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陰暗
陰暗
“陳老師，今晚煮什麽好吃的？”在門口就聞到了一股獨特的香氣。
“咖喱雞飯。”
徐菀被陳木予日漸投喂，胃口也在慢慢變好，現在可以吃得下滿滿一碗飯。
“怎麽做什麽都好吃。”
“不然怎麽喂胖你。”
徐菀站起來走了幾步，“好撐啊。”
“等我洗完碗一起去樓下散散步吧。”
“好呀。”
小區的燈不是那種黃黃的有些昏暗的，明亮的像大白天。
“陳老師，你覺得我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是我愛的人。”
好吧，這個問題，徐菀自己也回答不出來，這個話題就一筆帶過了。
“那個是最近新交的朋友？”
徐菀也往前看去，不是，這兩人怎麽還膩歪在一起啊。
“是啊，她男朋友的感情方面歸她，身體歸她姐，她都知道為什麽還可以這麽心平氣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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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木予領着徐菀往另一條道上走，“少跟這種人玩。”
“幹嘛，怕我學壞啊。”
他搭着她的肩膀，“不怕，只是這聽起來三觀就不正。”
徐菀霎時沉默，如果這樣說，他們的混亂還是徐菀一手造成的呢。
“等球賽比完我們和梁初銘一起去附近玩幾天？”
“已經約好了嗎，我想等放長假了再去，最近都沒有顧的上學習，我還有好多法律條例沒背啊。”
“好。”
徐菀又往林夢馨那個方向看，直到被樹擋住她才回過頭。
“木予，如果我做了很壞的事，你會讨厭我嗎，就好像你剛剛說的三觀不正。”
“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陳木予牽着她的手前後晃。
“好像沒有對不起你，又好像有點對不起。”
“嗯，我對你讨厭不起來。比如說你現在準備抛棄我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了，那我只會反思是不是我哪裏做的不夠好讓你想逃離我。”
徐菀笑得輕松“不會怪我三心二意呀。”
“如果離開我可以得到更多的愛，那也值得。”
籃球初賽那天。
徐菀和林夢馨在學校最高的那層樓的天臺上，“徐菀，你去幫我把林夢瑤叫來。”
“啊？學校這麽大，我怎麽找，她說不定不在班上呢，你打電話叫她呀。”
“讓你去你就去，什麽廢話這麽多啊？”林夢馨小酌了一打啤酒，人格外暴躁。
“你喝了這麽多酒，還是先下樓吧，天臺太冷了。”
“馬上把她叫來。”
就在昨天，林夢馨告知她孫恒和林夢瑤在家裏被她發現了，頓時就當機立斷的分手了，但林夢馨舍不得，說了狠話又在痛苦中徘徊。
這還是沒靠徐菀小伎倆的厮混。
因為是在家裏，林夢馨瞳孔地震不能接受的大吵大鬧，長輩甚至說，‘夢瑤做錯了什麽，你一個做妹妹的讓一讓怎麽了？’
可能是這句話讓她積攢多年的怨恨爆發了。
從小無論她多麽努力，多優秀，都得不到家裏任何人的賞識，然而林夢瑤，一直以來就是混混的行為處事，長輩還覺得她太乖了，做這些事是想引起他們的注意，說林夢瑤是個可愛又缺愛的孩子。
沒有人在意過林夢馨，她很想像林夢瑤那樣，肆無忌憚的做任何事情，她記得小時候她不小心打碎了同桌的水杯，她說‘找我媽要錢賠你一個’，因為她知道家裏有錢，如果換作是林夢瑤碰到這種場面，或許連這句話都不會說，然後置之不理。
她還沾沾自喜，想着自己跟林夢瑤比還算好一些，結果她媽說她狂妄自大，讓她在客廳跪了兩個小時。
類似的事情發生在林夢瑤身上，就完全不是這個軌跡。
她不懂，為什麽什麽都要讓給林夢瑤，為什麽沒有人愛她。
直到她遇見了孫恒。
林夢馨覺得他對她好，那就是愛，他會說甜言蜜語，會親她抱她，會花時間陪她，她覺得這就是愛，是純粹的愛。
她一次又一次選擇原諒，可到頭來，孫恒說“和你在一起沒意思，我更喜歡你姐。”
電梯門緩緩關上，徐菀看着她的背影一點，一點消失在視線裏。
她把之前在器材室錄的視頻匿名發到了論壇上，查不到她是誰的，她把電話卡扔進了垃圾桶。
視頻只有10分鐘，底下的評論很有意思，各有千秋，各執其說，這個視頻比徐菀被潑水的視頻傳的更快。
快到不到二十分鐘，梁初銘就跟陳木予說‘你們學校的人玩的真花啊。’
陳木予認出視頻裏的人就是徐菀口中所說的“愛屋及烏的男人。”
他關了手機，小組賽輪着打，還沒到法學院，體育館裏的兩臺自動售賣機都已經空了，他起身去外面的小超市。
前面有一群人圍在一棟樓下面，陳木予不愛湊熱鬧，但是他看見徐菀了。
樓頂上兩個女人扭打在一起，林夢馨是占上風的那個，林夢瑤被她按着頭看着下面越來越多的人流。
尖叫在空中回蕩。
陳木予擠過人群想到徐菀身邊，但她好像有目的性的朝一個方向走去，人群緊挨着，他看到徐菀走到楚可身邊停下，兩個人一同望向樓頂。
楚可看起來有些驚慌，但徐菀很平靜，跟旁人比起來，平靜的有些詭異，臉上甚至還挂着笑。
耳邊傳來衆人的一陣驚呼，林夢瑤墜樓了。
消防車來的很快，只不過林夢馨的動作更快。
她掉在了教學樓前面的水泥地上，鮮血順着粗糙的地面蔓延開，耳朵感受到了大地震，鼻尖那股鐵鏽味越來越濃，徐菀毫無波瀾，認為眼前的一幕是她花了很多心思和時間創造出來的。
藝術品嗎。
徐菀用力抓住捂着嘴失語的楚可，讓她直視自己。
她湊到楚可耳邊，不斷逼近的壓迫“嘭。”
徐菀在憋笑，最後忍不住笑出聲，随後擡手捏住楚可的臉，有點用力，她的表情肉眼可見的痛。
“請你這輩子都不要忘記，是你把她害死的。”
徐菀把手一擰，滿意放開。
楚可看着眼前陌生到極點的徐菀，微微張着嘴什麽話也說不出來，驚恐的眼睛不知道該看向哪裏。
人群被疏散，徐菀漠視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向後退了幾步，消失在人海。
這一切，陳木予都看着眼裏。
前所未有的輕松。
怎麽空氣裏都是無拘無束的味道。
發生了這種事學校也沒心思繼續組織什麽籃球賽了，各回各班，做心理疏導。
徐菀沒有坐原來的位置，而是去了陳木予旁邊。
她雙手交疊在胸前抱着，面無表情審視的看着楚可進班級那呆愣的，不敢擡頭的模樣。
廣播裏校長語重心長的在引導正道內容，徐菀聽了就想笑，可能今天太開心了，看見什麽聽到什麽，嘴角都若有若無有着笑意。
“陳老師，今晚我做飯吧？”
“這麽有閑情逸致？”陳木予撕了袋暖寶寶對折，等有熱度了再塞到徐菀手中。
“你在旁邊教我。”
“好，想做咖喱雞嗎？材料還剩一半。”
“嗯嗯。”
聽說林夢馨帶上手铐的那刻，她家裏人開始愛她了，畢竟只剩下這一個孩子了，就算是酗酒無主觀意識，但還是構成了故意殺人罪。
徐菀清洗材料的時候還在哼着調調。
“菀菀，可以告訴我嗎。”
徐菀停下了手上的動靜。
“什麽？”
“我在你手機裏看見了林夢瑤和那個男的在一起的原視頻，我删掉了。”
徐菀擦了擦手，有種被戳穿了的惶恐感“想聽什麽？”
“從頭到尾。”
陳木予幫她摘了圍裙，戴到了自己身上。
“你送我的圍巾，被她剪了，當時一群人在廁所堵我，我很怕，回憶和現實又一次重合了。後面突然就想通了一句話，我為什麽要一忍再忍，我為什麽就一定要被欺負。”
“就這些？”陳木予沒什麽心思洗菜了，脫了圍裙拉着她去沙發上坐下。
“如果我說的細節一點，你會怕我的。”
很久以前她也對陳木予說過，‘你會怕我的。’
“說吧，不會。”
“我讓江武幫我去了解了一些關于林夢瑤的事情，他們都是醫學院的嘛，所以就圖個方便，我一開始是想找她最親的人下手，就一不小心讓我知道了她和她妹妹水火不容，也就是我前幾天所謂的‘朋友’。
我故意接近她，賣慘，賣傻，林夢馨以為我不懂她在想什麽，其實我大約能了如指掌，她看不起我，又想讓我留在她身邊讓她心理上有優越感。
林夢馨可能比她姐更讨人厭，一個性子急都呈現在表面上，一個自以為心思缜密，表裏不一。
我下了很多功夫的，總算讓孫恒，就是林夢馨他男朋友，和林夢瑤好上了。我的計劃我自己也不清楚，走一步是一步。
我上網搜了點不太靠譜的心理暗示法，經常在林夢馨身邊說他們家建的那棟樓很高，說一些帶‘高’字的話，我的本意是讓她潛意識裏找林夢瑤談判的時候，會去高處。不過這點心理暗示沒效果，但我自從帶她去過一次之後她就很喜歡去那棟樓的天臺，一切的一切都正合我意。
林夢瑤死了，我其實當時就站在下面，我一點也不害怕，反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但我也挺對不起她的。
因為我把過去的所有恨，都強加在她身上了，可她也是活該，楚可讓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要不是有一次被我撞見她們晚上在學校裏一起散步還笑的那麽奸詐，我又怎麽會聯想到楚可呢，我甚至在一段時間還自責，為什麽會對她的惡意這麽大，實際上，我的直覺是對的。
我其實不知道她會被推下樓，最多是打一架吧，我心裏想的是這個結果。但我也想過，讓林夢瑤從很高的地方掉下去。因為我恐高，我不知道她怕不怕，但我想讓她試試。
只能說個概括，因為我在某些時候的沖動，我自己好像選擇性忘記了。
陳老師，你還喜歡我嗎。”
她有點糾結，這就是本來的她，但她可能也不太想這樣，暗地裏好像有一個無形的人，一雙無形的手，在督促她去完成她所想的。
徐菀是報着必定會分開的決心，說出來好讓陳木予現在看清她扭曲的面孔，她也不想騙他。
圍巾被撕碎的那刻，她很絕望，絕望到腦袋一片空白。
但這種挫敗，讓她陷入深淵，她怎麽也出不來，不過這樣就成功了，畢竟，她本來就屬于那深不見底漆黑一片的世界。
“可以抱抱嗎。”陳木予敞開雙臂，徐菀緩緩靠近。
“喜歡，當然喜歡，菀菀什麽樣我都喜歡。”
“器材室裏的監控是我收走的，忘記這回事了吧。”
徐菀怔了怔，擡起頭“你什麽時候…”
“你啊，總是鬼鬼祟祟的，我不放心，所以經常尾随。整件事的大部分我都知情，我問你，是在想你會不會對我說謊。
是我找梁初銘學了點代碼植入林夢馨的手機，她一上網就會彈出高空墜樓的視頻或者文字，不過我只有百分之70的成功率，她就算沒喝酒，在過激狀态下或許也會這麽做，往往心思複雜的人，更容易被外界的因素影響到她的心理，再演變成生活上的下意識。
所以呢，我也問你同一個問題，怕我嗎。”
徐菀久久沒有開口，陳木予的衣角都被她揪皺了。
陳木予伸手從袋子裏拿了條圍巾，和上次的那條不一樣，這次的小兔子繡的更精致了一些。
“陳木予…”
“怕我嗎。”
她搖頭。
她又怎麽會想到陳木予會默默為她做這些事情。
她偶爾會覺得自己很可怕，可是陳木予這樣就仿佛，深淵裏來了個外人，你反複揣摩，最後發現是和你志同道合的那一個。
“你還記不記得，之前問我，覺得你是個怎麽樣的人？
是常常善良，心軟，膽小，是頑固，執着，也可以用狡滑來形容，人都有雙面性，但相比起來，好的那一面才是菀菀最本真的模樣，我不是說後者不好，我想讓你幹幹淨淨的，做沒有煩惱的快樂小孩，我可以做你心裏的那個反派。還有啊，霸淩你的人不會有悔意，所以之後也不要為她自找的後果有壓力而去責怪自己。”
陳木予，深淵裏開出花來了，奇怪，沒有陽光它也開花了。
徐菀輕咬下唇，他擡手刮蹭她的鼻尖。“一想事情就咬嘴唇。”
徐菀勾住他的小拇指，輕聲說
“我愛你。”
如果愛意無處可躲，徐菀，我們一起淪陷吧。
不得不說京大的公關能力很強，之後在學校裏都沒有再聽到有關于林夢瑤的事了，不僅僅徐菀是她的消遣對象，學校裏還有很多女生，她們無能為力，但至此她們的生活會平平淡淡的。
徐菀今天有了興致，趁着下課時間坐到了楚可身邊，她整個人保持着警惕。
自那件事之後，楚可就沒有狐假虎威的那種氣勢了，好朋友也不裝了，整天魂不守舍的。
“我跟他還沒上大學之前就在一起了，你現在會不會覺得自己蠢的可以？”
“我…我……”
她人在哆嗦，徐菀按住她的肩膀。
“你怎麽啦？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回宿舍睡一覺？”
楚可一下子彈起來，鐵桌子發出巨響，大家的目光都偏向了這裏。
她左看右看，最後又看向徐菀，她捂着頭看似痛苦的喊叫着跑出了教室。
像個，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