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王的安排
王的安排
魚獸王宮坐落在那法內城的最北端，雖比不上爾巴的王宮恢宏氣派，但也大氣磅礴，極富海底特色的建築仿佛置身于巨大的珊瑚叢之中。
在寶奔奧的引導下，景峰西月等人踏進了水晶宮般的正殿。貓死被無數的珍珠瑪瑙晃得睜不開眼，就在它盤算着這些珍寶值多少錢時，寶奔奧已帶他們走進了旁邊的偏殿。
兩排衣着整潔的魚獸侍從站立兩邊，屋子的正中已經備好了一張長方形的餐桌，用白絲絨覆蓋，上面擺着幾套精制的海星餐具。最引人注目的當屬餐桌上游蕩着幾只燈塔水母，紅色的內心像一只只燃燒的蠟燭。這些水母沒有水也能游動？而且好像在舞蹈。真神奇！
“神，請上坐。”寶奔奧尊敬地對景峰說。
景峰客氣地搖搖頭道：“我們是客人，哪有占主坐的道理？”
他拉着西月走到餐桌的一側，先把椅子為西月拉開，待西月坐下後又輕輕地推好。這才挨着西月坐了下來。
西月沖着他嫣然一笑，算是對他的謝意。
寶奔奧點點頭，看來這個神對神後還是挺用心的。他不再堅持，自己坐了主坐。
素兒和貓死則坐在了餐桌的另一側，與景峰西月對面。
“上菜。”寶奔奧吩咐道。
侍從們一個個魚貫而入，手上托着貝殼狀的盤子，裏面是精心烹制的菜肴，以海鮮為主，兼有一些山珍。不一會兒就擺滿了一桌子。
景峰他們很久沒有吃到這麽豐盛的大餐了，毫不客氣地大嚼起來。霎時間風卷殘雲，幾乎盤盤都是秒殺。吃得周圍的侍者瞠目結舌，話說神和神後還有那只寵物鼠一點兒都不顧及吃相嗎？
寶奔奧沒有動筷子，只是專注地看着景峰。其實它的心裏很不是滋味。看把神給餓的！可以想見神受了多少苦啊。
它看着景峰吃得差不多了，這才舉起酒杯說：“神，請品嘗一下我珍藏的千年美酒。”
千年美酒？那可得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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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景峰舉杯，西月、貓死和素兒也同時端起了海馬形狀的酒杯。他們仔細往酒杯裏看去，像是雞尾酒。上面一層淡藍色猶如海水一般，下層則是深藍色，好似深海的顏色。杯子裏還游動着一只小小的粉色水母。
“這酒叫紅粉。需要用咎時空的深海海水加入三百道特殊工藝炮制，儲藏百年便已是珍品。像這樣珍藏千年的紅粉只有兩瓶。”寶奔奧驕傲地介紹道。
貓死呆呆地望着寶奔奧琢磨着“老頭兒，俺們雖然不懂什麽釀酒工藝，但顏色還是分的清楚的。你管這酒叫‘紅粉’？明明是一杯藍色妖姬好不好？”
景峰也有此疑問，所以用探詢的目光看向寶奔奧。
寶奔奧笑笑，抿了一口酒道：“你們大概都想不明白為什麽叫‘紅粉’吧？再過一分鐘你們就明白了。”
景峰瞪大眼睛往酒杯裏看去，只見那只粉色的水母一張一合地正從深藍往海藍層游動。忽然，它在水中轉了一圈，華麗麗地變成了紅色，接着紅色的水母一點點消失，就像冰雪消融在陽光下。
“沒了！水母沒有了！”貓死舉着酒杯叫了起來。
酒杯裏的酒此時已變成了明亮的粉色。
紅粉！
“現在你們明白為什麽這酒叫‘紅粉’了吧。”寶奔奧說。
他默默地盯着酒杯，眼中透出無限的哀傷。平靜了一下後惆悵地說：“這酒是小墩兒的娘親發明的。你們喝的這瓶千年紅粉也是她一手調制的。可惜，她不在了。”
小墩兒的娘親！素兒立刻睜大了眼睛，仔細聽着。
寶奔奧擡頭凝視着窗外的天空，仿佛在碰觸一段他最不願提及的往事。
“小墩兒的娘名叫寶枝，是我最小的女兒，我非常疼愛她。一千多年前我們魚獸國曾有一件盛大的喜事，就是我把寶枝嫁給了魚獸國宰輔索相的兒子索引。結婚後他們恩愛有加，沒多久就生下了小墩兒。
但在小墩兒六歲那年，寶枝卻帶着小墩兒突然失蹤了。我和索相帶人找遍了整個魚獸國也沒找到她們娘倆兒，索引痛不欲生幾乎崩潰，後來在聖者的勸慰下才慢慢走出了陰影。
這瓶‘紅粉’就是寶枝在婚禮前調配成功的，酒香芬芳，變色後酒色紅潤。當年寶枝問索引取什麽名字，索引定下了‘紅粉’一名。寓意寶枝便是紅粉佳人。寶枝很喜歡，于是就只調制了兩瓶以作她和索引的新婚紀念。誰知如今美酒還在，但人卻已失蹤千年。”
寶奔奧說着兩眼淚光閃爍。
“好在現在小墩兒終于找回來了。”西月輕聲說。雖然這樣勸慰寶奔奧，但不言而喻，寶枝并沒有失蹤，而是應該和小墩兒都去了那法外城。估計寶枝已是兇多吉少。
貓死不禁乍舌，這小墩兒看來已經一千歲了！可是寶奔奧是怎麽認出這孫子的呢？
寶奔奧擦了擦眼淚接着說道：“好在小墩兒天生聰明，索引在他小的時候就經常教他認魚獸圖。所以在樹洞裏他才會注意到那些樹幹上的魚獸機關。他被傳送到王宮門前時恰巧碰到我出巡回來，我一眼就看見了小墩兒頭頂的藍色胎記。那是我們魚獸王族特有的标記。你們不知道那時我是多麽的驚喜！”
素兒和貓死當時就在現場，猶記得寶奔奧跌跌撞撞地從車上下來直奔小墩兒的情景。
景峰皺着眉頭問：“可是寶枝怎麽會帶小墩兒去那法外城呢？”
寶奔奧搖搖頭，對此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這件事他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嗯。神，不知為何會突然來到魚獸國呢？”寶奔奧一邊給景峰布菜一邊問道。
這該從何說起呢？景峰想了想，便簡略地講述了一遍他們在那法外城的經歷。
寶奔奧心情沉重地聽着，待景峰講完才嘆道：“原來外城的魚獸族生活的如此悲慘！”
他突然站起身離開座位，走到景峰身邊深施一禮道：“神！既然你身負拯救魚獸族的使命，還請你盡心盡力為外城的魚獸族找到一條生路。”
西月忽然想起了什麽，奇怪地問道：“請問我們為什麽在樹洞裏沒有遇到之前的那些紅眼？而且我也沒有像第一次來這裏時那樣變成魚獸的模樣？”
寶奔奧笑笑回道：“因為有神和小墩兒在啊。無論是紅眼還是變成魚獸模樣的紅霧都是魚獸先祖布下的秘術，當有神和魚獸王族在場的時候那些秘術便不起作用了。不過，樹洞裏有一種能讓人發狂失去理智的迷霧不知你們經歷過沒有？”
西月的臉瞬間紅得跟辣椒似的，好在沒有引起寶奔奧的注意。
“沒有，沒有。”景峰急忙打着圓場，不使西月難堪的最佳方法就是死不承認。
“呃。。。寶王。”景峰随口叫道，他也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寶奔奧，索性就叫他‘寶王’好了。
“不知我該怎麽為外城的魚獸們找到一條生路呢？”他憂心忡忡地問。
那法外城的魚獸們為他流過血，拼過命。他之所以現在還活着，就是因為它們在前赴後繼地保護着他。不管他是不是“神”，他都不能置之不理。否則，良心會痛。
寶奔奧茫然地搖搖頭，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做。他想了想說：“神，我們這裏有一位聖者，據說他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簡直跟先知一樣。我覺得你可以去找找他，或許會有答案。”
聖者？先知？景峰的腦海裏浮現出一位仙風道骨白胡子老頭的模樣。如果找到他老人家，沒準兒還能給他算算命，看看他這多舛的人生何時能時來運轉。想到這裏景峰頓時來了興趣。
“聖者在哪裏？”他臉上帶着笑意問。
“就在北面山裏的魚燈古渡。”
“好！明天我就去找他。”景峰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這時，門外走進來一名侍衛端着個紅漆托盤向寶奔奧禀報道：“王，宮外已經有十個人類被割了舌頭，都在這裏了。”
“啊！”景峰、西月包括素兒都大吃一驚，這是為什麽？
貓死喝了一口酒暈暈乎乎地說：“估計是為小墩兒報仇呗。”
“沒錯！”寶奔奧恨聲道：“人類割掉了我孫兒的舌頭，我就要十個人類來償還！”
西月“嚯”地站起身來凜然道：“可被你割掉舌頭的人并不是傷害小墩兒的兇手啊！他們是無辜的！”
“無辜？”寶奔奧直視西月，眼中似要噴出怒火來。
“你們人類在割去小墩兒舌頭的時候想沒想過它也是無辜的？你們人類在烤魚獸肉的時候有沒有關注過它們心裏的感受？抑或是在競技場的時候你們人類還嫌魚獸的決鬥不夠刺激不夠血腥，那個時候人類所謂的善良都到哪裏去了？良知呢？還有嗎？”寶奔奧提高了聲音質問着。
“所以你就用傷害更多人的方式來抵償小墩兒受到的傷害？”景峰淡淡地說：“你和你嘴裏說的那些沒有良知的人類有什麽區別？”
他指了指素兒，坦然地對寶奔奧說：“可你有沒有想過，她救了你的孫子，她也是人類。”
“那不一樣。”寶奔奧連連擺手，“素兒是好人。”
“那麽被你割掉舌頭的那十個人你敢說他們就都是壞人嗎？他們就沒有救過別人家的孩子？或者是幫助過需要幫助的人？你認為是在替小墩兒報仇，實際上只是在利用你的權力濫傷無辜！你只是在洩憤！”景峰毫不客氣地反駁。
西月在一旁連連點頭。這也是她想說的，人家景老師就是有水平。
寶奔奧一怔，還從沒有人敢這樣指責他。一直以來無論他做什麽都沒有反對的聲音，整個魚獸國對他簡直就是唯命是從。但今天，這個披着人皮的“神”卻面對面地怼了他，他該怎麽辦？
偏殿裏死一般的寂靜。甚至能聽到幾只燈塔水母游動的聲音。
寶奔奧嘆了口氣，像是極其疲倦的樣子。
他揮了揮手道：“你們用膳吧。我先去看看小墩兒，它還在睡覺。”說完便緩慢地走向偏殿的門口。
景峰從背後望去，寶奔奧此時就是個蒼老的老人。有誰能體會到他失去愛女的痛苦？又有誰能體會他對孫子被割去舌頭的憤怒？傷害在小墩兒的身上，卻像剜在他的心裏。
其實，他很可憐。
天陰了，外面的風卷起幾片淩亂的樹葉，擾亂了景峰和西月的心。
暗淡的光線下，‘粉紅’更像一杯血淚，默默無言。
都是天涯苦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