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原來
原來
夏日傍晚，氣溫悶的感受不到一絲風，按平日裏來說，這個季節的晚風最是怡人。
“怎麽連天氣都不能讓我好受點。”徐菀有目的性的走到一塊大石頭前類似于洩憤那般用力踢了一腳，有點痛。
随後無所謂的拍了拍灰就坐了下去。
徐菀常來，心情不好就來，刮風下雨的話，情緒不對勁還是要來，石頭的左右兩邊都有棵參天大樹，像兩把渾然天成的傘，順着月光撒下來的陰影暗暗的，她覺得既舒服又安心。
附近不算安靜，她托着腮，直視着正前方圍着綠網的小小露天籃球場地。
場內燈光敞亮着，裏面的幾個人給徐菀的感覺就是如陽光一樣，有活力。
就像兩株草，一株有着良好的光合作用肆意生長着，随心所欲。
一株只微微露出點苗頭，陰影遮蓋住它，人們覺得它不頑強，生長速度很慢，但它的根在漆黑的地底下紮的很實，所以它享受黑暗，但也向往上面的明亮。
顯然，徐菀是後者。
徐菀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她記不清是幾歲，因為一點點印象都沒有，家裏的牆上也沒有挂他們的照片，反倒是貼着徐菀從小到大得到的獎狀。
自打她有記憶起，都是跟着奶奶生活。
說實話老一輩的思想蠻頑固不化的，總之徐菀和奶奶合不來，她現在煩惱的，也正是老太太帶來的壓力。
這不，剛放暑假第一天，老太太就逼着她去找個補習機構，理由是馬上高三了，必須馬不停蹄。
細想來也沒錯，老人家想讓她考個好大學，可徐菀也有自己的顧慮。
她一向是學校裏的尖子生，對她來說補習真的沒必要，況且補習多費錢啊，她不想花這沒必要的錢，所以打算去找個暑假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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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硬是不肯，對着徐菀又哭又鬧又說是現在拒絕她的要求，以後就會拒絕給她養老，白眼狼這類難聽的詞頻繁冒出。
這也沒什麽，煩的是她次次都要故意放大聲量，吸引鄰居來圍觀，一整排都是民房，看熱鬧時也就熱鬧些，大家互相嘴碎幾句。
徐菀只覺得丢人，語塞的不知該說什麽，無奈的從後門溜走，留着老太太一人在正門口對着鄰居抱怨。
這件事實際上看，是徐菀青春期的叛逆，不過也确實是，她覺得對比起來錢更重要點，不是知識，學業也不會因為打工而荒廢。
耳朵聽見奶奶說的話，解釋過一遍了，對方聽不進去，那她就懶得再說明了，只會蹙着眉頭呆呆愣愣的站着，迎接煩人的謾罵。
即使她知道這是為了她好，可就是煩。
村裏之前拆遷過，奶奶的老房子正好排上了，得到了一筆不菲的費用，生活上都過的去，家裏的情況小康偏上。
但徐菀想靠自己。
思緒被拉回，她依舊是望着籃球場發呆，腦袋持續放空。
下意識摸了摸口袋。
好的，短袖上沒有口袋，所以她出門忘拿手機了。
徐菀長長嘆了口氣，目光對上籃球杆下坐着的那個人。
只是一瞬間的碰撞，但已經臉紅心跳了。
那個男人視線移開的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對視了。
徐菀認得他，不過不知道名字，跟打球的那夥人是朋友。
不得不承認，她暗戀他很久了，在她初中找到這塊風水寶地，又不經意看到他時，喜歡就在心裏埋下了種子。
他生的一副清冷模樣，可能是那雙眼，讓徐菀覺得漠然吧，她的語文成績一向好，可卻用不出幾個詞來形容他的耀眼。
應該沒幾個人覺得他不帥。
像同性相吸，徐菀覺得在某些方面上和他是一類人，具體是什麽，她也說不上來。
感覺至上。
直到這場球賽散場，徐菀的眼神暗淡了幾許。過了會兒，她起身就打算離開，被一個聲音挽住了腳步。
“我好看嗎？”
徐菀愣了愣，木納的回頭，正是剛剛目光所聚焦的那個人，他的聲音很低沉，在夜裏尤為動人，這四個字在徐菀腦海裏蕩了蕩，他不止好看，聲音也好聽。
徐菀把緊張收起，一臉疏離的鄙夷道“自戀狂？”
他被逗笑了，徐菀咽了咽口水，等他繼續說下去。
“我叫陳木予。”
目測有185cm，徐菀165cm站在他身邊都差了一大截。
有點…壓迫感。
“所以呢？”她的語調不冷不熱，有些防備。
“我好看嗎？”他又問，徐菀被噎的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總不能就因為剛剛的對視...
索性認可的點了點頭“還行。”
“嗯，我先走了。”陳木予滿意的按亮了手機，說實在話，他一個大男人都有點兒對這塊小地方感到恐懼，總覺得突然就會蹦出一個有毒生物對自己展開攻擊。
光影閃過她的臉，陳木予沒看清，所以又故意晃了一次。
她的頭發應該是及腰了，臉小小的，陳木予想到了清純無害，就算她透着那股子疏遠勁，還是能在她臉上捕捉到那種無辜又可人的感覺，屬于氧氣型的女生。
他以前不是沒有見過徐菀，只不過距離不算近也不算遠，沒這麽細看過。
徐菀被他整的有些莫名其妙，所以接着他的話說“好的，再見。”
沒有一絲溫度，她早在這短短幾秒內對眼前的人砌起圍牆，就算是她暗戀的，那也是個陌生人。
陳木予走了幾步，徐菀還是站在原地不動，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然後他可能察覺到了什麽，于是停下，回頭。
黑暗中，他是明晃晃的。
“已經九點了，送你回家？”
“啊？”徐菀看似波瀾不驚，但心裏的浪花洶湧澎湃，雙手背在身後，手指扭在一起。
由于是第一次‘見面’，徐菀委婉拒絕了。
他可能也覺得有些唐突了，“女孩子總是一個人呆到這麽晚，不安全。”
總是？徐菀咬文嚼字。
後來徐菀再次拒絕了他的護送請求，臨走前她鬼使神差的脫口而出，“那我要告訴你我叫什麽嗎？”
他只是低聲笑，說下次見。
徐菀到家，奶奶屋裏的燈還亮着，聽到屋外有動靜，開門瞧了眼徐菀，确認她到家了，一言不發又合上門，也關上了燈。
她洗了個澡，貌似把不開心給洗掉了，又開始後悔下午對奶奶的不耐煩，不過她暫時不會低下頭去道歉，因為害羞吧。
“陳穆宇。”徐菀輕聲喊出他的名字，房間裏靜的好像有回聲。
是哪個穆，哪個宇？他好像沒說，那下次見面再說。
徐菀睡不着，她突然想起陳木予走到她身邊時，是有風把他的味道也一起捎來的，有點薄荷的氣味，很好聞。
是什麽味道呢？徐菀在網上搜了一堆沐浴露牌子的文字香調，但感覺上都不太對。
她開始胡思亂想了。
為什麽陳木予會說總是？為什麽他會過來找自己搭話？為什麽會說下次見？
她承認自己對陳木予，就如同一個活體的《十萬個為什麽》。
徐菀心想，自己和偷窺狂沒什麽兩樣，被偷窺的人發現她了，她手無足措。
至少她也幻想過第一次見面會是什麽樣的，但沒想到會是這樣的。
雖然她也想過永遠都不會面對面。
總的來說，今夜懷着悸動入睡。
次日天朦朦亮，奶奶在廚房搗鼓着早餐，動靜不小。
徐菀睜着眼往窗外望了會，眼睛适應好亮度，也沒了睡意。
她擡手往枕頭旁邊摸了摸，輕車熟路打開鎖屏，亮光又使她眯起眼睛。
點開微信，祝星發了99+的消息，從頭看到尾，大致意思是她今天從外省回來，九點左右就能到，讓徐菀準備好跟她一起去附近一日游，再然後就是各式各樣的激動小表情。
消息截止于昨夜淩晨一點半，徐菀早睡了。
她回了個ok的手勢。
祝星算是徐菀唯一可以交心的朋友，她們從小一起長大，家又在隔壁，自然而然就玩在一塊了。
祝星的性格大大咧咧又不拘小節，她常常說徐菀為什麽總是冷冷淡淡的，不愛說話，她上高中之後就去了別省，除了放長假才回來，以至于徐菀的日常，除了抱着書學習，就是放學去令她有安全感的老地方，偶爾和祝星聊聊天，但她家裏以‘手機危害學業’的借口，她們聊天也是極少的。
放下手機揉了揉眼，又迷迷糊糊睡着了，被奶奶的敲門聲吵醒。
“菀菀，起來吃飯了，我跟朋友去市裏買點東西，應該要晚飯時間回來，你自己湊合着吃。我聽說學校裏的老師有在外面開補習班，到時候幫你問問看，據說去的人還不少呢。”
聽到前面幾句，徐菀還想着她們之間的隔閡已經沒了，後面幾句，她又開始暗暗賭氣了。
也沒回應，直到腳步聲漸遠，她坐起來伸了個懶腰，慢條斯理的換好衣服，搬了個小凳子坐在門口等祝星。
很不準時，已經九點半了，她問祝星到哪了，也遲遲沒回。
與其浪費時間不如去做點有意義的事情，比如找工作。
門剛剛被徐菀鎖好，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徐菀菀！大小姐駕到還不快來面聖！”祝星托着行李箱跑，滑輪在不平整的地板上發出了不悅耳的沉悶聲。
“我正打算走。”徐菀靠在門上，來的早不如來的巧，偏偏在這時候回來，肯定又要和她一起了。
“去哪？你等等我把行李先放家裏一下。”祝星在包裏摸了摸，不熟練的插上鑰匙。
“你爸媽沒回來？”
門開了，一股風塵已久的味撲面而來。
“沒呢，他們要工作，應該過幾天回來，也有可能沒回來，希望他們別來，讓我野個夠。”祝星把行李箱往家裏一丢，什麽也沒收拾又關上了門，快步走到徐菀身邊挽住她的手，“走，去哪？”
好久沒見，祝星的頭發又又又短了，“防早戀頭被你玩的很明白。”
祝星沒所謂的甩了甩頭，“高三結束我就接頭發染頭發，一個星期換一個發色，氣死我媽！”
徐菀的眉眼染上了一層笑意。
在知道徐菀要去找工作後，祝星一百個不願意，借口接踵而至，最後還是随了她，徐菀被帶到了祝星手機導航上附近新開發的小吃一條街。
“也只有我們兩個會在大白天來夜市，你說是吧？”
徐菀有印象，在朋友圈刷到過這個地方，不過都是夜晚才有網上所說的那片光景，整條街上沒有一個人，瞥見入口的海報，營業時間是18:30-2:00。
“那這附近還有什麽地方能玩啊？”
“你是第一天知道我沒事不出遠門？”
“……有道理。”
十一點多的太陽已經有灼燒的感覺了，徐菀找了個陰影處，由着祝星在網上尋找下一個出發地。
“有個古城，打車過去要半小時，我叫車了啊。”
徐菀默認，反正陪到底就是了。
古城裏也沒有很多人，不過徐菀蹭了波免費的導游。
“這裏的所有居民都去別的地方就業發展了，這邊的房子又古色古香，有念舊的情懷在，就引來了很多小攤小販，來旅游的人也慢慢多了。”
很好，對徐菀來說沒有任何吸引力。
“要不找個有店面的地方吃飯吧？我要熱死加餓死了。”祝星拉着徐菀就近走到了一家沙縣小吃店。
徐菀的注意力在菜單上，還沒注意到坐在她左手邊的四人桌。
“拌面和清湯。”
祝星也要了一樣的，坐在了四人桌的對面那一桌。
徐菀放下手機擡起頭…
陳木予不知道是聽了同桌人的笑話揚起嘴角，還是因為看見徐菀。
也不知怎的，她又呆坐在原地看着他，臉上沒什麽表情，陳木予伸手托着腮，饒有興趣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她，唇瓣一張一合，從口型上來看，是
‘我好看嗎’。
徐菀尴尬了一秒，面無表情又略顯慌亂的別過頭。
上菜速度很快，她埋頭苦吃，祝星好像有說了什麽，她也都沒耳朵聽，心裏亂亂的。
“徐菀菀你的臉都要埋到碗裏了，有那麽好吃嗎？”
祝星用筷子攪了攪拌面，見她還是沒回應，伸腳踢了踢徐菀的鞋，打趣道“你不會因為隔壁桌有帥哥害羞的連吃飯都擡不起頭了吧？”
很好，臉肉眼可見的紅。
店裏就他們兩桌，祝星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大家都能聽到。
陳木予那桌的人紛紛回頭看向她們。
徐菀惡狠狠的瞪了祝星一眼，但是在外人看來，她紅着臉瞪大眼睛，多了幾分可愛成分。
她今天梳起了高馬尾，整個人看着清爽不少，還有着若有若無的朝氣。
坐在陳木予隔壁的那個男生徐菀也有印象，打球那行人裏有他，他起哄的喊了一聲“不會是因為我太帥了吧？”
惹得其餘二人大笑，“木予還沒說話呢你就蹬鼻子上臉？”
大家也只當個玩笑，店外沒幾個行人，店裏又有空調，幾個人都沒打算走，于是祝星和他們打成了一片。
一番介紹了之後徐菀知道了坐在陳木予身邊的那個男人叫梁初銘，陳木予跟他的交流最多，他也說自己是陳木予最最最好的兄弟。
輪到徐菀了，她閉口不答，祝星坦然幫她回答，“她可能真的很害羞，她叫徐菀，菀菀類卿的菀。”
徐菀微微點了下頭，捧着手機不知道該幹點什麽，随便點到幾個軟件裏又退出，這個動作持續了不知道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