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畫像
畫像
望希樓的菜上的并不是很快,但是這裏的景色和屋內的建築卻是格外的能治愈人。
來這裏的客人大多是一些達官貴人,偶爾會有些普通老百姓出入。
這裏的廚子和小二都是些有障礙或者家境困難者,他們在這裏找到了在外沒有的安全和幸福感。
林稚魚坐在窗邊,一邊欣賞着窗外的風景,一邊聽沈舟頤講述着這座酒樓的悠久歷史,這裏原來是先帝送給沈舟頤的禮物。
望希樓的一磚一瓦都是沈舟頤看着砌好的,裏面的每個鮮活的生命都是沈舟頤親眼看着成長的,故此這裏是他的秘密基地。
“怪不得我看門口的牌匾那麽熟悉,原來是先帝親自寫的。”
小姑娘恍然大悟的點點頭,目光忽然停留在香菇炒青菜上面,只見綠油油的青菜和肉嘟嘟的香菇擺在瑩白色的擺盤裏,晶瑩剔透,青菜碧綠的像是上好的翡翠。
“嘗嘗?”
沈舟頤見小姑娘的眼睛亮了亮,連忙用一旁的公筷夾了點菜放到她碗裏。
他其實也喜歡吃香菇炒青菜,青菜的清脆伴随着香菇的滑嫩格外的爽口下飯。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點點頭,和着飯一起扒到嘴裏,她吃飯的樣子并不像是普通千金小姐那樣斯文,倒像是小孩子吃飯一樣,筷子拿得很短,嘴邊甚至還沾上了幾粒大米。
“歲歲,這邊。”
男人用手指了指自己右嘴邊,眼睛裏一片笑意。
“嗯?”
吃的正投入的林稚魚沒有領悟他的意思,睜着一雙清亮美麗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你這邊有米粒。”
男人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右嘴邊,這次他的眼睛裏笑意更甚,原來是林稚魚居然連醬汁都吃到嘴邊了,他寵溺的從自己的衣袖裏掏出一塊幹幹淨淨的手帕遞給林稚魚,“擦擦。”
誰知這擦擦還沒有說出口,小姑娘就伸出自己粉粉嫩嫩的舌頭舔了舔嘴邊,随後才接過手帕擦了擦。
誰知這一下意識的舉動讓沈舟頤的白皙俊美的臉一下子變得像晚間的夕陽一樣紅潤。
小姑娘的舌頭生的無比精致好看,粉粉嫩嫩的,還是那種尖尖的弧度,她伸出舌頭舔嘴邊的樣子格外撩人心弦。
想到這裏,沈舟頤有些無奈的搖搖頭,試圖忘記剛剛那撩人心弦的一幕。
偏偏林稚魚完全沒有注意到男人的異常,她還在若無其事的吃着自己碗中的菜,
“沈舟頤,這裏的廚師好厲害,一道簡單的香菇炒青菜,香菇像是鮑魚一樣鮮美多汁,青菜爽口清脆,太佩服了!”
望希樓的菜別說還真的挺好吃,并沒有放什麽香料,全是廚師炒出來的清香。
真不知是什麽樣的廚師能炒出這麽幹淨又好吃的菜肴來。
“嗯,多吃一點,小椒炒的。”
男人有些尴尬的輕咳一聲,随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拿起筷子吃起飯來,漸漸的心頭那份躁動消散很多。
“小椒炒的?她看上去好小的。”
小姑娘有些驚訝,一雙美麗清純的眼睛一下子瞪的好大。
“她五歲便會勞作賺取銀兩了。”
沈舟頤輕抿了一口清茶,随後深深嘆了口氣,碧綠的茶葉飄在水面上,倒像是無助軟弱的浮萍飄蕩在河面。
而小椒的一生就像是這無助又絕望,随着河流任意漂泊的浮萍。
原來小椒全名叫田椒椒,從小就被父母抛棄,被綠安橋下乞讨的老人所收養,老人姓田,那日正好有人給了他一碗青椒炒肉絲,于是他便給那可憐的小奶娃取名叫田椒椒。
田椒椒從小便跟着老人住在橋下,即使是寒冷至極的冬天,外面下着皚皚白雪,河流都已結冰。
在這樣寒冷的冬日,田椒椒感染了風寒,因為沒錢醫治,生生變成了啞巴。
“據河岸邊的百姓說,那時田椒椒剛會說話……”
男人講到這裏聲音有些哽咽,又端起茶水喝了起來。
“原來椒椒小時候會說話的呀……可惜了……”
想到瘦小軟弱的女娃娃好不容易會開口說話,卻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風寒,本可以醫治,但卻因為貧窮,錯失了醫治的機會,就此變成了啞巴,林稚魚的眼眶逐漸有些泛紅。
“小椒五歲的時候已經開始懂事了,為了讓老人能夠安享晚年,她每天都出去幫助外面的小攤販勞作,或者是幫忙串糖葫蘆,又或者是替人看鋪子……”
這樣的幼年導致小姑娘懂事特別早。
如果不是後來沈霧出宮看見街邊生病的小孩,田椒椒早死于那年冬季了。
也就是那一年,先帝依着沈舟頤的心願開始籌辦望希樓,拯救那些在水深火熱的生活裏掙紮的百姓。
聽到這裏,林稚魚唏噓不已,面前的美食也不再吸引她,她垂着腦袋有些難過的盯着桌上的美食,很難想象這些豐盛可口的美食是出于一個命運如此悲慘的姑娘之手。
也甚是可惜,明明沈舟頤這樣體恤憐愛百姓之人才是真正的好皇帝啊。
不過幸好,日後他終究會是皇帝,思及此,林稚魚微微松了口氣,心情也輕松起來。
“那椒椒的那句手語是什麽意思呀。”
她緩緩擡眸,期待的望向男人深邃烏黑的眼眸裏。
在小姑娘灼熱好奇的目光裏,男人緩緩開口,“你很好看的意思。”
說完沈舟頤輕咳一聲,目光瞥向遠處,而俊臉卻一下子紅了起了。
他沒有告訴林稚魚,其實田椒椒的原話是,嫂子真好看!
後來林稚魚問沈舟頤為什麽這麽清楚田椒椒的事情,沈舟頤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但卻也符合他的做事風格。
他說,治病救人要尋根,他要做的就是找出那個抑制人的病根。
林稚魚聽不懂,困惑不解的問他望希樓還能治人的身體嗎?他搖搖頭,說了句高深莫測的話:是醫治的心靈。
***
當小兩口正深入交流人生理想時,禦書房內,沈鶴之正皺着眉看着下面送上來的紅衣女子的畫像連連搖頭。
“尚書大人,這就是你給朕找的紅衣女子?”
男人望着桌面上一張張美女子的畫像,俊美傲人的臉龐露出極其憤怒的表情。
戶部尚書顫顫巍巍的低着頭,任由面前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指責着。
“這樣的胭脂俗粉也能擺到朕面前來?這是什麽,滿身紅塵氣?朕找的是紅衣女子,不是随便什麽青樓女子!”
男人拿着張畫像奮力扔到戶部尚書面前,其實畫像上的女子着一身紅衣,生了一張極其妩媚的臉蛋,特別是一雙鳳眼尤其撩人。
但沈鶴之總是不滿意,要說撩人妩媚的女子,宮中多的是,他要的不是這樣的……
戶部已經送來數百張畫像,每一張畫像都是從民間認真挑選的。
說不上絕世美人,但也不至于像沈鶴之嘴裏說的那樣不堪。
戶部尚書此刻有些慌亂,他們已經在民間尋找了好幾日,但卻是仍然沒有尋找到另陛下滿意的人選。
思及此,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忽然,一張畫像從衆多畫像中掉落下來,那張畫像中的女子容貌清麗,嘴角含笑,着一身紅色紗裙,頭上戴着一串精致的小珍珠。
一圈蝴蝶圍繞着在她身邊,甚至在她頭上還落了一只精致的小蝴蝶。
這張畫像沈鶴之先前也只是大概掃了眼,現下仔細一看卻是直直愣着了,這個純粹美麗的笑容讓他的心倏然加快。
他慌忙拿着這張畫像走到戶部尚書面前問道,“這位姑娘是誰?”
戶部尚書看着這張畫像有些愣住了,他認識畫像中的姑娘,乃是相府二小姐林稚清,但卻又不太像……
其實這張畫像來自很久之前了,那時也是在為皇帝籌辦選妃大典,那日畫師正畫着林稚清,眸光卻瞥到了在院子裏捕捉蝴蝶的林家大小姐,傳說中的林家傻子。
那個純粹幹淨的笑容讓他瞬間難忘,再回過神來的時候他才發現畫的林稚清,神韻卻是林稚魚的。
于是就有了這張畫像的誕生,戶部尚書不知這其中緣由,只知道這畫中的女子乃相府二小姐林稚清。
聽到這個名字,沈鶴之有一瞬間的愣神,他目光深深凝視在面前的畫像上,腦子裏倏然浮現出夢中那張模糊的臉龐。
他伸手去摸畫像中的那張笑臉,純粹美麗。
他望了許久許久,他見過各種各樣的笑容,谄媚讨好的笑容,溫柔體貼的笑容,甚至是後宮妃子風情萬種,千嬌百媚的笑容。
但從未見過如此幹淨純潔的笑容,好像是內心幹淨無比,毫無雜念。
當即,男人像尋了寶貝似的走到書案前,提筆就落字。
這還是他平生沒有見到人,憑着一張畫像就立人家姑娘為妃的,但此刻他想不了那麽多,只想快刀斬亂麻,立那女子為妃。
等到沈鶴之親手将聖旨放到戶部尚書面前,他還有些懵,明明剛才陛下看見那些畫像還憤怒不已呢……
但他也想不了那麽多,只知道此刻陛下似乎有些激動的不知所措,拿着聖旨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
将聖旨遞給他的時候,眼眶都泛紅了,聲音裏甚至還有些哽咽,“請尚書務必要将聖旨親手交給林姑娘。”
他說完便望着窗外的黑夜發着呆,今晚有些微風,黑夜中的竹葉随風搖曳,發出悅耳清脆的聲響。
夢中紅衣女子的身影再一次浮現在眼前,這一次沈鶴之笑了。
他終于找到了她,這次他一定要好好守護刻在心頭上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