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靈

第56章 憶

憶

白澤未曉和龍女兩人打了半日也未分出勝負，底下早就沒看熱鬧的仙人了，就連貔貅這個喜歡湊熱鬧的也不在了。

白澤未曉還是一副波瀾不驚地說道:“你确定還要打下去嗎？很晚了，你不累？”

龍女就是厭惡他這副冷靜自持好像什麽都無法影響他的樣子，明明在凡間他們不是這樣的。

龍女道:“堂堂瑞獸敢做不敢當，你在凡間欺我感情枉顧禮法，和我無媒茍合之時怎麽沒有算到今日？還是說在你看來天下女子都可以任你欺辱戲弄？”龍女眼中全是森然戾氣，她咬牙道:“你在凡間欺我辱我抛棄我，這筆寨我總要向你讨回來！”言罷，乘雲就走。

對背後那人“好，我等你消氣。”恍若未聞。

浮雲散，最後一抹天光消失在不周山。

黑色的罡風像是裹挾着的濃霧一樣沖上虛危臺，那團黑霧停頓片刻，招來一朵黑雲，半空化作一個男人身形，并不敢停留在虛危臺上。

男人直接跪在黑雲上，言語間全是喜悅，“枯骨恭迎主人！主人閉關千年，令屬下守在居憂臺，屬下還以為主人會出現在居憂臺。”

枯骨，傳聞中魔尊蒼擎黑白護法之黑護法。

姜治迎風站立，黑雲浮在他腳下，是最忠誠的誠服。千年？不可能只有千年，但以前的事他大多記不得了，想必蒼術也是一樣，現在力量不足，不是見面的好時機。

姜治笑道:“以後不必守在居憂臺，你去凡間替本尊辦件事。”

枯骨:“請魔尊吩咐，屬下定不辱命！”

姜治一時沒有接話，只是看着夜空中的紅月。片刻後，嘴角揚起一抹近乎嗜血的笑，他輕輕笑道:“去屠滅一族——留其後代。”

枯骨了然道:“明白，不知魔尊意欲滅何門？”

“……軒轅。”

長夜未央，黑雲漸散，紅雲凝霧。姜治仰頭看了一眼蒼茫雲海的方向，義無反顧從虛危臺一躍而下，很快消失在虛空中。

再見，就是魔尊蒼擎了，世上再無姜治此人。

凡間姬水部落。

天上一日，凡間一年。

九黎部落早已不滿侵占的土地，更不滿姬軒轅在中原的統治。近半年來，九黎部落更是挑起一場場戰争，兩方幾乎每一天都在交戰。

軒轅部落最初死傷慘重，不得不聯盟中原各部，共同抵禦九黎部落。即便如此，軒轅部落仍舊走向了衰亡，九黎黑軍的陰影籠罩在中原大地。

凡間夜晚碧月如洗，星河銀練。

軒轅部落上空似乎籠罩着一層瀕死的黑氣，今日一戰，前線仍舊慘敗不敵，涿鹿已失守。各部落聯盟軍隊退守大石關。

“王，這已經是近年來第十次了。”大巫祝放下半截玉籌，太陽看着庭院中心瀉下的月光，皎潔的月光幾乎把庭院照亮，這是燭火不能及的潔白。

姬軒轅蒼老了許多，頭上似乎已經有了白發，他當然知道，一年來，部落聯盟十戰十敗，這還是大戰，還有許多小的沖突摩擦，這場戰争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姬軒轅感到前路迷茫，他的目光落在螢火似的燭火上，低聲問道:“我該怎麽辦？軒轅一脈該何去何從……”

庭院裏一同陷入寂靜，好一會兒沒有人說話。直到一道女聲打斷了無邊沉寂。

女人推門進來，素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裝飾，月光撒在臉上，無形的為她渡了一層輕白的紗，顯得那張臉朦胧又美好。

女人低聲道:“妾，拜見大王。”

她朝着姬軒轅盈盈一拜，又對着大巫祝見禮，然後在姬軒轅身邊坐下。

姬軒轅一瞬間恍惚，好一會兒才問道:“元兒，你怎麽起來了？”

“王，我有辦法可以解決眼前的困境，但是不知道她會不會幫忙。”女人直白道，她是姬軒轅的妻子，是西陵氏部落族長的女兒，小字元。

“什麽辦法？！元兒，此事不可兒戲。”

姬軒轅和大巫祝雙眼冒光，又覺得不太可信。

“西陵氏确是有許多秘術，但這些東西并不足以解決眼前的困局。”大巫祝語氣冷硬，神色更是嚴峻，若非她是王的夫人早在她說這話時他就已經殺了她了。

西陵元不卑不亢的道:“當然不是西陵秘術，而是妾身。王，有一件事是我隐瞞了你，其實我并不是西陵氏之人。”

“……那你是誰？！”姬軒轅驚訝道，“可是你明明長得和西陵元一樣，我不會認錯。”

西陵元深深的看着他，最後沉聲道:“妾身本名風吟，乃是風氏娲皇第八代靈女，我族本在十萬大山深林避世不出，說起來同九黎部落也有些許淵源。二十年前，風氏一族突逢大難，合族幾滅，我年紀尚幼，勉強躲過一劫，被族中長輩帶出家族，自此流亡四界。後來，我那長輩因傷重瀕死之際被西陵部落所救，他歸天之後，我也留在了西陵部落。王本與西陵族之女元有婚約，但是西陵元卻喜歡上補衣氏部落之子，她不願嫁給王，求我幫她。西陵氏有恩于我，她的要求我不能不應。至于這長臉……西陵秘術旁雜多變，變臉不過爾爾。”

短短幾句話，蘊含的信息量如此之大，姬軒轅一時竟不知說什麽才好。

大巫祝道:“風氏一族向來存于傳說，你有什麽憑證？”

西陵元……或者說風吟笑了笑，說:“自然。”

風吟擡起雙手，眨眼間手中浮起一層微光，淺金色的符文如潮起潮落在她身上游走。

風吟道:“這是什麽祭司大人不會不知道吧。”

大巫祝當然知道這是什麽，這是風氏一族特有的祭文靈符！

“你、你……傳說竟然是真的！”大巫祝恍恍大悟，一時間腦海中湧現出關于風氏一族的許多傳說，連苦惱憂愁之事也忘卻了。

姬軒轅見狀自是無比驚訝，他喃喃道:“元兒，你你……”

半天沒有說出一個字，風氏一族的傳說他自然是聽說過的，但是他一直以為傳說就只是傳說，只是凡人虛無缥缈的想象罷了。

“王不信我？”風吟道。

“信！我自是信你的。”姬軒轅忙道，但信歸信，他還需要一點時間來接受。

相較而言，大巫祝接受良好，說話的語氣都變了，“在下該怎麽出乎您？風氏一族可是我們的老祖先，請您原諒我之前的不敬。”

風吟道:“不必如此客氣，祭司大人還同以前一樣稱呼我就好。”

“那怎麽行！”大巫祝急道，“這是規矩，不若還是按風氏規矩稱呼您為殿下？”

“……好吧，祭司大人說了算。”

他們三人正自說話，絲毫沒有注意到外面的變化。不知何時月亮隐入一片黑雲中，黑色的夜空似乎被什麽東西遮蓋了，黑雲裏有什麽東西蟄伏潛行，壓抑着無邊的死氣。層層疊疊的黑雲如同萬丈狂濤瘋狂壓向姬氏部落。

“那是什麽？！”

有人發現了不對勁，驚叫着呼喊道。

“不是普通的雲嗎？！”

“你見過這種……呃啊啊啊啊啊！！！”

有人碰到了黑雲，話未說完，劇烈的疼痛席卷全身，那黑雲似乎像是有生命一樣立刻爬滿那人的全身，想一群黑色的蟲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救……救我……啊啊啊……救——”

求救的聲音瞬間中斷，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很快就停止了掙紮，黑雲一瞬間散去，原地只剩一攏白骨，夜風一吹，白骨化灰。

“這是什麽？！妖怪嗎！！！”

“救命啊！！！”

“啊啊啊啊啊啊！好疼啊啊啊啊啊……救……救我……救我——”

“快跑快跑！躲進去，關好門窗！”

“快去通知大巫祝！我去看看王！”

……

突如其來的危險和未知的恐懼籠罩在衆人心頭，那到底是什麽東西？沒人知道。

姬氏部落一片混亂，瀕死的慘叫、求救聲和哭泣聲夾雜着士兵的呼喊。

“發生什麽事了？”

姬軒轅三人聽見動靜，連忙招人來問。親兵侍衛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人跌跌撞撞的闖進來，大哭着喊道：“祭司大人！外面來了一群黑妖怪！連傷數十人，我們是在抵擋不住，您快去看看吧！”

大巫祝當先沖出門，一團黑漆漆的人形物跌跌撞撞的沖他撲過來，“救……救救……我……嗬嗬……救——”大巫祝眼疾手快一權杖揮開這團黑漆漆的東西，喊道：“妖怪受死！”

那團黑影倒在地上，抽搐片刻，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抽泣聲，很快不動了，黑氣散去，一疊白骨散發着森冷的光，很快化作一堆灰白的骨灰。

“這是什麽東西？！”姬軒轅舉着長劍，一劍劈開沖向自己的黑霧，一邊救下一人順手把他推進了屋，叮囑道：“關好門。”轉眼看見一道倩影，金色的符文從她手中飛出，一道道打在這些行蹤無跡的黑雲上，姬軒轅急道:“你怎麽出來了！快進去躲好！”

風吟道：“妾身不是那個若不經風的西陵女，妾身與大王共進退！”說着，擡手甩出一道符文，如同一道利劍擦着姬軒轅耳邊飛過，擊碎他身後一道黑雲。

姬軒轅：“……”

姬軒轅才恍惚想起剛才的事，說：“你小心。”

風吟笑道：“王亦是。”

大巫祝一邊打散黑雲一邊檢查那些被黑雲裹住的族人，不知該如何解救他們，心中急切惶恐，姬氏巫祝傳到他這一代已經是第三十六代，如果姬氏一族在他手裏出事，他該如何面對九泉之下的師父？如何面對深恩重百年的姬氏宗祖？

“天濟，這到底是什麽動西？怎麽解決？！”姬軒轅耐心告罄，這些東西實在太難纏了，打散又會聚攏，士兵不斷地被侵蝕，很快就會化作白骨，這樣下去，不出今晚姬氏滅族近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