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舍
不舍
這時,原本的不安、惶恐瞬間消失。之前的擔憂與害怕凝結成一股子強烈的情緒,凝于劍柄,揮于劍尖。
“不可戀戰,撤!”擋開身側一劍,千辰睿吩咐,聲音明顯輕快不少。
譚怡看千辰睿一眼,後對管家道:“帶你主子先走!”說完,她借用巧力打掉兩名黑影手中的劍,腳尖輕點,劍已落入她手中。
手腕輕翻,長劍飛出,被劍氣震開的黑影只能步步後退。
管家向她一點頭,去扶千辰睿,卻被對方閃身避開,千辰睿聲音堅決又凜冽:“一起走!”。
譚怡橫他一眼:“你想死,可別拖累保護你的這些兄弟……”末了,轉頭對管家道:“我可沒興趣說第二次!”
管家被這突然而出的淩厲聲震懾,心中一顫,擡眼去看說話之人。
只見對方鳳眸灼黑,散射出冷冷寒芒,渾身散發逼人氣勢,和那嬌小身材極其不符。
但這一切,卻又那樣真實。
尤其他說的最後一句,竟然讓他不敢有半點反駁。
這種感覺,他只在自家主人身上見過。
而眼前這人,威懾人心之力竟與他主子不逞多讓……
他迅疾繞到千辰睿身側,在其背上輕輕一點,騰空而起。
與此同時,四周屋檐簌簌落下數名黑衣人,将所有人圍了起來。
兩抹一高一低黑影先後落于譚怡身側,目光滿含殺意地掃看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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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守衛不知來人是敵是友,但見刺客頭目要走,即刻追去。
譚怡厲眼輕掃,冷哼一聲。
身後矮影翻身而出,已然截下意欲追蹤的護衛。
屋宇之上,無法動彈的千辰睿深深盯着譚怡,黑眸腥紅噴火。見又多出來的黑影,不由眉峰緊擰咬緊薄唇。
就在太子府護衛殺手四分之三倒地之際,前來協助譚怡的高黑影低聲嘟囔:哪個渾球這麽得瑟,打仗還不忘用香……
譚怡眼梢一動,兩名護衛倒下同時,她一聲令下,‘撤’。
高高黑影扭頭疑惑的看她:“我才剛熱身?”
白他一眼,譚怡借力飛上屋檐:“你要是不要命的想找太子練手,我不攔,你繼續……”
矮影手中一計煙彈飛出,轉身跟緊譚怡而去。
高影忙扔掉手中搶來的劍跟去,抱怨道:“你不早說!”
譚怡看了眼四散沒入暗夜的人影,眼梢睇看高影,鄙夷道:“以你聰明,會不識龍涎香?”
高影抹下臉上黑布巾,一張俊美的臉出現。
他用力拍拍胸膛,心虛的顯擺道:“誰說我不認識,憑借我殊清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聰慧,早猜到了,哼!”
譚怡無奈的搖搖頭,壓下想掐死他的沖動,轉頭看向矮影:“你怎麽來了?”
矮影一頓,轉身向後看了一番。
确定巷子裏沒人跟來,才對着她行禮:“梅參見少主,是老莊主派我來保護少主的!”
眼睫微顫,不再問話,此時也不宜問話。
殊清摸着下巴,眯眼盯住梅看了半響,轉頭便對她挑眉道:“小怡,你這豔福不淺啦,什麽時候也送我幾個這般讨喜俊美的小童,讓我也出去得瑟得瑟!”
只見緊跟身後的梅驟然紅了臉,瞪了殊清一眼後,立刻垂下了頭。
想着梅兒身份,她不覺好笑,無語地掃看殊清一眼。
取下臉上白巾,遞給梅道:“前些日你不是說新練的香蠱需要活人實驗麽,殊清公子你可以考慮考慮,我覺得不錯!”
此話一出,不等梅開口,殊清已收嬉笑浪蕩,避如蛇蠍地逃開,假意鎮定的問道:“接下來,我們到哪裏去?總不能現在回清怡閣吧?”
瞧着殊清懼怕膽小的模樣,梅不由捂嘴一笑,末了,也向她看來,有同問。
思及某人此時狀況,她輕嗤一聲,大步往前走:“自然是去宸王府!”
剛剛建立的信任,怎能浪費?!
破窗而入時,管家正在給千辰睿處理傷口。
殊清和梅兒緊随其後。
管家警惕,就着手中藥瓶向窗口砸來。
殊清眼疾手快,搶了藥瓶後又順勢向千辰睿擊去。
管家眸光一狠,欲出手相護,千辰睿已然閃身躲開,并穩穩接着藥瓶,看了過來:“王府沒門嗎?要你們一個個翻窗入戶。”
譚怡站在桌邊整理衣衫,并不答話。
倒是只顧着四處尋找座位的殊清冷哼道:“你懂什麽,這叫情趣!夜會美人,不都這樣!”
話音一落,屋內其餘三人齊刷刷的看向已然躺上軟榻的人。
譚怡嘴角抽了抽,看着其餘三人眼中毫不掩飾的吃驚和嫌棄,她沖着千辰睿聳聳肩,心道:如此二貨,你們且受着吧!
千辰睿指着殊清,不可思議地問道:“他就是婚宴上幫你的人?”
尚未回答,軟榻上的殊清自己承認道:“那必須是我,旁的人未必有那能耐。”
她一攤手,走到桌邊翻藥箱,順便問道:“可有軟骨散的解藥?”
“你要它做什麽?”
“你的毒沒解?”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枕在臂上閉目養神的殊清,一跟頭從軟榻上蹦起來到她身邊抓住她的手上看下看。
坐着上藥的千辰睿驟然站起,一臉震驚地盯着她,那目光深邃的仿若能将人吞沒。
無視二人的質問,她問管家:“若有,請拿給我!”
管家微愣過後又看千辰睿一眼,迅速出了門去。
輕吐一口氣,這代表王府該是有解藥!
“什麽毒?小怡,你中毒了?”殊清震驚的瞪大了雙眼,忽然身形一閃,眨眼間已揪起千辰睿衣領,目光陰鸷的問:“說,是不是你給小怡下的毒?”
“殊清,放手!”見狀,她忙呵止:“和他沒關系!”
殊清一頓,轉頭望她,清秀俊美的臉上一片肅殺,點漆的眸子布滿血絲,他咬牙低吼:“就算不是他下的毒,也是因為他中的毒。”
“松手。”她皺眉,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殊清說的對,卻也不對。
從她踏上前往上京的路,她同太子的梁子就已經結下了。就算不是千辰睿,也還會有別人。
遂又重複了一遍:“殊清,松手。”
“你中了毒還那般拼命救他,你可知,一個不小心你就會沒命?若我和梅兒晚些到,你考慮結果了嗎?”
發脾氣到面目猙獰,她還是第一次見,殊清這人一向對她千依百順,別說發怒,生氣都少有。
一時語塞,有些納悶,半天才道:“這不是沒事嘛,何況我有分寸!”
哪知,殊清火氣更大,他豁然松手,朝她大吼:“你有分寸?每次你都這樣說,每次遇到危險你都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我說你你不聽,師兄說你你也不聽,我們說你你從來都是不聽,只用命去搏……可你想過我們的感受嗎?想過我們……”
也許是從未見過殊清如此模樣,她愣住不知所措。
直到門外掌風破開碎石的聲音傳來,她才回神朝着縱身離開的人喚了聲:“殊清……”
她本欲追去,奈何身子突然乏力,遂示意梅跟了出去……
轉頭看向一側的千辰睿,他面色蒼白,微微吃驚。
本想說聲抱歉,忽然又想到一事,心頭一緊,提氣便想去追殊清,怎知腳下一個踉跄,竟傾身往前倒去。
眼見就要倒地,只覺腰間一沉,下一秒,她已倒靠在一人懷中。
胸膛的溫度從微涼的手心傳來,心尖一顫,本能的去推,許是對方不想她會做這般動作,突然松手。
太子在箭頭上塗抹的軟骨散藥量甚大,她體內的護心丹因損耗了部分藥力無法完全化解毒性,此時毒性再度發作,她只覺渾身無力酸軟。
方才又盡力一推,此時再無法承受,徑直向後倒去。
思及今日諸事,不覺心中恨極,索性懶得掙紮,疲憊的閉眼往後倒去。
忽然,一只手拉住她手臂,随即腰間一緊,身子被拉起後輕微一翻轉,複又垂直落下。
一道悶哼聲傳來,她睜眼看去。
身下是男子寬厚的胸膛,對方正用雙手穩穩護住她,此時正擡頭擔憂的看她。
心尖一顫,她屈膝正要起身,豈料,男子又是一聲悶哼。
她不解,皺眉往膝蓋處看去,不過一眼,霎時耳根灼燒起來,燙熱的熱度直接侵襲整個臉頰。
于是,她忙用力朝身側滾去……
這一次,對方沒有阻止,更沒有采取任何措施去管她,只用一種讓她覺得怪異的眼神盯着她。
一時間,她腦子有些懵……
千辰睿看着從自己身上翻出去,撞在桌角的人,一時愣住忘了反應。
他無法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思,只是有些回味方才懷裏的感覺,柔軟溫柔,舍不得放開。
心口被一種怪異的情緒填充,似美好、又很神奇。
乃至後背傷口裂開,也不覺得有多疼。
重點是,他這麽做,竟是在護一個男人。
他自認不是斷袖,并無龍陽之好,可不知為何,從第一眼看到這人,便生了想靠近他,還有抓他在身邊的沖動。
是因他傾城容貌?敏銳心思?又或是他那亦正亦邪的性格?
總之,就是有一種隐形的魔力,将他不斷牽引,與之相近……
這時,管家取了解藥匆匆趕回來。
剛一進門,便被眼前景象驚住。
蒼老的臉上盡是震驚,不可思議地看向他們,竟忘了應當過來扶起千辰睿。
千辰睿眼神一掃管家,“出去。”
後者心領神會,放下解藥就退了出去,順帶還将門關了個嚴實。
譚怡尴尬的咬唇。
再一次嘗試起身失敗後,長長吐口氣,痛苦的閉上了眼。
感受淡淡竹香靠近,她也懶得睜眼看,只聽到他溫柔道‘對不住了’,末了,已被穩穩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