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別怕,我保護你
別怕,我保護你
旖旎的氛圍在不大的虛拟教室裏蔓延,顧遠洲揪着裴司臣的衣角,聽着他過分迅速的心跳,遲疑道:“臣臣,你們這邊都得抱着才能上課嗎?”
搭在顧遠洲腰上的手突然發燙,裴司臣扶着顧遠洲的腰讓他站穩,然後彎腰把掉在地上的教鞭拾起,面色冷峻異常,唯獨留給顧遠洲一個慌張的背影。
“抱歉,應該是咱們現實距離太近了,所以才造成了你走了一步就嗯,撞我懷裏的情況。”
“沒關系,裴老師,你上課兇嗎,會不會罵我呀。”
裴司臣順着顧遠洲的視線落在細長黢黑的教鞭上,他默默把它放在黑板的卡槽裏,揉了揉眉心心想,他這是出的什麽馊主意。
“不會,你扭回頭,從桌子底下把假人拿到講堂上來。”
咚。
假人模特往桌子上一放就帶起一層的薄灰,明明是沒有實質的粉筆灰,顧遠洲卻還是有一種被嗆到的錯覺。
“好了臣臣。”
“嗯,這是一個典型的omega模特,他的腺體在後頸凸起的位置。一般來說omega分化的比alpha要晚些,通常在十七八歲,當然也有極個別特殊情況會在成年很久之後突然分化,這種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alpha信息素的幹擾産生的二次分化,很罕見的情況。”
顧遠洲聽得很認真,雖然他不懂裴司臣為什麽要給他講這個,但是并不妨礙他對知識的渴求。
溫熱的手指輕輕按上凸起的腺體,砰,手底的假人突然動了一下,他的指尖也順勢換了一個位置。
顧遠洲捂着砰砰直跳的心髒,小幅度地咽口水,假人突然運動,差點把他的心髒病都吓出來。
“臣臣,它,它怎麽會動啊。”
“顧遠洲,omega的腺體是不能讓別人随随便便碰的,知道嗎?腺體是非常私密的部位,很敏感。”
裴司臣極少用如此嚴肅的語氣跟顧遠洲說話,眼神裏的認真比他見識過的每一次叮囑都強烈的多。
顧遠洲思緒不自覺就飄回到他央求裴司臣給他貼腺體貼的那天,好像氣氛是有點怪怪的。
顧遠洲輕咳了一聲,盯着好像腿軟短了一截的假人,他後知後覺臉有點發紅。就,似乎突然知道敏感是什麽意思了。
“我,我知道了。”
手腕上的腺體貼灼熱的厲害,這燙手山芋還被他珍視地貼在自己身上,萬一裴司臣覺得他耍流氓怎麽辦。
“臣臣,alpha的腺體也是一樣嘛,像omega這樣的敏感,不能碰。”
裴司臣霎時間覺得後頸一熱,若無其事地避開顧遠洲打量的視線,随口道:“還好,omega可以通過腺體臨時标記,alpha不一樣,敏感程度也是不一樣的。好了,好了,下一項吧。”
裴司臣嘴上說着下一項,可下一項遲遲不來。他開不了口,臨時标記,完全标記這種私密到不能與外人言說的東西,讓他怎麽開口呢,完全張不開嘴啊。
頭一次,裴司臣痛恨自己生理衛生知識學的太好,教科書上一字一句都記得清楚。
安靜的氛圍持續了兩分鐘,還是顧遠洲耐不住性子詢問:“臣臣,那些知識很難嗎?”
“嗯,反正你記得不要被alpha的信息素幹擾壓制就行,雖說關于保護omega的法律已經相當完善,但是難免不會碰上幾個人渣。出門噴好阻隔劑,帶好防A噴霧,如果遇到危險随時給我打電話,我十分鐘之內趕到你身邊。”
“嘿嘿,我不用知道這些,你去哪我去哪,有你保護我就行。不過,我好像對信息素很敏感,經常能聞到一些臭味,連帶着腦袋暈乎乎的不說,還想吐。”
裴司臣面色頓時緊張,詫異道:“不應該吧,雖然有的人信息素可能是螺蛳粉,臭豆腐那些,但是不會刺激到神經吧。”
“不清楚啊,我好像很讨厭別人的信息素。”顧遠洲瞥了一眼擔憂的裴司臣,補充道:“臣臣,你別擔心啊,我就喜歡你的信息素,又甜又香。”
靠,這小O,怎麽又趁機表白他的信息素啊。
裴司臣唇角的笑意壓抑不住,悄悄揚了一下,淡定道:“謝謝。”
“對了,臣臣,你說的分化是什麽意思,這個不懂。而且,我現在聞不到你的信息素了。”
顧遠洲的手指偷偷摩挲着手腕上的腺體貼,小尖牙磨着嘴唇,總不能說學習怎麽分化是假,饞信息素是真吧。
“我,我現在還是沒有分化的狀态,沒有信息素。”
裴司臣不可避免地回憶起他分化時的場景,他低頭盯着顧遠洲毫無防備的神情,心底突然迸發出些惡劣因子來。
要是顧遠洲看見他分化的場景,清楚的感知到當時的危險,他還會喜歡自己的信息素嘛。裴司臣突然有些期待從顧遠洲臉上看見驚詫的表情,那些人說的對,沒有人會喜歡一個攻擊性強大到可怖,渾身散發着血腥氣的……怪物。
裴司臣臉上的表情越發高深莫測,他低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麽,四周的桌椅板凳迅速消失又聚攏,那一批看不清楚臉是人又重新出現,一時間班級又吵鬧起來。
顧遠洲眨眼之間就變了位置,從講臺上變成了那堆背景板其中的一個。裴司臣趴在他前面的桌子上,手臂死死扣着腦袋,一陣一陣的疼痛似乎要把他帶走。
就在顧遠洲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裴司臣周身的信息素爆漲,濃郁的血腥氣瞬間席卷全班,耳朵裏是突然炸開的嗡鳴,緊接着幾個距離裴司臣很近的alpha都被壓制的動彈不得,額頭冒出冷汗,身子發抖發軟。班裏為數不多的omega不是暈倒就得被刺激的狂吐不止,一個個都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顧遠洲呆住了,他攥緊了拳頭,默默的想,這就是alpha分化嘛。
緊閉的門驟然被破開,一群穿着白大褂的校醫蜂擁而至,他們噴好了信息素阻隔劑,手裏拿着特效抑制劑試圖靠近裴司臣,但是都迫于過于強大的壓力沒辦法向前一步。
裴司臣壓抑着暴怒,緩緩起身,周遭的桌椅翻倒一片,整個樓層的學生都被盡快轉移,校醫壓不住裴司臣,只能盡快把他周圍的人清走。
等教室的學生離開,校醫這才釋放出信息素與裴司臣抗衡,十七歲的少年終究不是幾個成年alpha的對手,很快裴司臣就喘着粗氣半跪在地上。
幾個校醫粗暴地要去扯裴司臣的衣領,一直在後面不知所措的顧遠洲猛地上前用力把幾個人推開,而後死死把裴司臣護在身後。
“臣臣,別怕,我保護你。”
清亮的嗓音在嘈雜的環境裏顯得格外清晰,單薄的後背堅定不移地展露在裴司臣面前,明明還是個會被突發情況吓到的小可憐,卻盡力用自己的能力保護他。
裴司臣喉嚨堵的說不出話來,眼眶有一瞬間的酸澀,心底最深處,無人觸及的那個角落驟然一軟。
腰肢被緊緊箍住,顧遠洲耳後是裴司臣略粗重的喘.息,噴灑而出的熱氣打在他過分敏感的耳垂上,顧遠洲晃神的瞬間,教室的場景又發生了變化。
漆黑一片的狹小空間,擁抱着的兩人呼吸糾纏,不分彼此。
顧遠洲掰開裴司臣愈發收緊的手,艱難地扭過身子,而後在黑暗裏捧起裴司臣的臉,跟他額頭相抵。
“臣臣,你到底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爆漲的信息素慢慢收攏,裴司臣聞着淡淡的酒香,緊張又頹然的神色緩和下來。
他想過無數種可能,甚至預料掉了顧遠洲眼底的害怕,厭惡,動作慌張,本能的逃避。可是,唯獨沒有顧遠洲不管不顧護住他的這一種。
十七歲的時候,所謂的父親,一向欣賞把他當成驕傲的班主任,他自以為關系還行的朋友同學,見到他那時的模樣不是退縮就是吓傻了,任由他被注.射了強效抑制劑,粗暴地丢進了像現在這樣的小黑屋裏。
二十七歲,等真的面對那樣的場景,有人願意保護他了,用極微小的能力,緊緊護着他。
鼻尖還萦繞着淡淡的酒香,裴司臣呼吸之間肺部的疼痛似乎都被這過分好聞的酒香沖淡了。
垂在身側的手緊攥着,裴司臣的臉還被顧遠洲捧着,他嘴唇微動,低聲道:“沒事。”
甘甜的血腥氣染上了一絲苦澀,顧遠洲嗅着有點難受,身子又往前挪動了一下。手指松開抱着裴司臣的臉,向下搭在他的肩膀上按了按緩緩靠在上面,小黑屋沒有一絲光亮,氧氣稀薄,明知道是假的,顧遠洲還是忍不住呼吸都放輕了。
顧遠洲毛茸茸的腦袋小心地在裴司臣心口蹭了一下,輕的比風蕩起的鵝毛都柔和。
他什麽話都不說,只是靜靜陪着還沒有從回憶裏抽身的裴司臣。
顧遠洲突然就覺得,其實裴司臣也并沒有他看到的那樣堅強,他還困在分化那天下午的小黑屋裏,潛意識想起來都是疼得,畢竟連信息素都跟着變了味道。
“裴老師,你的課講的很不錯,我很喜歡。”
顧遠洲有刻在骨子裏的溫柔,沒有戳穿狼狽不堪,低到塵埃裏的他。
裴司臣蜷縮的手指伸展揉了揉顧遠洲的腦袋,他像是瘋了,把最難堪的一面血淋淋,赤.裸.裸展示在顧遠洲面前。
信任是玄之又玄的存在,他信任這個相處的時間很短,卻總是帶給他驚喜的omega。
“顧遠洲,謝謝。”
謝謝你把十七歲的我從小黑屋裏拉出來,也謝謝你面對滿身泥濘的我,還盡力保護。
眨眼之間,周身的場景一換,兩人還在虛拟現實的房間裏。
裴司臣幫忙把顧遠洲的手環摘下,沉默地跟他一起出門。
此時月亮已經爬上了高高的夜空,收攏的黑傘被裴司臣攥的很緊,在川流不息,車水馬龍的大街上,他的聲音像是虛無缥缈的低吟。
“顧遠洲,你是不是吓壞了。”
控制不住,無差別攻擊,信息素又那麽難聞。
“我擔心壞了,沒有吓到,擔心幫不到你怎麽辦。”
沖上去的時候顧遠洲什麽都沒有想,他甚至忘了那只是一個虛拟的場景,只是單純的覺得裴司臣有危險,必須要幫忙,僅此而已。
心弦又被手指輕輕彈撥了一下,心尖兒癢的厲害,裴司臣抿着唇似乎是笑了一聲,很輕,還沒來得及被顧遠洲捕捉到就消散在了風裏。
“唔,顧遠洲,回家吧。”
街邊的路燈閃着白光,把并行的兩人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入夜。
本該睡着的顧遠洲抱着薄薄的毯子敲開了裴司臣的門。
他光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嘴角委屈的彎了一下,撒嬌道:“臣臣,還可以一起睡嘛,我睡不着。”
裴司臣抵在門框上的手臂微微用力,低垂着眸子跟可憐兮兮的顧遠洲對視。
這人,口是心非,還說不害怕。
不過……怕他為什麽還要來找他一起睡。
裴司臣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他啞着聲音無奈道:“進來吧。”
若有似無的信息素果然勾人,顧遠洲躺在偏硬的大床上,喟嘆一聲。
裴司臣在小黑屋裏看起來太脆弱了,像是被折斷了羽翼。顧遠洲躺在床上,閉上眼睛,翻來覆去都是裴司臣近乎崩潰的眼神,他默念裴司臣名字,沒想到越發睡不着了。
顧遠洲側起身子,面對着裴司臣,手指不安分地往裴司臣那邊挪了挪。他一邊注意裴司臣是否有動靜,一邊悄悄把指尖搭在裴司臣的手腕上。
灼熱的體溫跟着真絲睡衣傳遞過來,顧遠洲自以為這樣就能讓裴司臣覺得他不是一個人,給傳遞給他飽滿向上的力量。
殊不知,裴司臣心底的愧疚更甚,總覺得是自己把顧遠洲吓到了,還要拉着他的手腕才能入睡。
裴司臣手腕一翻,穩穩當當把顧遠洲的指尖攥緊手心裏,黑夜裏,他的聲音顯得格外有磁性。
“顧遠洲,不用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我拉着你,睡吧。”
顧遠洲:???
什麽情況,這個世界怎麽了!
不過,拉着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好哦,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