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你查了紙鳶的事，有什麽想法？”這次姜尋雖然沒去，林清瞳卻擔心有日後再去的隐患。
“可能……世上确實有鬼吧。”姜尋不再斷言不相信了。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你千萬別去找她，萬一真有鬼就危險了。”警方那邊說紙鳶已經安全了，林清瞳卻不敢這麽認為。
紙鳶身上有鬼氣，代表她身邊還有另一只更強的鬼。這只鬼對紙鳶是友善保護的态度，對其他人卻不一定。
“放心，我不會去找她的。”
因為我已經去過了……
昨晚自行查到紙鳶所在的精神病院後，他就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S市精神病院。
網絡上的信息畢竟有限，不知具體在哪間病房的姜尋只能對照着網上流傳的樣貌信息一間間找。
等他找到，那所謂的鬼魂也早就逃到不知何處去了。
床上的紙鳶習慣性地緊皺眉頭入睡。
哪怕這一晚，她夢裏的惡鬼們已經被吓跑，她也還是會下意識地害怕、皺眉。
等姜尋進入她的夢中，她更是吓得退避三舍。即使夢中的他小心地幻化成一個和善的女人的模樣——具體說來，是臺山山腳下被他蹭網的那位的模樣。
從紙鳶的哭訴中，他了解到一切，也知道警方有出手過，還了解了他們的困境。于是他大方地給紙鳶施加了一身鬼氣。
鬼王的強大鬼氣足以讓絕大部分鬼魂退避三舍。他希望用這個保障讓紙鳶重燃正常生活的希望。
“不能了。永遠不可能了，從我知道世上有鬼的這天起就永遠不可能了。”紙鳶是這樣說的。
這時姜尋才意識到，鬼魂已經摧殘了紙鳶的世界觀。
哪怕有姜尋鬼氣的保護，紙鳶也無法平靜的生活。因為她從小認知的世界已經崩塌了，活人看不到鬼魂這一點更是讓人崩潰。
想想每一天出門，就算街上空無一人，她也會不斷腦補那裏會有鬼魂，會思考那些鬼魂會做什麽。
洗澡的時候，做私密事情的時候，她也會随時擔心會不會有無形的鬼魂觊觎。這樣的她，還怎樣生活？
這便是姜尋和警方無論如何都要隐瞞鬼魂存在的原因：活人一旦知曉這點，将無法再平靜、安心地生活。
就像他剛交的這位網友——額，摳腳盲流一樣，他們會怕的連工作都不敢，只想躲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連聲音都不敢讓太多人聽到。
他很可憐這樣的活人。如果可以，他想像幫紙鳶一樣幫她。但前提是，要了解對方，至少，讓對方先放下戒心。
“我們現在，算是朋友了嗎？”姜尋真誠問道。
“當然！”雖然剛剛才加上好友，林清瞳卻感覺經歷了頗多情緒波折，已然将對方當成了朋友。
“那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用的是真名，就叫姜尋。”
“這……進度是不是太快了？”林清瞳下意識地想隐藏自己。
不惜為了對方用掉自己唯一的救命機會，和沒有安全感，暫時并不希望暴露自己不沖突。
“你可以叫我，瞳……”林清瞳看了看對方的資料——18歲，“瞳姐姐。”
“你認真的嗎……”姜尋挑動自己并不存在的眉毛，“我比你大！”
“可是你資料寫的18，難道又是假的？”太好了！這樣就可以轉移話題了。
姜尋絲毫沒有察覺這點，反而自豪地用上自己新學的網絡用語：
“男人（姜尋）至死（死的時候）都是少年（18）。”
“哈哈，那我就至死都是年上！”
“年上？”
“噗，不懂的話就百度去吧！”
姜尋還真的去百度了，百度完之後，他就只叫對面“盲流”了，因為他覺得這很貼切。
接下來的日子裏，兩人心照不宣，不再提起有關鬼魂的話題。
白天，林清瞳起床鍛煉身體，偶爾給自己的小菜園澆澆水，接着惬意地約着姜尋去玩自己愛玩的各種游戲。
起初，林清瞳還是一個鑽石帶他一個青銅，後來，就變成了姜尋王者帶她一個鑽石。
為什麽會這樣呢？
明明是我先打的游戲！怎麽他變成了王者，我還是鑽石？
他為什麽會這麽熟練啊！
林清瞳忍不住在心中發出了扭曲的白學吶喊，連和姜尋聊天都酸溜溜的：“你不是說你要找工作嗎？怎麽天天和我打游戲……還打這麽好？”
“咳咳……其實，我找到工作了。工作時間比較自由，可以随時打游戲。”嗯，身為鬼王，偶爾有什麽地方出現惡鬼了就去鎮壓下，應該算是一份職業。
“哇，這麽好！”
姜尋找的什麽神仙工作，天天打游戲都不被開除的？
林清瞳不甘示弱，“其實我也找到工作了，算是兼職，一個月只用做幾天。”
嗯，幫警方查靈異事件，應該也算是一份工作。
姜尋也慕了，一個月只用做幾天就能拿錢的兼職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
一人一鬼就這樣相互羨慕，殊不知兩人某種意義上其實算同行。
一個人清閑的時候還不覺得，兩個人一起清閑，林清瞳就産生了罪惡感：要不，我還是想辦法找個正經工作？在家辦公的那種——她還是不敢出遠門。
姜尋也不禁産生了擔憂：“盲流，你真的完全不出門？這樣不會憋壞嗎？”
“還……好吧。你知道的，我不敢出門。”
“嗯……你有沒有想過。就算如你所想，世上真有鬼魂，鬼魂可能也——并沒有那麽可怕？不然早就天下大亂了。”
林清瞳沉默了。
作為朋友，姜尋繼續勸說：“你打算一輩子逃避出門嗎？這樣的生活有什麽意義呢？”
是啊！沒有意義。
林清瞳也這樣無數次自問過，無數次想走出臺山。如果不是親眼看到父母喪生于厲鬼手下，她可能不會如此極端。
哪怕那只厲鬼事後被警察鬼制服，哪怕她因為這次事件認識了可以處理靈異事件的警察。她對鬼魂的恐懼卻深深刻在了腦海裏，像思想刻印一般讓她永遠只敢停留在原地，永遠不敢輕易暴露自己，接近他人。
因為任何一個他人都有可能在死後變成害人的鬼魂。
當初害她父母的人便是如此，生前那般和善，還是父母的朋友，死後卻因為很多年前的小過節而扭曲，殺害自己的朋友。
在那之後，她四處尋找寺廟、道觀、神廟尋求保護，然而沒有一個管用，她甚至諷刺地看到有鬼在寺廟裏參拜。
唯有K市，是她從鬼魂閑聊中捕捉到的禁忌之地。
鬼魂們說千萬不要去那裏。
那她身為活人就偏要去！
到達K市後，她不斷尋找沒有鬼的地方，終于找到了臺山這個神仙寶地。這裏她查看了很久，一個人，一只鬼都看不到，完美符合她的要求。
其他鬼魂似乎刻意避開這裏，根本不敢接近。
她就此在這裏住了下來，甚至想在這裏待一輩子。
然而這可能嗎？房東會讓她住一輩子嗎？
她的經濟條件，老了以後的身體條件允許嗎？這裏可沒有任何醫院和生活保障設施。
想到這些，她內心有些松動，表面上卻嘴硬地怼了回去。
姜尋也不再多說。
只是後來的日子裏，他經常會發一些自己出去時拍的照片。
有時是新開的電影院，有時是游樂園裏幸福快樂的人群，還有各種角度拍攝的風景區。
短短半個月，林清瞳竟跟随着姜尋的照片将各市的着名景點和各大設施都看了個遍。
她的內心更加松動了，尤其是在得知對方是特意為自己所拍之後。
偶爾，她還會看看自己過去親友、同學（近兩年早已不聯系了）的朋友圈，看到他們一個曬生活，曬交際，唯有自己，朋友圈常年不發，人也一直停留在原地。
再一看日歷，她定下的“過年前有一個人陪自己過年”目标的時限已經只剩一個多月了。
林清瞳心中激起一陣緊迫感。
她列表裏的所有人都躺列了，除了姜尋。而這個人，為了鼓勵自己，不厭其煩地找尋世間的美好拍給她看。
此刻姜尋仍在給林清瞳發各種美好的景點照片，發完後，他才發現其中一張竟然是從高空角度拍的火山！
他連忙撤回。
林清瞳卻在此時突然發消息：“姜尋。”
“啊？”以為被對方發現破綻的姜尋有些驚慌。
“都認識這麽久了，要不見個面？”如果有他在，她說不定能鼓起勇氣出門。
可她沒想到，她好不容易松動的一句話把姜尋給吓壞了。他萬萬沒想到林清瞳出門的契機居然是他，完全不知該如何回應這突如其來的熱情。
鬼王吓得一天沒敢登陸。
林清瞳也很忐忑：“怎麽了？怕見光死？”
不，比見光死更可怕的是，見面根本看不見！
更何況，自己還是對方最害怕的鬼魂。就算自己能幻化出人形，只要一觸碰，就會發現那是虛假的。
可好不容易才看到她決定出門了，真的要這樣拒絕掉嗎？
姜尋不甘心，卻又沒辦法。
毫無辦法的他，想到了自己手上唯一的資源。
他來到了姜氏集團某位高層的別墅裏，用鬼魂之力操控着沉睡中的高層的手，解鎖了對方的手機——感謝科技進步，感謝指紋解鎖——将自己加入了姜氏家族群。
這一天，姜氏家族群裏首次出現了姜尋的消息：
“如何不現身，還能讓人感受到我的存在感？”
姜氏高層還未反應過來，鬼王又補了兩句：
“這是我一個朋友問的。”
“急，在線等。”
這一天，姜家沸騰了。
所有夜貓子都讨論起了突然出現的鬼王和他面臨的困境。
可憐的鬼王，竟沒有一個人相信他有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