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隔了幾天, 紗羊打聽到鎮上有舞獅隊來,便帶着孩子們下山去觀摩。
幾個孩子都沒怎麽細看過舞獅,腦子裏只有個模糊的印象, 如今仔細一看, 才終于有了個雛形。
他們決定表演時忐忑猶豫, 可看完表演從山下回來後,各個神采飛揚,把要用的東西也買來了,叽叽喳喳地讨論了一路。
紗羊帶孩子累得夠嗆, 她搖搖晃晃地飛到司樾身邊的桌子上, 拿起茶杯低頭喝水,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有那麽累麽。”司樾睨她,“那幾個崽子都沒覺得累。”
“他們當然沒有,累的是我!”紗羊擡頭,捂着兩邊的耳朵搖了搖, “吵死我了,怎麽會這麽吵, 我的耳朵都快聾了。”
“哈哈哈哈哈不然怎麽叫鑼鼓喧天呢。”
“舞獅的吵, 街上人也吵, 還有放炮的。我要看着這個又看着那個, 喊他們都得扯着嗓子用上仙力……總算回來了, 好歹沒有弄丢哪個。”
紗羊苦着臉一言難盡,又哎呀了一聲, 低頭喝水去了。
喝完水,她又抱着杯子喋喋不休地抱怨, “我算是知道為什麽人界的這些活動可以驅趕年獸了,連我這仙獸都受不了, 何況邪獸。”
司樾涼涼道,“這才第一回,你起碼還有兩趟呢。”
紗羊痛苦地抵上杯沿,累得說不出話來。
這一趟把紗羊折騰慘了,幾個孩子倒是得了啓發,拉着自己買來的東西,在停雲峰的湖邊商量。
“那師傅說,舞獅的兩人,後頭的要比前頭的高一些,這樣才能把獅皮撐開。”
他們圍圈而坐,中間堆着花花綠綠的獅皮、鑼鼓,那正是幾人這一天的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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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楟楓看向淩五,“我和小五個頭差不多高。”
幾人的目光随之移到了恒乞兒身上。
這之中恒乞兒的年齡是最小的,個子也最矮。
只有他能擔任獅頭一職。
寧楟楓搭上恒乞兒的肩膀,“你行嗎?”
當獅頭不是簡單的事,整只獅子都交由獅頭控制,動作上比獅尾複雜很多。
恒乞兒點點頭,嗯了一聲。
倒不是他對自己有信心,只是他向來習慣“嗯”了。
“那我來當獅尾。”淩五主動請纓道。
獅子的人選暫定了,幾人的目光又落在了三樣樂器上,這三樣分別是鼓、鑼和小钹,也是舞獅時必用的樂器。
藍瑚和紫竹是只能用鑼和小钹了,敲鼓的事情落在了男孩頭上。
藍瑚遲疑地看了眼紅彤彤的鼓和寧楟楓,“要不……還是楟楓哥哥你來當獅尾吧。”
她實在不能想象寧楟楓站在臺上敲鼓的樣子。
這要是傳出去,寧伯父的胡子都得氣歪了。
寧楟楓同樣想到了藍瑚的顧慮,他摸摸鼻子,有些尴尬道,“也好。”
司樾的這一提議着實難為了這兩個巨室之子,不論是站在臺上敲鑼打鼓還是埋在別人屁股後當獅尾,都太過不雅。
相較之下,當獅尾至少不用露面,可以掩耳盜鈴地保留下寧二爺的臉面。
各人都有了分配,便操練起來。
樂隊由藍瑚領着,她帶着兩人回了屋裏譜曲。
饒是藍瑚學了四年樂理,這鑼鼓钹三樣卻從未碰過。
她伸手,正要觸碰,紫竹倏地把她攔下。
“小姐,待我拿去洗洗。”
這上面不知道浸了多少男人的泥汗,連綢子都發黑了。
藍瑚皺了皺眉,眸中幾番掙紮,終是搖頭,“不好,它們到底是器樂,怎麽能随意沾水。只把那紅綢洗洗就是了。”
“這算是什麽器樂。”淩五也道,“不過是聽個響罷了。”
藍瑚搖頭,“所謂八音,金、石、絲、竹、匏、土、革、木。這鑼和钹是金,鼓是革,自然算得器樂。既是器樂,便只有人污了它們,沒有它們污了人的道理。”
她伸手向那一對污跡斑斑的撥。
指尖帶着顫,可最終還是落了下去。
“小姐…”紫竹看得心慌,那钹巾髒得透黑,若只是沾灰便罷了,可她們都知道,這钹巾不知被多少男人捏在汗津津的手心裏過。
藍瑚暗咬着牙,那通話不止是說給淩五,更是說給自己聽。
她心下一橫,動作利索起來,兩片撥在胸前一碰,發出一聲清晃晃的大響來!
她試了钹,一鼓作氣把三個都敲打了一番。
對着這三個家夥,藍瑚頗似秀才遇到兵,一時間無處下手。
“紫竹,這小鑼給你。”她思索了一會兒,還是動了起來,“我來擦钹。”
紫竹接了,淩五自然站去了鼓那一側。
藍瑚拿起了那對紮着紅綢帶的小钹,這三樣樂器上都綁着紅綢,樂器舊,紅綢也舊。
“小姐,要不還是算了吧。”看着藍瑚雙手拿钹的樣子,紫竹顫巍巍道,“要是老爺夫人知道您大庭廣衆下打這個……”
“你不說,誰會知道。”藍瑚摸了摸钹上的鏽痕,“真人親自命題,楟楓哥哥和恒大都應了,我再臨時反悔,算個什麽事。”
她輕輕扣了兩下钹,馬上發出清亮的聲來。
藍瑚将這三樣物什的音都試了,腦子裏回想起今天在街上看舞獅時聽見的聲音,拿了紙筆,開始編寫。
這廂藍瑚帶着人和三件樂器去了屋裏譜曲,另一邊的寧楟楓和恒乞兒則在湖邊練習。
“咱們從甩頭開始。”
今日他們不僅花錢買了這些舊物什,還花錢請那師傅教了幾個動作。
寧楟楓問恒乞兒:“你還記得甩頭是怎麽做麽?”
恒乞兒點點頭,嗯了一聲。
“那你還記得怎麽跑嗎?”
恒乞兒點點頭,嗯了一聲。
“你能說點別的字嗎?”
恒乞兒停頓了一下,“擺頭、跑動、舔腿、追尾、定勢。五個,我都記得。”
“帶上你可不算虧。”寧楟楓笑了下,又道,“你真能把看過的東西全都模仿出來?你父母是什麽人?”
恒乞兒搖了搖頭,他也沒見過他父母,不知道是什麽人。
“那你家裏可還有兄弟?”
恒乞兒又是搖頭。
“那你怎麽會叫恒大呢?”寧楟楓奇怪道,“既無兄弟,就是獨子,還排什麽行輩?”
“山長取的。”
“你再沒有別的名字了?”
恒乞兒搖頭。
寧楟楓愈加奇怪。
第一個孩子,且是獨子,就算是女孩也該有個閨名,恒乞兒怎麽會沒有名字?
他心裏奇怪,可直覺不能再問了,便道,“這也不要緊,恒大這名只是山長取了為了叫你的,你的名字得由師父來取。
“還有一個月你就成為裴玉門的正式弟子,到時候內務給你登名刻牌,必是要由司樾真人取一個像樣的名字的。”
名字……恒乞兒眨了眨眼,師父給他取名字?
比起名字,他更想起了師父。
寧楟楓這話又提醒了他。還有一個月就是拜師大典了,他到底要什麽時候去和師父講明自己的身世……
眼見恒乞兒的臉色愈加晦暗了,寧楟楓連忙道,“好了好了,別閑話了,快練罷。咱們先不套皮,把那幾個動作空手做一遍試試。”
他走到恒乞兒身後,低頭彎腰,抓住了恒乞兒的腰帶,催促道,“你開始吧,我跟着你。”
恒乞兒扭頭看他,有點不習慣被人從後抓着。
兩人在裴莘院當了一年的劍搭子,各種劍勢都練過,但恒乞兒卻是頭一回見到寧楟楓這個姿勢。
他的頭頂着自己的後腰,黑發往兩邊落下來,露出一截後頸,脖子後是平直的背,即便彎腰,寧楟楓的背也是筆直。
看着那垂下的黑發和露出的一點脆弱後頸,恒乞兒眼前一晃,忽然間,有什麽景象從他眼前閃過,令他怔在了原地。
“怎麽了?”他久久不動,寧楟楓擡頭,“你不是忘了吧?”
在寧楟楓擡眸看他的時候,那奇異的畫面又閃過了一回。
仿佛恒乞兒從前在哪裏見過這個姿勢的寧楟楓,也是這樣黑發散在兩側、俯身露頸、且擡頭看他。
只是那眼神似乎與現在不同……
恒乞兒閉眼甩了甩腦袋,再睜眼時便沒了異象。
他擡頭看天,覺得大概是太陽晃了眼,遂搖頭,“沒。”
“那就開始吧。”
恒乞兒轉過身來,雙手稍舉過頭頂,在兩側虛握,假裝自己握着獅頭套下的杠,左右來回掄圈。
等套上獅頭,這就變成了獅子搖頭晃腦的擺頭一式。
練了擺頭,便可跑動。
獅頭擺頭的同時,兩人一起後踢,繞着圈地跑。
寧楟楓抓着恒乞兒的腰帶,雙腳後踢,覺得自己像頭拉磨時尥蹶子的驢。
到了日落,司樾在院子裏敲着碗喊,“開飯了開飯了,小祖宗們開飯了——”
好一會兒的工夫,幾個孩子才出現了身影,一邊走還一邊讨論着曲子和動作,一直到了司樾跟前才停下講話,紛紛行禮。
“看你們眉飛色舞的,進展還不錯?”紗羊問。
幾個孩子坐了下來,寧楟楓笑道,“不出五日,就可請真人和師姐看好戲了。”
“這麽順利?”紗羊有些驚訝,接着又松了口氣,“這就好,這就不算辜負了我今日的辛勞。”
“行了,吃飯。”司樾拿起筷子,“菜要涼了,有得是你們聊的時候。”
幾人笑着應道,“是。”
翌日一早,幾個孩子在天亮前便乖乖起床。
他們抄經、練劍、入定引氣後司樾還沒起來,便自己去湖邊排練了節目。
這一日,司樾又是睡到正午開飯。
中午飯桌上,寧楟楓在藍瑚的暗示下,開了口,問:“真人,我們也來了幾日了。恕弟子們愚鈍,修行上還未有進展。”
他們來停雲峰可不是光為了好玩的,是奔着名師指點才來的。
“嗯。”司樾塞着肉,點點頭,“沒事,我不是山長,沒進展也不會拿戒尺打手心。”
寧楟楓一次不成,不好再提了,讷讷地看了藍瑚一眼。
藍瑚抿唇,沒有說話。
司樾沒有吩咐,孩子們下午的時間便用來重複上午的內容,第二日亦是如此,抄經、練劍、入定、排練,往後連着三日都一成不變。
雖然事情不少,終日有事可做,但一想到別的孩子在裴莘院都有先生指導,他們卻只顧着溫習,再沒有學習新的內容。
逆水行舟,寧楟楓藍瑚心中不免有些惶惶。
上回寧楟楓失敗了,這一回,藍瑚守在了門口。
中午司樾一出門,她便迎了上去,對着司樾盈盈一拜,“真人。”
“什麽事?”司樾扛着她的魚竿,又要下去釣魚。
藍瑚微低着頭,“真人,藍瑚冒昧,在此打擾已有數日,不知園中可有什麽是我等能分擔的?”
“啥事沒有,你且住着吧啊。”司樾擡腳就要走。
“嗳,真人!”藍瑚又喚住她,“真人體諒,可終日閑散着,我們幾個也無聊,還是分些活兒給我們罷。”
她如此明示,想司樾必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可司樾卻毫不停頓,大步走開,背對着她揮手道,“你去找那小蟲問吧,事都是她在忙。我有急事,先走了,回來給你們帶糖哈。”
藍瑚眼睜睜看着她離開,喚了兩聲“真人、真人——”
司樾頭也不回,轉眼間就消失在了樹後。
紫竹伴着藍瑚眺望司樾的背影,“這麽多天了,真人別說指導一二,就連問都不過問一聲。小姐,我看還不如回裴莘院讓山長教導呢。”
藍瑚搖頭,“耐心些。”
“我倒是不急,可沒多少日子了。”
藍瑚并非心浮氣躁之人,怎奈眼下時間不等人,她已經磨了司樾一年了,哪裏還有第二個年給她磨。
女孩幽幽輕嘆,擡眸望了眼停雲峰的天。
她在外面站了一會兒,只得轉身回屋了。
幾個孩子來到停雲峰已滿一旬,這時候寧楟楓和恒乞兒已經能套上獅皮完整地走上一段,藍瑚的曲子也譜好練熟。
兩相配合,第一次演出便十分順利,比預計早結束了半個時辰。
“哈哈藍瑚,”寧楟楓脫下獅皮,“我倒沒想到,有朝一日能看見你和紫竹擦钹敲鑼的模樣!”
“二爺還取笑我們!”紫竹瞪了他一眼,“也不想想我家小姐這麽放下身段是為了誰。”
“失禮失禮。”寧楟楓對她倆拱手作揖,又去了淩五身前,拿了他手裏的鼓槌,在鼓面上敲了敲,“這還挺有趣的。”
淩五道,“那主人和我換換?”
寧楟楓擡手,“免了吧,我好不容易才接受了恒大的屁股,要是換了,這幾日的苦可白費了。”
聽見這話,恒乞兒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他也不想再多一個頂着自己屁股的頭了。
“今日辛苦,好在結果不錯。”寧楟楓放下鼓槌,“先把東西收了吧。”
收拾樂器獅皮的時候,藍瑚在寧楟楓身邊小聲道,“司樾真人還不曾布置功課,你去問問恒大吧。”
寧楟楓回頭,看了眼擡袖擦汗的恒乞兒。
他依言走了過去,問道,“恒大,你說真人什麽時候才會教導我們?”
恒乞兒動作一頓,看向寧楟楓的眼神有些警惕。
“不知道。”他說,“師父也沒有教導過我。”
除了那句清潔咒外,司樾的确再沒有教他什麽。
寧楟楓料到司樾素日對恒乞兒的課業漠不關心,可沒想到這麽久了,竟然真的什麽也沒教他。
他發愁道,“那我們還能得到她老人家的指導嗎?眼下也就不到二十天了。”
恒乞兒搖頭,他哪裏能知道。
“主人,這麽猜來猜去也無用。”淩五說,“還是直接問來得有效。”
“上回問了,又有何用。”寧楟楓嘆氣,練習成功的喜悅也沒了,“罷了罷了,這事強求不得,只能随緣。”
幾個男孩提着東西回房了。
藍瑚和紫竹留在原地,紫竹低聲道,“小姐。”
“我知道。”藍瑚輕嘆一聲,“可我們是晚輩,又還不是正式弟子,哪有晚輩逼着長輩的道理。”
她眸光一瞥,餘光掃到了旁邊的花林,忽而靈光一閃,福至心靈。
這天傍晚,藍瑚命紫竹熬了蓮子桂花粥,蓮子和桂花的香氣一下子吸引了路過的紗羊。
她剛照顧完滿山的花草,回來給孩子們做飯。
這香甜的氣味勾得紗羊走迷了路,跌跌撞撞地飛到了藍瑚的窗前。
小蜻蜓從窗柩上探出一個腦袋,藍瑚正坐在窗前,見了她笑道,“師姐。”
“你們在煮什麽好東西?”紗羊扒着窗柩問道,“好香呀。”
“是蓮子桂花粥。”紫竹盛了一碗送到藍瑚面前,讓紗羊看見。
“師姐也要來一杯嗎?”
“好呀好呀。”紗羊扇扇翅膀飛進了屋子,“謝謝你們。”
紫竹給她拿小金杯舀了半杯,紗羊繞着飛了一圈後,坐在了桌上,抱着金杯,拿出自己的小勺子往嘴裏舀。
她吃了兩勺,藍瑚斜了眼紫竹,紫竹收到暗示,立刻上前,笑着問:“師姐,好喝麽。”
“嗯,有種讓人懷念的味道。”紗羊點頭。
她這些年不是吃裴莘院的水煮菜,就是跟着司樾大魚大肉,很少能吃到這麽清雅的滋味了。
藍瑚笑了起來,“紫竹平日裏就喜歡搗鼓這些東西,我一個人又吃不下,師姐要是喜歡,以後日日都來呀。”
“好呀好呀,”紗羊連連點頭,嚼着蓮子,“那感情好。”
“可是師姐,”紫竹轉了半圈,靠坐在了紗羊身旁的桌沿上,“我們的東西也不是白吃的。”
紗羊一愣,腮幫子停了下來,“要錢?”
“瞧師姐說的,”藍瑚彎眸,“錢是什麽東西,哪有讓師姐付的道理。”
紗羊不好意地笑了兩聲,“那你們想要什麽?”
紫竹道,“我們要的,是師姐的金口玉言。”
“嗯?”
“唉,”紫竹嘆息道,“師姐,您也知道,馬上就是結業大典,我們在停雲峰能待的時間不多了。可這麽多天,還未曾得到司樾真人的一句點撥,您看看……”
“原來是為了這事。”紗羊放下勺子,“司樾她……呃,可你們來後不是每天都很充實嗎,又是入定,又是練劍的,體內的靈氣也日漸充裕了。”
“若僅是這樣,何苦來呢。”紫竹道,“師姐,您就行行好,幫幫我們吧。”
“不是我不幫,只是司樾的道法不太适合你們。”紗羊也跟着嘆氣,她想起了自己的任務,司樾這性子,什麽時候才能把小魔頭引上仙途呢——司君幹嘛要派司樾呢,司樾她自己都成不了仙。
她對着兩人道,“你們終歸是要走的,剩下的日子好好玩樂不好麽。”
兩人一愣。
“師姐……”
“我知道的。”紗羊打斷了藍瑚的話,“你們幾個都是再聰慧不過的孩子,又有一身的清高。”
“按理說,你們通過裴玉門的考核不成問題,大可以在拜師典禮上選擇心儀的師父。可這一年來,你們見司樾沒有半點收徒的意思,所以也不想強人所難,逼着她收下你們。”
紗羊道,“司樾若不收你們,那以你和寧楟楓的資質、家世,留在裴玉門實在可惜,家裏人恐怕也不會同意你們拜在金丹修士門下。”
她看得明白,幾個孩子若拜不到司樾,必要回三大仙宗。
因為這個緣故,他們這一年才對司樾如此殷勤。
藍瑚半瞌,眉間輕蹙了起來。
“師姐是聰明人。”藍瑚低吟着,“我也知道這段時間我有些心浮氣躁,可是…可我是真心喜歡這兒,離了這裏,哪裏還有師父會同我們一塊兒打牌、一塊兒玩耍嬉戲呢……”
“楟楓哥哥能應下舞獅,也是因為這是他最後一次不守規矩了。”
她這一低頭,空谷幽蘭似的哀愁,看得紗羊一怔,心都有點揪了。
“緣分強求不來,師父緣分亦是如此。”雖然如此,可她到底不能擅自改變他人的命運。
“你們還小,跟着司樾眼下是快樂,日後就未必了。你和寧楟楓是天之驕子,去了大的宗門,會變得更好,修行無歲月,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說不定司樾哪天腦子一抽,就跑去三大宗裏待着了呢?”
後一句是紗羊編出來哄藍瑚的。
藍瑚擡眸,沖她笑笑。
她也知道,這是紗羊編出來哄她的。
司樾是一只閑雲野鶴,斷不可能待在高牆深院內。
她這笑容讓紗羊不敢再看她,更不敢看紫竹。
一轉眼,她看見了屋子裏擱着的小钹和小鑼。
紮着紅綢的兩件東西分外醒目,這些天山上總能聽見鑼鼓的響聲。
紗羊明白,對于藍瑚而言,把這種東西放在自己的閨房裏,實在是下了大決心的。
她已極盡所能地讨好了司樾。
“師姐的話,我聽進去了,回頭也會轉告楟楓哥哥。”藍瑚挽起了帕子,“若大局已定,那至少讓我們帶走些什麽,做個念想。金可銷,石可爛,唯獨學到的本領是一輩子忘不了的,您幫我們說幾句好話,等我們走了,日後用到,便可感念了。”
“好吧,你既這樣說,那我就幫你們問問。”紗羊起身,鼻子發酸,不知是為了分別,還是因為想到了這些孩子日後在昇昊宗裏的命運,所以于心不忍。
藍瑚起身,和紫竹對着紗羊一拜,“多謝師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