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靈

第57章 憶

憶

“殺不死啊！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風吟忍不住抱怨，淺金色的符文不斷地湧現，凝聚成一道羽箭，風吟手指搭在箭弦上，靈力化箭，咻咻地破空聲不絕于耳。

天濟看着被黑霧侵襲的族人，心痛無比。他把祭司權杖橫在胸前，雙手合十，低聲吟唱，古老的咒語從唇間溢出，權杖白光瑩潤，九洲天空電閃雷鳴，一束白光直沖霄漢。天濟周身不斷溢出瑩白的光華，靈力四散，“轟——”的一聲，大地震顫，一道白色的光幕倏然升起，結成結界，其上熒光流轉，光華耀目。

與此同時，大巫祝的身體一點一點化作一團白光，如同落星入天，融進了這道結界，盡數将黑霧擋在光幕結界外。

“天濟！！！”

“祭司大人！！！”

“師父——”

我以此身為祭，護我族平安。

結界外，枯骨猛地吐出一口老血，“人間還有這樣強大之人，真是出乎意料啊！不過，蝼蟻撼樹，茍延殘喘罷了。”枯骨擦去嘴角的血跡，化作一團黑雲猛烈的撞擊在結界上，嘭——嘭——一聲接一聲，結界震顫不止。

“結界好像要破了！”

“怎麽辦……我不想死。嗚嗚……”

“大王……”

“軒轅族的勇士們，聽我號令！斬殺邪魔！為祭司大人報仇！！！”姬軒轅振臂高呼，軒轅一族已經沒有退路了。

“斬殺邪魔！”

“斬殺邪魔！”

“斬殺邪魔！”

“報仇！”“報仇！”“報仇！”

咖嚓一聲，結界上方突然出現數道裂痕，就像琉璃墜地一般卡拉碎成一片光影，黑氣席卷而來。

“殺——”

喊殺聲震天，哭聲、慘叫聲交纏，刀槍劍戟的金戈之聲不絕于耳。

風吟站在人群中央，恍惚看見了風氏滅族之時，那天就像此刻，漫天降落的離火，擊碎的結界，老人婦孺的哭喊，無處可躲的惶恐，瀕臨死亡的絕望……風吟以為自己忘了，但是身處此間，她忽然發現那些記憶如附骨之疽，忘不了割不斷。

風氏一族一向以拯救蒼生自居，流亡天涯的那些年，風吟才發現蒼生太大了，而自己太渺小了，這樣渺小的自己能拯救蒼生？不能，她連自己的家人都救不了。

“小心！”姬軒轅猛的旋身，一劍擊散一道黑雲，拉過風吟，怒道：“你發什麽呆！還不趕緊走！來人——”

姬軒轅喚來親兵，吩咐道：“送夫人離開。”

風吟恍然一驚，為什麽走的一直是我？我的家人、長輩個朋友都因為保護我失去生命，難道我還要一直逃避下去嗎？身為女娲靈女，守護才是我的責任！

“我不走。”風吟甩開姬軒轅的手，說：“風氏女娲，自當守護天下蒼生。”

風吟收了手中靈劍，雙手擡起在胸前結印，低吟咒語：“昭昭九洲，和合萬國。女娲靈女，七代風吟。以血為祭，三魂為引。永生永世，魂拘無間。七音笙簧，誅妖滅邪！”

話音落下，風吟手指尖五色靈力流轉，一道淺金色笙簧虛影投落在半空。

“嗚——”一聲低沉的聲音想起，恍若遠古遺音，如同在平靜的水面投下一塊巨石，激起浪千層，無形的靈力威壓裹挾着萬鈞雷霆之力壓向枯骨。

枯骨悚然一驚，“女娲族人？！”還不等他想清，一層一層如巨浪的靈壓向他席卷而來，枯骨只能收斂心神，認真對敵。女娲族人雖然厲害，但也不是天下無敵。

笙簧七音，一音遺山海，二音撼山河，三音平巨浪，四音誅妖邪，五音斷山棱，六音動天地，七音滅諸神。

排天倒海般的靈力瘋狂的卷向枯骨，黑色的雲氣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消失不見。枯骨本就不像六界生靈擁有自己的軀體，他的這副身體本就是他從凡人那裏奪來改造的，早就因為承受不住巨大的靈壓分崩離析，直接化作一團齑粉。枯骨的本體就是一團有形有意識聚集起來的死氣，神聚形散。随着第四聲笙簧音落下，枯骨噗叽一聲，還未來得及慘叫就已經化作一團虛無消失了。

風吟的身體也漸漸虛化，第四音落下之時，半空中的笙簧虛影已經有越來越有質感，枯骨消失，風吟也即将散去。

“元兒……”姬軒轅喚道。

風吟看着他笑了笑，低聲說：“你明知我不是她……罷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哀。大王，風吟年幼突逢大變，半生漂泊，孤苦無依。幸得大王憐愛，風吟得以安定，銘感五內，此生難忘。瀕死之際，只求大王能将汐月送到南疆苗裔，雖孤遠辛勞，但無俗世煩憂，能護她此生無憂。”

“不，我不答應，要送你自己送去，你不是說你是女娲靈女嗎？女娲族人永生不死，我不要你死……求求你，別離開我……”姬軒轅哭道。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咳咳咳！大王不要任性，我要走了，此生不能報答大王恩義……不能、陪着你、你白頭到老……如果大王……有來生……風吟祝您一生、一生安康如意……與……與……”一心人白首分離。

想說的話終究沒來得及說出口，風吟化作一道淺金色的流光如一線隕星劃進笙簧虛影。風吟的三魂灌進笙簧裏，虛無的笙簧立刻變成實形。

“不要！風吟！回來啊！！！”

“不要離開我……”

笙簧飄飄蕩蕩的圍繞着姬軒轅轉了三圈，最後化作一道流光飛入天際。

*****

娲皇神殿。

女娲擡手接住金光溢彩的笙簧神器，手指撫摸着神器，聲音悲憫，“可憐的孩子。”

神殿中的侍仙青鸾聞言，勸道：“娘娘放寬心，神可不能幹涉人間之事。”

女娲神色哀戚的說：“本尊抟土造人，承襲天地大功德，但往後餘生，本尊、本尊的族人後代全都肩負起守護人類的命運，後代承襲本尊靈力，得天獨厚，必将受到天道制約，後代子孫恐無善果。”

青鸾不該如何勸解，只道：“娘娘悲天憫人，想必您的後人也是願意肩負守護蒼生的責任的。”

女娲道：“許是本尊最後一點私心，本尊不想看見這樣的結果。罷了，這笙簧既然承接風吟靈女的靈魂，本尊便把它贈予風吟後代，神器作骨，保她後代子孫平安無虞罷。”

青鸾忙道：“娘娘不可！笙簧是神器流落人間必将招來大禍，娘娘此舉豈非陷風吟靈女後代于險地，本末倒置。”

女娲道：“不錯，你今日聰明許多。這事本尊自然知道，所以本尊在這上面加固一層封印，非是靈女不能用，外人奪之必死無疑。”

青鸾情急之下，出言無狀已是大罪，幸而娘娘大度，并不怪罪于她，此刻見女娲娘娘主意已定，便不敢再勸，只道：“娘娘英明。”

女娲擡手設下一道禁制，五色靈力沒入笙簧，在其表面刻下一道禁咒紋路，随即将笙簧神器投入人間，眼看着它沒入風吟靈女的後代汐月靈女體內，化作三十六道肋骨。

女娲收了水鏡，問道：“東皇回來沒有？”

青鸾低聲回道：“還未。”

女娲道：“等他回來立刻叫他來見我，你先下去。”

青鸾應是，轉身出了女娲娘娘的寝殿。

且說枯骨，蒼擎叫他去人間誅滅軒轅一族，雖留其後代，但業與滅族無差，誰知他轉身回了九幽，閉關不過片刻，便收到枯骨神魂具滅的靈訊。