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此後，林清瞳又試了試視頻通話和語音通話，全都不起作用，對面毫無反應。
怎麽辦？
到底該怎麽辦？
林清瞳都要急哭了。
等等！冷靜，冷靜點。
紙鳶在S市的精神病院，他總不能通宵去吧？就算通宵去，精神病院也不會那麽晚了還讓他進去呀？
然而，一想到姜尋那麽熱情地在直播間發名字，後來又第一時間加上了自己的Q\Q，林清瞳就覺得這人的執行力強的可怕。
再加上他說自己是無業游民……可不就是有的是時間去嘛！
現在消息也不回，怕不是正在趕路，懶得看消息。
另一邊，臺山神廟裏的工作人員看着不停響起Q\Q消息提示的手機，避之不及。
昨晚那位姜家祖先就将手機還給了他，但叮囑他在自己弄到新手機回來前，不要看和回任何Q\Q消息。
祖宗這還挺趕潮流的，居然都交上網友了。他是又好奇，又怕死不敢看。然而那消息又是語音又是視頻的，着實勾起他的好奇心。
不想挑戰自制力的他決定把流量和Q\Q關了，眼不見心不煩。
于是，林清瞳眼睜睜地看着剛剛還在線的Q\Q此刻突然顯示下線。
按照一般人的邏輯，這是不想回消息就下線不回了。
可在知道鬼魂存在和了解姜尋作風的林清瞳眼裏就不同了。
姜尋在直播間那麽熱情，現在不回本就奇怪，不像他的風格。
此刻突然下線就很像是恐怖片裏的橋段：壞人在殺掉受害者後，關掉了對方的手機，毀屍滅跡……
鬼魂更可怕，根本不用手動關機，它們本身就有屏蔽網絡的技能。
姜尋不會真的偷溜進精神病院，然後被——
林清瞳不敢想象。
雖然他已經37歲了，不太可能被自己發展成可以一起過年的朋友，可她也不希望就因為自己講的一個故事，害死一個無辜的人。
那樣，會讓她覺得自己是袖手旁觀的害人兇手。
一個月前，她就接到了紙鳶的這單活兒。
就像幾小時前處理過的那樁靈異事件一樣，紙鳶也被噩夢和幻覺困擾，無奈之下選擇了報警。
警察對紙鳶進行了直播觀察。
她在那場直播中看到3個相貌看起來非常年輕的男鬼，圍着女主播——紙鳶，不停做出各種騷擾的舉動。
鬼魂雖然無法直接觸碰，卻能制造幻覺。
一種幻覺是利用無形的光塑造出假象，這種假象看着很真實，所有人都能看到，就像之前女鬼幻化出的殺人兇手形象。但只要一靠近用手觸碰，就會發現幻覺并不存在。
另一種幻覺是利用鬼魂的無形力量影響人的大腦，讓特定的人産生幻覺，其他人都看不到。
紙鳶遭遇的明顯是後者。那3個可惡的男鬼不停用腦內幻覺騷擾她。
要想讓紙鳶解脫，只有除掉那3個男鬼。
3個男鬼似乎篤定警察拿他們沒辦法，不管林清瞳讓警察說什麽，男鬼們都不配合。
林清瞳拿他們沒辦法。
畢竟她只是天生有一雙能看到鬼魂的模樣的眼睛，一對能聽到鬼魂聲音的耳朵。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對付鬼魂的本事。
大部分鬼魂會配合是因為生前就對警察有敬畏之心，死後心有執念，希望有人能幫他們完成願望、伸冤或者報仇。
在完成執念後，他們就會自動消失，或許是重入輪回，也或許是安息了，總之，他們不會再叨擾人間。
可這種精-蟲上腦，沒有正經執念，只因為主播聲音好聽就在死纏着女主播，做盡各種龌龊事的鬼魂是不會自動消失的。
他們生前是無賴，死後是渣滓，只配被鬼魂吞噬掉。
沒錯，鬼魂之間是能相互吞噬的，它們遵循弱肉強食的準則。
警局內部有不少警察因為生前的信念和死後的執念變成了鬼魂，還是那種比較強大的鬼魂。
碰上這種無賴鬼，就輪到它們去吞噬。
可鬼魂也不是傻子，誰強誰弱它們自己都能感覺出來。除非警察鬼來的夠快，否則它們總會提前逃走，隐匿到誰也找不到的角落。
等到警察鬼離開後，它們又會重新去騷擾受害者。
所以，警察才會需要“詭瞳”這種能看得到鬼魂的人代為查看，以免将鬼魂吓走。
紙鳶身邊的那三個鬼魂便是如此。
警局內的鬼魂是有限的，不是每個警察都願意鞠躬盡瘁一生後，死後還不安息，繼續為正義奔走。
然而外界時時刻刻都在産生新鬼魂，警局只能将有限的鬼魂投入在更加嚴重的鬼魂殺人案上，沒辦法時刻守在紙鳶身邊保護她。
最終，紙鳶只能被關進精神病院。
這樣沒有圓滿結局的案件，林清瞳已經見過太多，唯有這一宗，她印象深刻——那三個男鬼竟能僅通過聲音就将女主播找到！
這多可怕！林清瞳至此被吓得再也不敢再直播中出聲，有段時間甚至連直播都不願意了。
若不是警局的警察鬼說僅通過彈幕，鬼魂也沒法定位到真人，她恐怕連活兒都不會接。
此刻再回想起這個案件，她滿心愧疚和絕望。
如果有一天，我也遭遇這樣的事，誰都幫不了我，那該有多絕望？
這樣想着，她竟為姜尋可能去找紙鳶而感動，莫名心懷希望：也許，有那麽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他真的能幫到她？
然而，她不能賭這種希望。
為了這位新交的網友，她難得主動撥通了王警官的號碼。
“喂？難得你竟然會主動給我打電話。”
“嗯。你說過只要我和警方一直保持合作，你們以後也會竭盡全力幫我。”
“對。但我們警力有限，只有一次機會。你想清楚了嗎？”
“……”林清瞳沉默了，她一直都知道這點。
只有一次機會，她真的要用在一個萍水相逢的人身上嗎？萬一以後自己也遇到了麻煩，該怎麽辦？
心中的聲音這樣勸告着她。但很快另一個聲音以更加洪亮的音量指責她：“他是因為你才遭遇危險的！”
啊啊啊！不管了！
與其因為這件事一直活在愧疚、悔恨之中，她倒不如活好當下，救下這個網友。哪怕以後真出事了，她相信自己死後也能變成鬼魂，找害人兇鬼報仇！
她就不信一個能看到鬼魂的特殊活人死後，會幹不過那群看不到鬼魂的人變成的鬼！
“想清楚了！我希望你們幫我徹底解決掉紙鳶事件，除掉她身邊的鬼魂！”林清瞳氣勢洶洶地做出了這個決定！
王警官萬萬沒想到林清瞳用掉自己唯一的一次機會，竟是要幫別人。
這讓他想了好一會兒，才給出肯定的答複。
現在這個社會，這種人真不多了。
這……是她天生能看到鬼魂的原因嗎？
王警官一邊感動，一邊不解地派出了警局裏的警察鬼，命令他們每天24小時守着紙鳶，随時捕捉那三只男鬼。
可派過去的鬼魂卻很快傳達了異常狀況：“報告王警官，我們無法接近目标。”
“嗯？怎麽會這樣？”
“她滿身強大的鬼氣，任何鬼都無法靠近。我想，我們也不用保護她了。我們倆鬼加起來都敵不過那一身鬼氣。”
鬼氣是只有厲鬼才具備的東西。鬼氣的強度與厲鬼本身的力量成正比，厲鬼只要在某個地方散發鬼氣，其他普通鬼魂就會自動避開，不敢侵犯其領地。
“到底怎麽回事？活人身上怎麽會有鬼氣？”
“這……我們也不知道。可能是有其他鬼魂在她身上加上了鬼氣。能施加這種強度的鬼氣，我們警局裏的所有鬼加起來恐怕都不是那只鬼的對手。”
“太誇張了吧！”王警官難以置信。
但鬼魂也沒必要騙他。
沉默一會兒，王警官不忘詢問受害者的情況。
“她很好，這股鬼氣中沒有殺意，應該是為保護她而設。我認為我們的任務可以取消了，她已經有了更強大的保镖。”
于是，王警官将這一切告知了林清瞳，告訴她這次機會還會繼續為她保留。
原本萬分擔憂，有些頹喪的林清瞳一下子又活了過來。
過了一會兒，她才想起一些可疑的細節。
鬼氣？
怎麽姜尋一消失，紙鳶身上就出現鬼氣，就沒事了？難道……
姜尋是鬼？
不不不，不能這麽想。鬼氣不一定是今天才出現的。
再說，鬼怎麽會看她那麽無聊的直播？還會和人在線聊天？還不相信鬼？還要查證鬼故事？
林清瞳試圖說服自己，還不停向姜尋依舊掉線的Q\Q發送關心的消息。
這樣的不安一直持續到早上十點。
林清瞳突然收到一條添加好友的消息：我是姜尋。
林清瞳迷惑地通過，然後收到了姜尋的一系列解釋：
“我最近手機壞了，昨天用別人的手機和Q\Q加的你。今天出門買了新手機就趕緊加上了。”
這時，姜尋才看到了另一個Q\Q上的消息，有些驚訝：“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
接着，是由衷的感慨：“看的出你很怕鬼魂了，居然這麽着急。”
是啊！我可是差點為你用掉了我唯一的保命機會呢！
林清瞳無限感慨，糾正了他的說法：“我怕的是你會出事。”
如此直白的情緒表達讓姜尋沉默了。
身為鬼王，他從沒有過“出事”這種擔憂，也從來沒人會這麽擔心他。
而他們，只不過是剛剛加上的網友而已。
“大男人說這種話也不嫌肉麻。”為了掩飾內心的感動，鬼王順手吐槽。
“大男人？”林清瞳迷惑了，“我是女的呀！”
？？？
！！！
姜尋疑惑了，而後莫名有些激動：“你真的是女的？！”
“是呀，我前天直播到最後，還發出聲音跟你告別了呢！”
哦，那難怪了，當時手機聽筒壞了。姜尋這才意識到自己鬧了個烏龍，然而向來不願認輸的他還是想給自己解釋下：“那你性別和頭像還是男的呢！”
“你怎麽不說你昨天還用別人的號加我？”
此刻活脫脫一出網騙現場，兩人互相拆臺。
“……”“我錯了。”
“噗！好吧，咱們都錯了。我這個號以前性別女，老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加我，我就改成了性別男。我以為你聽聲音就能聽出我是女性，就沒有多做解釋。畢竟現在蠻多人這麽改性別的。”
“我當時手機壞了沒聽到聲音。”姜尋有些遺憾，卻敏銳地注意到一件事，“你不是害怕被人記住聲音嗎？為什麽親口和我告別？”
“因為我相信，能耐着性子看我完全不出聲的畫畫直播的人——”
說到這裏，林清瞳索性發了語音：
“一定是個好人。”
這種人，就算死後變成鬼，也不會如那群惡鬼般扭曲。
姜尋點開語音，突然聽到了那動人的聲音，彌補了他的遺憾。
他一遍又一遍的聽着，如癡如醉。
從沒有人，也沒有鬼說過，他“一定是個好人”。
在大家眼裏，他一直都是不怒自威，随随便便就會吃掉其他鬼魂的惡霸，殊不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維持人間秩序——這是他死時就定下的執念，歷經千年亦不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