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靈

第55章 憶

憶

不周虛危臺。

“怎麽站在這兒？”貔貅背着藥簍路過不周山一處石臺時正看見姜治站在那裏，那姿态那表情，說不跳貔貅都有點不信。

姜治聽見聲音，下意識的一驚，山風獵獵，他回頭，看見那人笑顏如光，就像開在三月的花，燦爛美好。

姜治聽見自己說:“不是你叫我四處看一看嗎。”

貔貅挑眉，邊說邊靠近姜治，“這下面烏黑麻漆有什麽可看的，我帶你去其他地方。”

這地方要說特別，在不周山上真的算不得什麽，不周背陰之處，傳說勾連天地的泉眼，又名虛危臺。虛危虛危，有陰無陽，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嶺不行客，洞不納雲，澗不流水，非陽世之名山，實陰司之險峻。

姜治一個凡人到底為何能走到這裏？神尊對他做了什麽？！

不是貔貅陰謀論，實在是換誰來都得懷疑神尊用心不良。畢竟人是神尊帶來不周的，規矩是神尊立下的，他一個凡人縱使有通天的本領也走不到這裏啊，估計離這二百裏就要被這陰冷的山風煞氣吹的三魂離體，七魄永散。

姜治奇怪的看着他，“你不會以為我要跳下去吧？”

貔貅一臉那不然呢？合着您大老遠跑過來站着兒就為了吹風啊！不能吧。

姜治失笑道:“侍神大人，您對誰都這麽關心嗎？忙得過來嗎你。”

“廢話少說，你先跟我走。”貔貅二話不說，上去就要拉他。

姜治擡手避過，笑言:“你這時候伸手過來就不怕我真的跳下去嗎？”

貔貅嘿了一聲說:“我不吓你，這地方你知道是哪兒嗎？！你就敢站在這，我都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個凡人了，普通人哪裏受得了這山底下吹上來的罡風啊，早晚得給你吹得三魂離體，七魄永散。回來你，別逼我揍你！”

“有人告訴我從這裏跳下去可以去九幽，找到真正可以替我報仇的人。”姜治道。

“哪個缺德玩意兒告訴你的！從這跳下去可以……艹，我告訴你啊你要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不夠慘！那你就從這跳下去，保證你分分鐘鐘死的透透的。”貔貅急了，一是怕他真的從這裏跳下去，二是這個憨貨居然還信了，他罵了一通猶覺的不夠解氣，撸了撸袖子叉腰道:“我說你是不是傻怎麽誰說的話你都信呢？還是說你覺得姜氏流的血不夠多，死的人還嫌你一個少嗎？！這種騙鬼的話你居然信？還敢說是老子叫你四處走走，你是不是覺得你死了，我就會良心不安，然後替你報仇？你腦子怎麽這麽大呢！我本來想讓你有活下去的動力，合着你居然還想着死呢，且不說神尊都沒有找到九幽在哪裏，就算……就算你這一跳，你跳下去找到那什麽可以替你報仇的東西，你怎麽就确定他會幫你不是殺了你？”

姜治聽着他急切的語氣璀然笑道:“你果然……居心叵測，你想睡我。”

貔貅:“……”艹，長本事了哈。

貔貅一把把他拽下來，“老子懶得和你說，要真想睡你你以為你跑的了。”貔貅也很冤吶 ，他好不容易為色所迷一次，居然被人誤會成是個要身不要心走腎不走情的渣仙，他容易嗎他！

姜治挑眉，沒有說話。

誰睡誰還不一定呢，小傻子。

也許是身處仙境，也許是因為其他什麽原因，姜治在不周山漸漸想起了一些事，比如……九幽陽關引，不周虛危臺，昆侖神樹，還有神尊，蒼術，蒼術，這個家夥真是越大越不可愛了。

他不知道九幽在哪裏？怎麽可能，以前蒼術可是最喜歡九幽陽關引了，就像他也喜歡九重天碎星湖。

人是不會忘記回家的路有幾條該怎麽走的，除非他根本就不想回家。

這邊，蒼茫雲海上空紅雲翻滾，白色的流雲染上胭脂一樣的緋紅，有一種異樣的和諧。

貔貅乍見此景，驚得捏住路過的一只仙鶴問:“怎麽回事？神尊紅鸾心動了？”

仙鶴豁然一驚，“大人渾說什麽！這可不關神尊的事，是未曉大人呢，前幾年不是聽說未曉大人招惹了一宗凡間姻緣嗎，還生了一個兒子，本以為就是一樁露水姻緣，不過仙界匆匆數月而已。誰知道那個凡人不是個凡人，卻是西海龍王之女，因故下凡歷劫，未曉大人在這龍女身懷六甲之時突然消失，這就導致龍女凡間一世于孕中傷神最後難産而死，而那生下的孩子又被疑為死胎，被那凡人家人丢棄。龍女恢複身份後，二話不說，本是要找未曉大人讨個說法來着，這不是她那凡人孩子似乎神魂有點問題，龍女為了給那孩子治病才耽誤了，哎，真是想不到這事居然還有後續，我說大人，你要是不看熱鬧就讓我先上去了吧？”

“……白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這家夥居然還有這種黑歷史！看！怎麽不看，小青雲，有這種熱鬧居然不第一時間告訴我，你也太不夠意思了，以後凝心丸沒有了啊。”姜治先是大笑，随後又拉着姜治竄上跳下，絲毫沒有一點侍神的自覺。

“啊，大人不行啊，這事咱再商量商量？”青雲一聽急了，忙化作鶴形跟了上去，熱鬧要看，凝心丸也要哇。

貔貅特無恥的說道:“漲價漲價。”

青雲簡直想給他一腳，“奸商，你就在這兒等着呢吧？是不是早就想漲價了你！”

說不過幾句話的時間，三人已經落在蒼茫雲海觀雲臺上，這下倒是二十侍神全都到齊了。

要說，這龍女對白澤未曉全然無心，貔貅是不信的，只要是沒瞎的都看得見蒼茫雲海上方湧動的仙氣，簡直就散發着相愛的氣息，巴不得別人不知道他倆有這麽一段呢。

桑靈自然也看見了那飄來飄去的紅雲，因此不是很理解這場争論的意義。

桑靈在一邊跟墨蘭侍神咬耳朵，“你說她為什麽要這麽做？白澤未曉不是都答應娶她了嗎？”

這種事神尊自然不會多管，桑靈也只是來看熱鬧而已，本來以為可以看他們痛痛快快酣暢淋漓的打一場，結果就看着他們你來我往打架不似打架的打架。

血虧。

墨蘭眼神暗了一下，神色莫名的道:“這位西海公主性情高傲，眼中揉不得沙子，未曉大人在凡間棄她而去，雖說前因後果也都講明白了，但心裏大抵還是遺憾不甘心吧，她心裏有氣，這樣發洩出來倒也快活，總比以後隔心離牆相怨相憎的好。”

“不甘心？”桑靈還是不明白，他道:“白澤未曉能夠為了其他的事抛下龍女一次，就能為了其它的事抛下他第二次，這種人沒什麽好值得留戀的。若我是她，就幹脆把這個男人打一頓趕走，然後找一個比他更好的。”

墨蘭噗嗤笑道，“你倒是嫉惡如仇，若是世間迷情之人最後都能如你一般灑脫，倒沒有那麽多癡男怨女，也沒有孟婆忘川的存在了。”

觀雲臺上白澤未曉和龍女一來一往，時不時碰個小手，摟個小腰，時不時再深情對視一下。

桑靈實在看的無趣，他道:“你這話我可不同意，世間萬事萬物難忘者何止情愛。要我說，一瓢忘川水，一碗孟婆湯就能忘卻凡塵俗世，紅塵萬千，那也不叫愛了。這出戲沒意思得很，還不如給神尊泡茶呢，我走了。”

墨蘭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心想:如果有一天你愛上一個人，或許就不會這麽想了。

旁邊，玉幽侍神盯着半空中那名為打鬥實為調情的仙子仙君，神情嚴肅，沒有半分不奈。

墨蘭扯了扯他的袖子，聲音語氣軟軟的，就像他還是株生了靈智的靈草，說道:“玉幽哥哥，好無聊啊，我們回去吧。”

玉幽面露不解道:“你之前不是還興致勃勃嗎？”

“可是我就是不想看了嘛。”墨蘭有氣無力，他也沒想到這兩人會是這種樣子哇，沒有半點教學意義。

“好，那就回去吧。”玉幽自然無可無不可，本來也是這小家夥非要來看。想到這裏，玉幽就又欣慰起來，本來以為無極之淵後這小孩一夜長大，自己就沒有機會親自看着他長大了，幸好，他雖然身體長大了心智還極為稚嫩，他還有機會。

墨蘭要是知道玉幽只想做他爹，恐怕得生生氣掉這一身修為，非得入魔不可。

“幹啥啊這是？”貔貅非常不滿，沖白澤未曉喊道:“喂！白澤未曉你們倆幹啥呢？要秀恩愛回家秀去，要打情罵俏回家打去，你們倆是擱着表演相愛相親來的吧！”

“滾！你閉嘴！”半空中兩人倏忽落地，又倏忽飛起。

龍女本就憋着氣發不出來，一聽這話更是不要命的招式沖着白澤未曉鋪天蓋地打去。白澤未曉本來就不想打，想和她坐下來心平氣和談談，貔貅居然還引戰，不罵他罵誰。

“哎呦，打得好啊，西海公主啊，我跟你講你就照這樣打，不出三個時辰一定能把他打的滿地找牙——唔？”姜治你幹什麽唔我嘴巴？貔貅扭頭盯着姜治。

姜治汗顏，“你是怕他們打不起來啊？這麽引戰幹啥呢。”就這兩句話，西海公主肉眼可見的更瘋狂了。

貔貅唔唔兩聲，松手！你給我松手！

“你安安靜靜的看戲，我就松手？”姜治道。

貔貅點頭。

姜治雖然不信，但還是松手了。

“你長能耐了！”貔貅氣咻咻的揪着姜治的衣領，罵道:“怎麽着小人類，反了你了，居然敢捂我嘴了，是不是老子最近讓你覺得好欺負了！”

“沒有。”姜治輕松搬開他的手指，說:“是你管太多了。”

“我怎麽管的太多了，那你這樣不讓我說話難道就管的不多了？”貔貅瞪着他道，“你管天管地還管我說啊，神仙管的都沒你多。”

姜治無言道:“……那你也好好管行嗎，你引戰算怎麽回事？”

“其實也不算惡意引戰，”青雲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這龍女心中有氣，發洩出來自然能和未曉大人好好談談，但是未曉大人一直避而不打，西海公主心中的怨氣發洩不出，長此下去，只怕他二人緣分只能終止于這一戰了。”

貔貅乜了姜治一眼，“聽清楚了吧？我這可是在幫他們，不讓他們就此別過好吧，哼。”

姜治無言以對。

倒是青雲平日裏和貔貅沒大沒小慣了，深刻了解這厮的惡劣本性，當即怼道:“你真的不是因為想看戲嗎？臉皮這麽厚，小心天打雷劈啊。”

“小青雲你最近飄了啊，有翅膀就想飛是好事兒，亂飛就不怎麽好了。”貔貅咬牙道，“凝心丸不想要了？”

“要的要的，貔貅大人大人大量，千萬不要和我這只小小鳥一般見識。”青雲立馬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