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煙花
煙花
“原來下次就是現在啊。”陳木予不知道什麽時候和祝星換了個位置,徐菀甚至在他臉上看出了一絲戲谑“徐菀,我好看嗎。”
她的手藏在桌子底下,微微收緊,“有些時候人不必過分自信。”
“那你為什麽老盯着我看?”
“我沒有。”
“是嗎?”
她又不說話了。
陳木予也不說,兩人這邊安靜的和另外四個人那形成鮮明對比。
“你們是一中的學生啊?也是升高三?好巧好巧。”祝星喋喋不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徐菀反倒沒那麽緊張了。
手機頁面停留在和祝星的對話框。
餘光感覺到陳木予的眼睛就沒離開過自己,她下意識打字又删,再打再删。
陳木予有了別的動作,徐菀也放下了手機,他抽了幾張紙在桌子上擦了擦,一遍不夠又擦了兩遍,最後又整整齊齊鋪了一層紙巾。
察覺到徐菀的注視,他把抽紙推到她面前,然後趴下小酣。
有了陳木予這個帶頭的,徐菀也被瞌睡蟲打敗了。
再次睜眼,臨近傍晚了。
不得不贊賞一下祝星的自來熟,和梁初銘一行人,哦,還有和沙縣店老板,在玩紙牌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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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木予不知道醒了多久,還坐在她對面,戴着耳機在打游戲。
徐菀就趴着,看着他的指尖在屏幕上來回摁。
嗯,手真好看。
“啧。”聽的出來陳木予不太高漲,結果是他輸了。
陳木予收回手機,手搭在桌面上,微微向前傾,“豬嗎,他們這麽吵還能睡這麽久。”
于是徐菀菀又把頭埋進了臂彎。
可能是因為埋着頭剛睡醒,她臉頰兩塊紅紅的,睡眼惺忪又迷離,陳木予霎那間的呼吸停滞。
小兔子?
三個字在腦中蹦出來。
“徐菀菀你還睡,我們都準備出發了。”
她緩緩擡起頭看向祝星,“和他們?一起?”
梁初銘邊收牌邊回答道“沒錯啊,和我們一起,不是都住在長樂嗎?晚上一起拼車回去。”
徐菀給奶奶回了個電話,奶奶讓她早點回來之外也沒再叮囑什麽。
古城這個點人還蠻多的,甚至可以用擁擠來形容,還有人搭着帳篷在綠草坪上生火燒烤。
在一個小攤前徐菀停下了腳步,祝星疑問“要吃澱粉腸?那邊有賣肉腸。”
“不是澱粉我不吃。”
兩個人人手一根,手上有了食物,走路也慢了些,梁初銘在祝星另一邊和她談天說地,徐菀吃的專注,陳木予落伍了,不知道去了哪裏。
晚一些還有煙花秀,徐菀沒興趣,和他們約好八點在大門口集合,轉身就拐進了沒有人影的小巷。
還是更喜歡被黑暗包裹住的感覺。
從包裏掏出一根女士香煙,極其熟練的點燃,她也不放在嘴裏,就只聞着煙味。
“看不出來啊,是個社會姐姐。”又是陳木予,他從更深處的黑暗裏走來。
徐菀把煙扔在地上,白色帆布鞋踩滅煙蒂,動作行雲流水,一副煙界老手的模樣。
“女孩子抽煙不好,戒了吧。”他往徐菀身邊站,她又聞到了那股味道,和煙味混在一起。
“我不抽煙。”
而且,關你什麽事。
其實徐菀也不知道,為什麽總喜歡把煙點燃夾在指尖看着它一點點消失殆盡,她在學校裏的午飯可以只吃饅頭,把剩的錢拿去買煙,不為別的,她用每一支煙來思考自己什麽時候會像它一樣燒盡。
雖然嘴上說着她不抽煙,但陳木予覺得眼見為實,沒信,手上是一瓶沒有喝過的礦泉水,他擰開遞給徐菀。
“謝謝。”
“怎麽不跟他們一起去看煙花?”
“你不也沒去。”
陳木予順着她的話調侃道“我沒去你就不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
又是一段時間的安靜,陳木予也找不到什麽話題。
煙花聲驟然響起,光影照亮了整個小巷,徐菀擡頭望,實在想不通為什麽有的人喜歡看短暫的事物。
但,挺漂亮的。
她喝了一口水,轉身離開。
徐菀心事很多,她覺得父母是短暫的,包括她自己的生命,也只應該是短暫的。
她話不多,陳木予也是,他擡腳跟上前,然後肩并肩走着。
另外兩個男生徐菀沒記住名字,回家的時候沒有看見他們。
“拉個群明天再一起出來玩呀?”祝星這次回來的目的就是到處玩,又遇上了說的上話的伴,別提多興沖沖了。
梁初銘建了個微信群,祝星把徐菀也拉了進去,群裏就四個人。
陳木予靠着車窗閉目養神,徐菀點開他的微信,名字是一個句號,頭像是落日,徐菀點進去看了眼,照片上還有一個人的背影,應該是他自己。
徐菀怕祝星看見她在偷看,所以整個人的身體大致是往陳木予那邊靠的,手機也內扣到祝星看不到的角度,但陳木予暗暗睜開眼,看的一清二楚。
車停在了村口。
出于紳士風度,梁初銘拉着陳木予一起,把她們倆送回了家。
奶奶在屋裏跟人打電話,徐菀聽着大致上是在聊麻将,叩響了房門,示意奶奶她已經到家了。
徐菀換了身睡衣,手機一直響個不停,是那個群裏的聊天消息,祝星和梁初銘聊的甚歡,她點開右上角設置了免打擾。
手機彈出了一個小窗口,是一條好友驗證消息。
徐菀想了很久備注,寫着陳穆宇又太生硬,改別的又好像不合适,所以備注是‘我好看嗎’,通過了好友驗證。
徐菀給他轉了兩塊錢。
我好看嗎:?
W:礦泉水的錢
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徐菀等了很久他都沒回,紅包也沒領。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趁着街上人少,她打算去看看招聘信息。
吃完奶奶做的早飯,臨出門,奶奶帶着老花鏡倚靠在木椅上,緊跟潮流的刷着短視頻“去哪呢?”
“去書店買幾本高考習題。”
奶奶沒有起疑心。
早起的蟲子被鳥吃,沒找到收暑假工的,都是要長期的。
蠻失落的,有點浪費時間,為了謊言不被戳破,她去書店買了幾本難度系數較大的習題,提着袋子去了老地方。
兩個字,安逸。
溫度被樹擋去了大半,涼風習習中又帶着幾分燥熱。
手機裏拍了幾張還沒開店的奶茶店招聘電話,徐菀盲選了一家。
挂斷電話後她的表情緩和了不少,老板看她是學生就收了,七天試用期。
地方離家也近,解決掉一個煩惱人真的可以輕松不少。
連回家的腳步都是輕盈的。
“奶奶,同學說一中的老師有開設免費補習,我明天就去那邊,不要錢又有認識的同學,你就不用因為這件事操心了。”
奶奶沒聽出不對勁,還有這好事她求之不得呢,“那要不要買點水果還是牛奶送老師?”
“等補習結束了再看看吧。”
祝星來蹭午飯了。
“今晚去看梁初銘他們打球啊?”她嗦着面,說的含糊不清。
明天之後應該沒什麽時間會花在陪祝星身上,她想都沒想就答應了“行。”
這次不是在老地方看打球,而是直觀坐在籃球杆下,沒什麽別的想法,就是挺害怕被砸到的。
陳木予沒來,其實她的私心,也想見見他。
祝星一個勁給梁初銘加油,他進一個球,祝星就跳起來歡呼一次。
直到散場也沒見陳木予。
心裏怪怪的。
徐菀本身就話少,回家路上耳邊依舊是祝星和梁初銘在交談。
“你那個帥朋友怎麽沒跟你一起?”
祝星問到點子上了,徐菀洗耳恭聽。
“他家有點事。”梁初銘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明明說好有來的,結果到時間了去找他又黑着臉說有事沒空。
祝星對陳木予沒什麽興趣,倒也沒再繼續追問。
徐菀好奇,他們為什麽總是有聊不完的話題,群裏也都是他倆在刷屏。
她趴在床頭,想着明天工作有必要好好表現,手有自己的想法,點進了陳木予的朋友圈。
真是個捉摸不透的人呢。
有三條朋友圈,全是晚霞的照片,沒有文案。
她在評論欄寫到‘喜歡看日落?’
過了幾分鐘,陳木予沒回,她認為自己有點蠢,又把評論删了。
徐菀覺得自己就是個事精,喜歡內耗自己。
第二天有事要做她就緊張的睡不着。
蹑手蹑腳出了門。
這個點上大街上已經沒什麽人了,汽車都是呼嘯而過的,徐菀邊走路邊拿出一根煙,來到老地方她緩緩坐下,煙霧氤氲着她的眼睛。
她記得當時離開的時候,球場裏已經沒有人了,但…
他一個人在球場裏揮灑着汗水,球落地的聲音在空氣中傳播,然後消散。
不知道他打了多久,看起來很累的樣子,發絲被汗水浸濕貼在額頭,徐菀的第一反應,他的汗應該是香香的,很少見他打球,怪養眼的。
她承認自己有點變态。
随着一聲‘砰’。他把球往框架上用力一砸發出巨響,他拿毛巾擦了擦臉,又挂在了脖子上。
一雙白皙的手突然闖進視線,“欠你的水。”
陳木予接過,一下就灌了半瓶,“女孩子少抽煙。”不知道是不是徐菀的錯覺,她忽然感受到了溫柔。
也許是他為人處世的禮貌吧,誰知道呢。
身上确實還有些煙味。
徐菀沒有正面回答,昨天已經解釋過了不是嗎。
“很有雅性,這麽晚還打球。”
“你呢?我怎麽記得初銘跟我說已經送你們回家了。”陳木予就地而坐,拍了拍地面,示意讓徐菀也坐下來。
“明天要上班所以睡不着出來走走。”徐菀穿着短褲,腿本來就細,可能是褲子的原因顯得更細更直了,陳木予多看了幾眼,在想她為什麽會這麽瘦。
“已經要十二點了。明天幾點上班?”
“八點的。”徐菀低着頭玩手指,陳木予就看着她的腦袋。
“那還不回家睡覺?”
“焦慮還沒緩解完。”
“跟我說說?”
“不想說。”
陳木予極少說花言巧語的,也極少跟女孩子聊天,空氣裏又彌漫着沉默。
“那我去買兩瓶酒給你消愁?”陳木予覺得,這句話沒什麽問題。
“我不會喝。”
長時間的安靜,兩人一直坐到了淩晨一點多。
“以後別這麽晚出來了,容易遇見壞男人。”陳木予有了困意,順手把徐菀像拔蘿蔔那樣扶起來。
“你不是壞人。”
“你要慶幸我不是。”陳木予把落在一旁的球扔進框裏,領着徐菀到街上。
“熬夜早起,明天上班會很累的。”陳木予不斷的找話題,徐菀總是淡淡的回應。
“沒關系。”
“快高三了家裏也讓你出去打工,很缺錢?”
徐菀搖了搖頭,“我奶奶不讓,錢也不缺,但我想我應該是缺錢的。”
被她奇怪的描述聽笑了。“上什麽班?”
“街口那家奶茶店,打雜的應該。”
陳木予送她回家的路上,兩人一問一答時而寂靜。
夜沒有靜悄悄,那輪圓月泛着紅光,這條路上沒有燈,憑着月亮的淺光,也能看清幾許,癞蛤蟆很勤快,這個點了也叫不停,吵醒了流浪的小狗,它不耐煩的做出回應。
“你家離這遠嗎?”
在徐菀的印象裏,跟她家好像是反方向。
“不遠。”
這下她安心了,緊接着就發生了讓陳木予瞳孔地震的一幕,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她從後門的窗戶爬了進去。
嗯,身手矯健。
這小姑娘看起來也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的樣子,進去了還跟他揮手輕聲說再見。
陳木予的嘴角挂着他自己都不曾發覺的弧度。
徐菀和平常在學校裏的那些女生不一樣。
在學校裏接近他的女生總是端着一副儀态,扮演着想讓他看到的那一面。
她很真實,即使藏着些看不透的小心思,但她不做作,像大人們嘴裏說的會抽煙的壞孩子,不過,更像好孩子一些。
徐菀不放心,又本着‘如果他沒有送自己回家可能早就到家了’的原則,躲在被窩裏給他發了幾條消息。
W:在你到家之前,我可以陪你聊聊天
我好看嗎:早點睡明天起不來了可別怪我
W:我可以再陪你十分鐘
我好看嗎:行
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她睡的很香。
鬧鐘響了幾次徐菀關幾次,最後想到上班,她一驚,猛的起身,頭一陣暈,緩了許久,心髒突突的跳。
早餐也來不及吃,她幾乎是狂奔到奶茶店,剛剛好,沒遲到。
老板見到她本人之後就領着她到店長面前,說是帶帶徐菀,然後就走了。
徐菀之前也打過臨時工只不過是洗碗和幫別人做流水線的工作,不用主動去交流。
他們一早要準備材料,煮珍珠煮奶凍煮布丁,小小的店面後廚還有五個人在忙碌,可能因為他們之前就認識,忙碌的同時也在聊着日常,年紀都不大,但徐菀插不上話。
她就站在後門口,進去好像太擁擠,站在門外又是風口,很冷,不過還能提神醒腦緩解困意。
她幾度鼓起勇氣詢問可以幫什麽忙,但是那些人也把徐菀當成尴尬源頭,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偶爾感受到她的存在,就對她笑笑說沒什麽事要她做。
想走,又不知道該不該走。
站到天黑,他們吃飯時間也是輪班去吃,徐菀一整天都沒吃,手機也沒看,直愣愣的看着大家忙碌。
走也不是,吃飯也不是,幫忙也不是。
最後鼓起勇氣,在大家都沒有注意到她這邊時,默默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