夢裏見過?”
“你是不是偷偷夢到栀園了?”
她眼裏的笑意帶着調侃,清麗的眉頭微微上挑,明顯是在拿他開玩笑。
沈舟頤也沒再想那麽多,或許真如她所說,在夢中見過吧。
兩人牽着手來到屋子裏,林稚魚進內屋取了一個雕花盒子出來,裏面裝着親手繡好的衣袍和香囊。
她小心翼翼的遞給他,聲音清甜,“喏,定親禮物。”
男人從她手中接過盒子,溫柔的問,“能打開嗎?”
小姑娘點點頭,精致美麗的臉上滿是笑意。
她長得就很好看,膚白貌美,眉眼精致,既看上去有些稚嫩青澀,但卻是纖細柔弱,氣質獨特。
這一笑起來更是讓人覺得瞬間被驚豔了。
林稚魚從小便對手藝活上心,她做出來的小玩意皆是精致小巧,這自己親手做的男子衣衫更是用了真心。
故此沈舟頤看到的瞬間,就驚呆了。
面前的白衫簡單優雅,可以看得出針線縫合缜密細致,連細縫都看不出來。
更別說,白衫上繡的那活靈活現的竹子,讓整件衣服變得更加驚豔。
他有些愛不釋手,看着面前的衣服,俊美的臉上愈發柔和。
而後,又聞見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小姑娘見狀連忙将香囊拿出來遞給他,“喏,香囊。”
女子親手制作的香囊那意義可是珍貴着呢,男人立馬顫着手接過這手藝精湛的香囊。
“裏面是臘梅嗎?”
他輕聲問道。
小姑娘點點頭,微笑着轉過身子,打算将那珍貴的婚書找個藏寶閣藏起來。
忽然男人清澈悅耳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我很喜歡。”
小姑娘轉過身子,朝他挑挑眉,“好好收着。”
說完,哼着小曲兒愉悅的往藏寶閣走去。
身後颀長如玉的男人望着女子柔美纖細的背影,眼眸裏一片溫暖。
林稚魚是他的光吧。
林府上下一片歡騰,而宮中此刻亦是熱鬧非凡。
宮中盛宴,據說是為了慶祝林稚清的到來,景柔特意安排的。
皇宮中的妃子們皆是盛裝出席。
林稚清也是被安排在了離皇帝最近的地方,景柔本不願意弄這麽一場盛宴,但奈何,今日一早皇帝便召喚她,責問她為何将林美人安排到那樣偏僻的地方。
景柔臉上發燙,也沒什麽借口糖塞過去,但礙于她的身份,沈鶴之也不能拿她怎麽樣,只是讓她維護好後宮的關系。
為此,景柔才進行了這場宮妃盛宴。
不是說後宮和睦相處嗎?那就好好讓沈鶴之看看後宮嫔妃到底有多和睦。
既是宮中盛宴,這後宮的嫔妃又來自五湖四海,衆口難調,故此景柔特意邀請了望希樓深受百姓追捧的小椒姑娘。
這姑娘廚藝精湛,擅長各種烹饪手法,無論是哪個菜系都能給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小椒長得年幼,小臉稚嫩,笑起來的時候兩個梨渦隐隐若現,她手上拿着一堆食材行走在後廚。
今日皇宮盛宴,她倒也是不慌不忙,洗菜這事也是自己親手來,她洗菜又快又幹淨。
她不能說話,但是幹活非常利索,炒出來的菜也是別具特色,後廚的宮女們對她還算是比較佩服。
小姑娘也笑的開心,手上的動作都沒停過。
忽然,她聽見幾個宮女開始議論頤南王娶親之事,小姑娘連忙把耳朵豎起來聽。
“林家那大小姐美則美,可是個傻子啊,沒見過被咱們貴妃折磨的那慘樣嘛?”
說這話的宮女是後廚的大宮女了,她對林稚魚的美貌一直是羨慕嫉妒恨,所以逮着機會就要和人吐槽一下。
而林稚魚的名字如今在寂寞深冷的皇宮裏倒是響亮得很,成為衆人議論焦點。
一聽到大宮女帶頭談起林稚魚來,立馬就有宮女跟在後面附和連連。
“是啊,別看她長着一副清純誘人的樣子,那傻兮兮的模樣我看一眼都覺得晦氣。”
清純誘人?
小椒抓住了重點,忽然腦海裏想到那日王爺帶過來的小美人,明目皓齒,雪膚烏發,好看的像是下凡的仙女似的。
這樣的美人和她們所說的傻子完全不一樣啊……
小姑娘立刻放下手中的菜,有些不太開心的看着幾個正喋喋不休的宮女。
一雙水汪汪的瞪的老大,眉頭緊皺,腮幫子鼓的圓圓的。
那幾個宮女見到她這樣,連忙緊閉嘴巴,不再對林稚魚議論紛紛。
小姑娘這才重新拿起手上的白菜洗了起來。
但她還有些不甚開心,王妃的名聲居然被人随意辱罵,她當即決定和王爺彙報此事。
故此,小姑娘兩手放在身上的圍兜上擦了擦就往外跑去。
而皇宮盛宴上,沈鶴之正坐在正中央,打量着他打下來的美人們,深沉烏黑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冷漠。
這些女子美則美,但他完全提不起興致來。
腦子裏浮現紅衣姑娘舞動的一幕,他連忙閉上眼睛好好感受這一幕絕美的場景。
忽然畫面一轉,他看見那姑娘穿着囚服蜷縮在囚籠裏,雖然滿臉滄桑疲憊,但卻依然改變不了那絕世美顏。
她的頭發淩亂,小巧精致的臉上還有着淡淡傷痕,她的眼眸卻還是那樣清亮美麗。
忽然那姑娘擡頭朝他望去,眼眸裏一片冰冷。
沈鶴之從幻想中驚醒過來,他有些疲憊的揉了揉腦袋,最近不知怎麽了,老是會出現這些莫名的幻像。
前陣子他居然還看見那姑娘拿着三尺白绫緩緩朝臺中央走去。
幻象裏,他還能感受到自己心中的那份緊張懼怕,他伸出手想去阻止,卻聽見夢中那姑娘清甜悅耳的聲音傳來,“沈鶴之,我從未後悔。”
随後他便看見幻象中的自己生氣的離去。
這些個幻象連在一起就好像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事情一樣,那樣的真實,真實到他能感知自己的情緒。
他有些無奈的搖搖頭,揮揮手,将林稚清叫到了身邊。
“林美人,給朕倒酒。”
今日林稚清沒有塗那麽多的粉,小巧玲珑的臉上倒是一片素淨,男人定睛觀看這張素淨淡雅的臉,忽然覺得竟然有些像夢中的姑娘。
他眉頭微皺,接過林稚清遞過來的清酒,一杯下肚,他又将杯子遞給她。
這樣親密的舉動,無疑是招來了其它妃子們的嫉恨,景柔此刻手已經将裙擺都快扯斷了。
漂亮妩媚的眼眸裏露出濃濃的嫉妒,旁邊的貼身宮女連忙給她倒了杯清茶遞給她,結果招來景柔的一個憤怒的眼神。
“林美人,會跳舞嗎?”
忽然,男人性感磁性的聲音在衆多妃子間響起。
就見林稚清點點頭,“臣妾從小便習舞。”
這話剛落,就見男人轉過頭深深望了她一眼,她的容顏寡淡,在衆多濃妝豔抹的妃子中倒是素淨淡雅的很。
就見男人朝她擺擺手,“那便舞一曲吧,跳的好重重有賞。”
林稚清點點頭,露出一個極其素淨質樸的笑容來。
經過一夜未眠,她倒是想明白了,皇帝就是喜歡清新淡雅的女子,越是淳樸自然,她越能在衆多妃子中間脫穎而出。
那句“下次不要化這麽濃的妝”更是讓她清楚,陛下喜歡的可能只是稚嫩青澀的女子罷了。
這還不簡單,她照着林稚魚依樣畫葫蘆不就行了。
誰知,還真給她蒙多了,林稚清那淺淺一笑,讓男人有些出了神。
她本就是林稚魚二叔的女兒,雖生的沒有林稚魚明豔動人,但是一層淡淡的妝容倒是讓她的容貌美了幾分,這一笑還真有點像林稚魚。
但林稚清會跳的舞不多,但其中有一曲舞她特別熟悉,曾經在幼時看着林稚魚跳了無數遍。
而且這舞不會太顯得她動作僵硬。
于是她大膽的走上了舞臺。
果不其然,這段舞蹈很好的掩蓋住了她的缺點,就見她她身姿輕盈,身上的皮膚又是嬌嫩白皙,這一舞下來,更是給她整個人都添了幾分姿色。
林稚清在臺上優雅的舞動着,而臺下的男人早已陷進了進去。
這段舞太過于熟悉,和夢中紅衣姑娘的舞步竟重疊在一起,男人的手掌忍不住緊緊握住手上的茶杯。
一旁的妃子們見狀,無比懊惱萬分,有些惡狠狠的盯向還在舞臺上不斷旋轉的女人。
好在一段舞很快就跳完了,就見這姑娘香汗淋漓的從臺子上走下來,有些喘着氣在男人身旁坐下。
妃子們也立刻換上了一副完全不一樣的表情,連着稱贊她的舞姿優美動人。
就連景柔也是裝模作樣的給她遞了一杯清茶,讓她解解口。
這模樣在他人看來還真是衆妃和諧呢。
但林稚清也不是傻的,她能明顯感覺到這群妃子們對她的敵意。
但她可不怕,她看上的位置可是遠在她們一群妃子之上的。
在這後宮不就是誰的地位越高誰最有話語權嗎?
等到她日後登上那最尊貴的位置,看這群妃子如何笑話她。
她可是看的明明白白,竟然選擇了入宮,選擇了身邊的男人,那她便會拼勁全力去努力。
她擡眸望向身邊俊美冷漠的男人,舉起手中的杯子朝着他盈盈一笑,“臣妾獻醜了。”
說完便一飲而盡。
這幅豪爽又嬌羞的模樣,正是男人都喜愛的模樣,沈鶴之也不例外,他故意拿起手中的酒杯在她面前輕輕一晃,“陪美人喝個交杯酒?”
話落,衆妃子皆是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沈鶴之這個大渣男,認錯人了不說,還和人家喝了交杯酒,怪不得輸給了我女婿,我女鵝眼光棒棒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