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失望
失望
醜時,禦書房外一片寂靜,只有幾名錦衣衛在外面巡邏。
禦書房內,此刻沈鶴之終于是舍得離開了,他默默放下筆,望着窗外早已暗沉的夜空,眉頭微皺。
這樣的夜晚,一股強烈的思念之情忽然從心頭上湧出,好像是有人在緊緊拽着他的心髒,讓他難以呼吸。
腦子裏又再次浮現出那紅衣女子在雪中漫舞的場景,女子着一身大紅舞衣,上面用珍珠點綴着裙擺,她舞動時,露出纖細白嫩的皓腕。
那嬌嫩的白在紅衣的照耀下顯得更加細膩柔軟。
腦子裏那抹想要見到夢中人的沖動愈發強烈,他掌心朝內揮了揮,劉公公便畢恭畢敬拿着先前他脫下的大氅走了過來。
“陛下,去後宮嗎?”
一邊問着一邊替男人将黑色大氅披在身上。
沈鶴之點點頭,伸手拉緊衣襟,大步朝外走去。
可是明明是要去見她,為何自己的心裏總是有些恍恍惚惚呢?
林稚清被安排在比較偏遠的元尚宮,但這并不是沈鶴之安排的,而是後宮位份最高的景柔安排的。
故此,當沈鶴之來到這座較偏遠,又顯得有些空闊陰冷之地,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劉公公,就給林美人安排在這樣濕冷陰暗之地嗎?”
劉公公聽到這話連忙小跑來到男人身邊,布滿皺紋的臉上一片猶豫,不過最終他還是開口道,“陛下,這是柔貴妃安排的。”
沈鶴之的臉色一下子就沉重起來,大掌忍不住握拳,後宮之事,他也早有耳聞,關于柔貴妃在後宮橫行霸道這事,他一向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前陣子,據說柔貴妃還欺負的林家長女高燒不退。
當時知道這事他僅僅只是随便揮揮手,說了句,“随她去吧。”
但當看見她居然膽子大到将他新納的妃子安排進這座孤冷陰森之地時,還是忍不住動了怒。
“明日将林美人安排進元喜宮吧。”
男人冷漠說道。
和往常一樣,聲音裏不帶任何感情。
劉公公連忙應了下來,替他輕輕推開大門。
木門被推開的那剎,居然還吱吱作響,像是歲月多年的沉澱。
再往裏走,居然還有股濃濃的黴味和青苔味。
“改天讓柔貴妃過來住幾天。”
男人忍着難聞的氣息,皺着眉頭踩在滿是青苔的石階上。
劉公公點點頭,走到沈鶴之前面替他探路。
此刻,元尚宮裏早已等的精疲力盡的林稚清終于忍不住将蓋頭摘了下來,她望着空蕩蕩的房間,心裏忍不住産生一股懼怕。
一陣風刮過,将窗戶搖晃的咯吱咯吱響。
她害怕的縮在床上,身上大紅色的嫁衣被她抓的皺成一團。
塗抹的白皙精致的臉上此刻露出濃濃的怒火,她憤怒的将蓋頭仍落在地。
這狗屁妃子,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這哪是妃子,連普通人家的媳婦都不如,從下午到皇宮,她在這坐了整整一下午,屁股都快沒知覺了。
偏偏方圓百裏連個人影都沒有,好歹她在府上還有一侍女,這後宮居然連個服侍她的人都沒有。
真是想到這裏,林稚清的氣息都忍不住加快了。
忽然,門外一陣推門聲傳來,隐隐約約她聽見了一個清冷孤傲的聲音,這是她聽過最動聽的聲音,像是在空闊無人的森林裏,忽然聽到了人聲一般。
她趕緊起身想要撿起被她丢落在地的蓋頭,但是卻因為好久沒有動彈,身子忍不住往前撲去。
而就在此刻,門被推開。
林稚清以一種摔倒在地的姿勢直直的與沈鶴之來了人生第一次見面,慌亂之中,她拿過蓋頭緊緊蓋住自己的臉。
相府,林稚魚這晚怎麽也無法入睡,大概是今日聽了好久說書,一點睡意都沒有。
這輩子似乎有些事情和前世背道而馳了,比如她即将嫁給沈舟頤,而林稚清居然入宮為妃了。
林稚魚可沒有忘記上輩子林稚清将她害的多慘,也是後來才知道,她救沈舟頤這件事是林稚清傳出去的。
可以說林府後來家破人亡,與林稚清脫不了幹系。
思及此,小姑娘忍不住嘆了口氣,如果問她恨過林稚清嗎?
她會堅定的說,沒有。
但是她也不喜歡林稚清,這人過于兇殘心狠,不知這入了宮,又會掀起怎樣的波瀾呢……
“不管不管了……”
小姑娘忍不住搖搖頭,将腦子裏那些雜念甩開。
“明日沈舟頤就要上門提親了,我得睡覺了……”
小姑娘眯着眼睛嘀咕道。
恍惚中她才發現其實也不是明日……是今日!
她已經好幾日沒有見到沈舟頤了,據糯米今日晚膳時所說,沈舟頤這幾日都在準備提親的聘禮。
而今日,便是沈舟頤親自上門提親的日子了。
林稚魚随口問糯米,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結果就看見糯米支支吾吾的小手在背後緊緊糾纏在一起,低着頭不好意思的告訴她,是沈霧說的。
聽到這個回答,林稚魚一開始只是淡淡“哦”了一聲,繼續給手中的白衣繡竹子。
這是她準備送給沈舟頤的禮物,上面還挂着她親手制作的香囊。
但是過了一會兒,她後知後覺的擡頭望向糯米,驚訝的說了句,“你說誰?”
小丫頭有些害羞,支支吾吾的說,“是沈霧……沈霧……告訴我的。”
林稚魚:“……”
想到白天這事,林稚魚還有些想笑,糯米當時那支支吾吾,驚慌不已的表情,像極了小時候犯錯時的樣子。
她躺在床上拿過自己心愛的玉兔玉佩,放在嘴邊親了親。
小姑娘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将頭整個埋進軟綿綿的被子裏,這才安心的閉上眼睛。
“沈舟頤,明日見。”
清甜悅耳的嗓音在被子裏微弱的漫開。
而這廂林稚魚終于安然入眠,林稚清此刻正戰戰兢兢的坐在床邊等待着男人給她掀開蓋頭。
她心裏其實有些懼怕,但也有些喜悅,據說陛下俊美又高貴,在這長安城裏,是數一數二的美男子。
嫁給這樣的男人,她心裏高興着呢。
但那男人自從剛剛将她扶起之後,便沒了動靜,林稚清隐隐約約聽到男人坐在桌子前倒茶水的聲音。
屋子裏此刻只剩下他們二人,空氣裏安靜的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她的呼吸有些綿長,雙手緊緊扣在一起,等待着男人走來替她掀開蓋頭。
結果……
等了半天也沒有任何動靜。
就在林稚清內心瘋狂跳動的時候,男人淡淡開口了,“會跳舞嗎?”
林稚清有些懵……
這蓋頭尚未掀開,交杯酒也未喝下,這人就莫名其妙問她會不會跳舞。
其實林稚清倒是會跳舞,但是她身子不柔軟,有些舞步做起來有些僵硬。
跳舞一直是她這麽久以來不敢嘗試的事情。
但竟然陛下問了……她還是硬着頭皮說了句“會。”
這話剛落,男人這才朝她走了過來,離得近,林稚清聞見了男人身上好聞的龍涎香。
她心裏像是住進了一只小鹿一樣,在她心裏瘋狂亂撞。
随着男人的走近,蓋頭被緩緩掀開。
“擡起頭來。”
男人好聽深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林稚清順從的擡起頭,那一瞬間,她感覺內心的小路走了,轉而在心裏放起了煙火。
面前的男人着一身黑色大氅,上面繡着精致鮮活的麒麟,腰間束着一條青雲祥龍寬邊錦帶。
這身威嚴深沉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襯的男人更加豐神俊朗。
他長得也十分俊美,臉如雕刻般俊朗,有棱有角的臉型讓他整個人更加成熟穩重,一頭烏黑長發被金冠高高束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林稚清忍不住看呆了,面前的男人是她見過最俊美的男人。
這樣的眼神,沈鶴之見多了,莫名心裏湧起一股不适。
面前的女子畫着精致濃厚的妝容,将原本五官遮住了,男人有些失望的将蓋頭扔到床上,淡淡說了句,“下次不要化這麽濃的妝了。”
林稚清聽到這話,有些愣住……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不知所措,如果不塗粉,她的臉就會顯得特別蠟黃暗沉。
就在她坐在床上發呆的時候,男人已經無奈的搖搖頭,轉身離去。
連多餘的話也沒有對她說,此刻沈鶴之心裏掀起一抹不知名的情緒。
看見那張臉時,他居然內心波瀾不驚,他安慰自己也許是她的妝容太過于濃重呢……
也許今日她太過于緊張,故此才會不知所措。
這樣想着,他心裏才有些安慰,但也不想多呆。
離開元尚宮後,沈鶴之就往自己的寝宮走去,他需要冷靜一下。
夢裏的感覺那麽真實,對那紅衣姑娘的喜愛和心疼那麽的強烈,怎遇見林稚清內心居然毫無波瀾呢……
他想不通。
而在他走後,林稚清咬着嘴唇發瘋似得将被子掀開,結果下一刻,她驚呆了,被子裏居然空空如也。
在大京成婚當日,被子裏會放入紅棗、花生、桂圓、蓮子……
但是她的床上居然什麽也沒有。
幹淨的纖塵不染。
她嗤笑一聲,苦澀又失落。
新婚之夜,被丈夫抛下獨自在這空蕩蕩的寝宮裏,方圓百裏毫無一人。
好像除了這身婚服,其他一無所有,連最基本的早生貴子都沒有。
她深深吸了口氣,壓制住心頭上的憤怒,将頭上重重的頭冠取下。
這一夜,林稚清整整一夜未眠,一閉眼便是男人失望的眼神,好像知道是她後很是失望。
那沈鶴之,你期待的人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