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只吸血鬼跑了
那只吸血鬼跑了
軟糯的音色在過分冷硬的雨聲裏顯得格外動聽,裴司臣扣在門框上的手指都忍不住蜷縮了一下。
這人,太乖了。
裴司臣冷戾的面龐忽地一暖,他甚至沒有太聽清楚這人說些什麽,吸血鬼,這小孩是不是被雨澆傻了。
見裴司臣久久不語,顧遠洲眨巴了一下酸澀的眼眶,帶着濃濃的濕意又往前挪動了一步。
低着頭近乎貪婪癡纏地嗅了嗅空氣裏的味道,壯着膽子要往裴司臣身上靠。
裴司臣下意識一躲,顧遠洲順勢倒在地上,他擡起濕漉漉的眼睛,羞赧地賣萌,軟乎乎道:“我很好養的,幾乎不吃什麽東西,而且我洗衣做飯什麽都會,下雨知道往家跑,大太陽太曬知道不出門。”
顧遠洲還在叭叭個不停,卻沒發現裴司臣的思緒早就飄遠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這人,下意識聞了一下,還是一樣的味道。
被冰塊包裹的酒香在空氣裏彌漫,不是裴司臣接觸過的任何一種酒,倒像是摻雜着果香的清酒,又有一股兒蓮花的幽香。
裴司臣呆住了,這是他第一次聞到信息素的味道,分化成alpha之後就确診了信息素識別障礙,不可逆的那種,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聞到味道了,現在居然聞到了,沒想到……老天爺居然如此眷顧他。
顧遠洲還在面懇切地推銷着自己,琴棋書畫,刀槍劍戟,上房揭瓦,反正都是樣樣精通,絕對是持家小能手。裴司臣低垂的眸子認真地望向單手撐在地上的人,心想,吃的肯定是不多,那麽瘦,纖細的手腕他似乎稍稍用力就能掰斷了。
愣怔一下,裴司臣到底還是從顧遠洲的話裏聽出來了弦外之音,這些話翻譯翻譯不就是求包.養!
一個對自己物種認知不太清晰的omega求飼養,嘶,裴司臣牙疼,他又不是流氓,怎麽能幹這種事。
他冷着臉輕聲拒絕:“不好意思。”
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完,地上那人纖長的手指就伸了過來,指尖停留在他純白的衣角輕輕晃了一下,像一只無家可歸的小貓咪,露出又白又軟的小肚皮,看起來就挺好欺負的。
“你讓我摔倒了可以負責嗎?”
裴司臣有一瞬間失語,他好像被碰瓷了。
那人勾着他的指尖在他濕答答的頭發上擦了一下,下一秒他就聽那人說:“你摸我小腦袋了,要負責。”
天地良心,他,他就是被碰瓷了吧。
偏偏那勾人的味道還攀附在衣服上,順着鼻尖刺激着腦子緊繃的那根弦。
omega的數量極其稀少,國家對omega的保護程度遠超想象,明文規定不允許私自藏匿,而這條規定防的就是那些豪門世家的富二代。
啧。
裴司臣揉了揉發緊的太陽穴,他向來是法令的嚴格遵守者,可到了這個時候,被軟乎乎的omega拉着,他差點繃不住冰山臉,垂眸看向可憐兮兮的omega,第一次違反規定,溫柔又克制地說了一句:“願意。”
小O太乖了,要溫柔一點。
裴司臣伸出手掌,把地上還在發愣的人拉起來,柔聲道:“請進。”
溫熱的手掌似乎都殘留着清甜的血腥味,顧遠洲只是偷偷嗅着就覺得飽了一大半,他用亮晶晶的眼神看向牽着他手的男人,移動的血包,好喜歡。
嘀嗒嘀嗒。
黑袍上的水珠盡數滴在昂貴的地板上,裴司臣這才看清楚顧遠洲的打扮,黑袍籠罩全身,拘謹又局促地站着,很像是離家出走的乖寶寶。
“你叫什麽名字,我先帶你換身衣服吧。”
“顧遠洲,主人,你呢。”
裴司臣的喉頭驟然發緊,指尖被燙到一般松開顧遠洲的手指,冷峻的臉頰染上一絲緋紅,偏偏堂而皇之說出主人兩個字的顧遠洲神情自若,圓溜溜的眼睛裏盡是純潔,比高山上的皚皚白雪還要純淨剔透。
一瞬間,倒顯得裴司臣的心髒的很。
“你喊我裴司臣就好,不用,不用喊主人。”
主人兩個字裴司臣說得含糊,說完就面無表情領着顧遠洲去了客卧的浴室。他把全新的洗漱用品擺出來,離開之前還貼心地問道:“會用嗎?”
“會。”
顧遠洲好歹也是新時代的吸血鬼,他的古堡也是富麗堂皇應有盡有,雖然離家族的古堡遠些,但是勝在輕松自在,要不然老是會被唠叨作為親王不夠霸氣外露,不能震懾手底下的小吸血鬼。
沐浴露是牛奶味的,顧遠洲似乎只要一低頭就能聞到淡淡的香味,洗完澡他對着空蕩蕩的衣架犯起了難。
随手把小一截的浴袍穿好,小心地打開房門露出一個小腦袋,中氣十足喊道:“主人,你在嗎?”
裴司臣捏着他之前的舊衣服停在門口,悶聲悶氣嗯了一聲,“衣服給你放沙發上了。”
“好的,謝謝主人!。”
又是莫名喑啞的輕哼,裴司臣揉了揉鼻子,伸手在面前揮了揮,試圖把滿屋子的酒香散去一些,這小0都不貼腺體貼的嘛,看起來基本的生理衛生知識就很匮乏啊。
盡管裴司臣放下的衣服已經是幾年前他穿不下的,可被顧遠洲穿在身上還是大了兩碼。襯衣領子大開,微微下腰就要露出精致的鎖骨,褲腰很大,他凹陷的腰窩幾乎都領不住褲子,貼身的西褲硬是被他穿出寬松感。
顧遠洲手指捏着褲腰,光着腳踩在冷冰冰的地板上,熱水炙烤下發紅的腳掌被冰冷的地板刺激着更加嫣紅,他每走一步就要往上提一下褲子。
顧遠洲艱難的從次卧出來,一臉無奈地盯着裴司臣,指了指自己的褲腰,軟聲道:“主人,有褲腰帶嗎?太大了。”
太、太大了。
媽的。
裴司臣握拳抵唇咳了一聲,一定是淡淡的果酒香把他迷惑了,腦子裏都開始不正常,想東想西了。
視覺沖擊,聽覺沖擊在同一時間上頭,裴司臣從顧遠洲一截白嫩的細腰上移開視線,木着臉扭頭回主卧拿了一條皮帶。
“給,叫我裴司臣就好。”
皮帶上還有淡淡的血腥氣,饒是顧遠洲再餓也不能是出現幻覺了吧。
在裴司臣詫異的目光下,顧遠洲握着皮帶輕輕聞了聞,而後驚喜道:“好香啊!”
亮晶晶的眸子差點就把裴司臣的眼睛亮瞎了,熱意順着耳根往上蔓延,冷酷的臉上出現一絲裂紋,他緊緊抿着唇,有種被顧遠洲的目光燙到的錯覺。
怎麽會有人覺得他的皮帶是香的,還是他昨天剛剛用過的皮帶。
顧遠洲兩只手松開去整理皮帶,褲子受到地心引力的吸引往下滑了一截,裴司臣腦子一抽直接替他提好了。
對上顧遠洲驚喜的視線,裴司臣像是一只手按在了烙鐵上,騎虎難下,只能擺出更加冰冷的表情來掩飾內心的慌亂。
這種程度的親密接觸,在外面要是有omega告他性.騷擾,他妥妥的住進去踩縫紉機了。
“顧遠洲,你好了嗎?”
裴司臣揚的頭都酸了,那人不僅動靜越來越小,還越來越亂了。
“qwq,不好,還是少一個扣。”
裴司臣松開手後退了兩步,低頭看了眼顧遠洲的腰,他默默比劃了一下,太細了,他兩只手就能掐住。
“你先将就着用吧,我明天讓管家去給你買,你想要什麽提前告訴我。”
“好哦。”
咕嚕咕嚕。
顧遠洲豎起耳朵,欲蓋彌彰地捂住咕咕叫的肚子,飛快道:“你什麽都沒有聽到。”
“你是不是餓了?”
異口同聲,截然不同的話。
顧遠洲尴尬地笑了笑,看着裴司臣關心的目光,他突然有些委屈,撇了撇嘴:“主,那個臣臣,我好久沒吃東西了。”
濕漉漉的眼睛,搭配上委委屈屈的動作,裴司臣驟然手足無措起來。
他手腕擡起來又放下,好半晌還是猶猶豫豫揉了一把顧遠洲的小腦袋。
蓬松的頭帶着熟悉的木質香,是他慣用的洗發水的味道。
“想吃什麽?”
裴司臣晚上在酒局上已經吃過了,alpha的領地意識都很強,不喜歡家裏有外人,裴司臣更是如此。家裏除了管家,就只有兩個負責衛生情況的男性beta,因為做飯這種小事都是他親自來的。
“都……可以。”
顧遠洲盯着裴司臣看了好幾眼,實在沒好意思說出口想吃他。
這還是第一天見面,他不能太猴急,會把人吓到的,他聞聞味兒飽腹感就挺強烈的。
裴司臣看了眼冰箱裏還有中午吃剩的米飯,幹脆圖省事就做了個蛋炒飯。
顧遠洲透過廚房的玻璃看着忙碌的裴司臣,他颠勺的動作流利又自然,真真是秀色可餐,呸,是,是賞心悅目。
血腥氣混雜着蛋炒飯的清香,顧遠洲望着黃燦燦的一片不自覺就流下來口水。
“顧遠洲,過來吃飯。”
“來了。”
顧遠洲試探着吃了一口,有些像血拌飯,濃郁的血腥味吃的他是熱淚盈眶。一邊吃,顧遠洲一邊想,這飯是怎麽回事,居然還會有這麽濃的血腥氣。
裴司臣注意顧遠洲到邊吃邊哭的模樣,對自己的廚藝驟然不自信起來,疑惑道:“不好吃嗎?”
“嗚嗚嗚,太好吃了!臣臣,你真好。”
臣臣,雖然裴司臣很不想承認,但是這個稱呼确确實實是喊他的,一時間他居然分不清楚到底是臣臣更好,還是那個讓他羞恥到爆炸主人更好。
滿滿一大碗米飯被顧遠洲吃了精光,他倚靠在沙發上,揉着肚子,眼睛半眯着感慨:“唉,多少年沒有這樣好好吃過一頓飯了。”
裴司臣偏頭看了眼舒服的直勾唇的顧遠洲,又想起來他渾身上下的打扮,腦子裏突然出現一些顧遠洲可憐兮兮要飯的場面,唉,怪可憐的。
明明是一個國寶級別的omega,還要淪落到上門求那包什麽養的地步。
想到這,裴司臣的聲音更柔和了些,“晚上你就在洗澡的那間卧室住下,想吃什麽明天我給你做。”
“好,謝謝!”
顧遠洲太感動了,移動血包又溫柔又好看,還有一手的好廚藝,哎呀,住一起真不虧啊。
客卧收拾的也很幹淨,顧遠洲關好門并沒有聞到什麽可疑的味道,屋裏昏黃的燈一關,他盤腿坐在床上無聊地要死。
他向來是白天睡覺,晚上熬夜的,躺在床上身上跟長了痱子一樣怎麽都不舒服。顧遠洲堅持了幾分鐘還是沒堅持住,悄悄起身順着氣味來到了裴司臣的卧室門前。
顧遠洲站在門外,剛要擡手敲門就聽見屋裏傳來的嘩啦啦的水聲。無奈,顧遠洲只能耷拉着腦袋又回屋去了。
浴室裏的水聲漸漸停息,裴司臣照例給自己換強效腺體貼,手指摸在腺體上卻什麽都沒有發現。
他的腺體貼不知道什麽時候就丢了。
作為頂級alpha,裴司臣的信息素霸道極了,稍微釋放一點就讓敏感脆弱的omega受不了,因此他常年都貼着強效腺體貼,能夠有效隔絕百分之九十九的氣味。
他自己聞不到信息素的味道,開車的司機一貫又是beta自然也不能提醒了。
裴司臣後知後覺,他居然在一個omega面前釋放了一整晚的信息素,而那個O看起來還好好的,并沒有被他的信息素影響到。他罕見的迷茫了,甚至懷疑顧遠洲到底是不是omega,可是他身上的信息素又确确實實屬于O的。
身上的水珠一寸一寸擦幹淨,裴司臣穿好浴袍從屋裏出來,空氣裏似乎還殘留着淡淡的酒香。
顧遠洲……剛剛來過。
裴司臣躺在冰冷的床鋪上,聽着雨水從屋檐滴落的聲音久久無眠。
翌日清晨。
裴司臣做好早餐去叫顧遠洲起床,他卧室的簾子死死拉着,床鋪卻整整齊齊,四處都沒有顧遠洲的影子。
“顧遠洲,你在嗎?”
卧室除了裴司臣的回音再無其他的動靜,他捏緊了門把手,冷冷地想,那只求飼養的‘吸血鬼’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